最好永远,都不要忘了我。
在这个世上,是你发现我,救了我。
我希望你,也最好永远喜欢我。
他的眼眶微湿,在亲吻她的同时,淡金色的流光便在他的手中凝成了一把短匕,下一秒便被他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胸口。
鲜血在他的胸口晕染开来,就好像是曾经的桑枝在浴缸里发现那个少年手腕上深刻的伤口处流淌出来的血液,殷红刺目。
“容徽!”桑枝几近失控,她的鼻腔,嘴唇,甚至是耳朵里都有血液流淌出来,她躺在他的怀里,再也没有办法多说一个字。
而他拥着她,指腹摩挲着她的眉眼,像是带着无尽缱绻难舍的贪恋。
他抹掉自己唇角的血迹,俯身轻轻对她说,“枝枝,如果你还能活着,那你就答应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如果不能……”
他抱紧她,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他弯起眼睛笑着说:
“那,你也不要怕。”
“我陪着你。”
“或许你并不知道,比起活着,我更想,跟你一起死。”染了血色的唇更令他此刻的容颜多添了几分难言的风情,像是一个伪装许久的疯子终于肯将自己卑劣的一面撕破给她看。
曾经也有阴暗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一闪即逝,他想要将犹如阳光一般,又似白纸一般纯粹的她拉入他的地狱里,消磨掉她身上所有关于阳光的味道,让她彻底沦为跟他一样的人才好。
因为他是如此嫉妒她的纯粹,嫉妒她轻易地拥有了那许多他曾经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的爱与光明。
“可我舍不得……”
但那到底只是某一瞬间不可理喻的想法,他到底还是舍不得那样对待她,更舍不得在她的那双眼睛里从此再也看不到清亮的光影,也绝不忍心让她变得同他一样。
就好像她是那么努力地想要让他活下去一样,他也想让她快乐。
他舍不得伤害她分毫,更甘愿为她收敛自己所有的阴暗面,在她眼前尽量活成她最喜欢的模样。
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只要能让她永远喜欢他,只要能让她留在他身边,就已经是再好不过。
“枝枝,不要哭。”
他吻过她的眼尾,扬唇对她笑,眼眶泪意闪烁,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这夜月华如练,
遗落人间的神明,怀抱着他心爱的姑娘,沉入了深深的海底。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更新送达!!爱你们么么哒!!我们明天见鸭!
第44章 劫后逢生
颜霜未曾料到的是, 容徽喜欢那个姑娘,竟到了为她生死不顾的地步。
“他这是做什么?”
颜霜将手里的杯子扔出去,砸在地上, 飞出去的碎片划破了站在阶梯下的暮云的脸颊。
他伸手抹了一下,并未言语。
“他这么多年,果然还是没有一点儿长进!”颜霜怒极,那双微挑的凤眼里阴云聚拢, 在周遭暗红的光线里,她的面容更显妖冶动人。
也许她有过片刻的挣扎, 但她的手紧紧攥着软榻一方的扶手,涂了鲜红丹蔻的指甲颜色鲜妍,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这么多年来, 那种矛盾纠缠的心绪终究还是未能放过她。
“暮云。”
她看向站在阶梯之下, 一直沉默不言的年轻男人, 咬牙道, “去,把那个女孩儿身上的咒术解了。”
“夫人……”暮云闻言, 惊愕地望向她。
“难道真要我看着他死?”
颜霜从来讨厌受人威胁, 而在此刻,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放任容徽,他若想死,她便成全他好了。
但, 她心里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着,终究令她未能下得去手。
“他用神格为代价,是要和你同归于尽,暮云,他一死,你也会死。”
颜霜如何不清楚自己的咒术到底有着何种威力,如今的容徽还未曾恢复所有的神力,修为也堪堪只在暮云之上,要破她的咒术,与他而言,便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颜霜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他竟会选择一条死路,来为那么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孩儿谋求生机。
之前她之所以交给暮云这道与仙灵之气相生相克的咒术,便是存了心要置那个女孩儿于死地,她就是要让容徽没有机会救她。
但现在看来,颜霜还是失算了。
或许,她本来就不曾了解过容徽。
“他可真是个疯子……”颜霜忽而冷笑。
——
桑枝以为自己死了,可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盯着头顶那盏浸润了暖黄色光芒的水晶灯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动了动手指。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片掩映在漆黑夜幕间,又被各色霓虹点映着显现出模糊轮廓的高楼大厦,万家灯火汇集成一片连贯的光影,好似排列整齐的数万星辰。
这像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桑枝下意识地去触摸自己的腹部,她惊奇地发现,原本一直没有愈合的那道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连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而那种一直折磨着她的被烈火灼烧的感觉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半晌都回不过神。
难道……那一切都是一场梦吗?
身旁有人的呼吸声很浅,桑枝回过神,偏头时,正好撞见躺在她身旁的少年那张苍白的脸。
他的衬衣纽扣都已经都被解开了,胸口缠着雪白的纱布已经隐隐浸出了血迹,狭长的锁骨,无暇冷白的肌肤,少年柔韧的腰身半掩在纯白的被子下,他此刻静默的就像是一幅画。
即便桑枝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但她却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凑到他的鼻间。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指节,终于令她感受到了属于他的温度。
他没有死……
而她也还真真切切地活着。
仿佛昨夜他怀抱着她沉入海底时的那个吻便是冲破梦境的解药。
万里波涛翻滚,层层淹没她和他的身形,冰冷的海水浸透衣衫,灌过口鼻,那窒息的感觉明明如此强烈,可当她再醒来,那一切都好像离她很遥远。
桑枝眼眶里有了泪意,她小心翼翼地缩进他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却又不敢把他抱得太紧,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容徽睁开眼睛时,他意识还未曾清醒几分,便听见耳畔传来的小声啜泣。
他稍稍偏头,便正好看见缩在他怀里的女孩儿正抿着嘴唇,用手擦眼泪。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他此刻只能听见她细弱的哭泣声。
“桑枝?”
他一开口,嗓音有些干涩。
正在抹眼泪的桑枝忽然听见他的这一声轻唤,她动作一顿,抬头时,正好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
桑枝抿着嘴唇,忽然又从他的怀里钻了出去,背对着他,也不肯再讲一句话。
容徽眼底多了一丝慌乱,他连忙伸手去扣住她的肩膀,想把她重新往自己的怀里带,可她却固执地不肯转身,抓着被子不愿意挪动一下。
容徽停顿片刻,他大约也明白,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同他闹脾气。
垂着眼脸,他忽然重新躺了下去,捂着自己的胸口时,他的手指刻意按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原本结了血痂的伤口骤然撕裂开,浸出更加鲜红的血液来,又将纱布染得更加殷红。
他的前额有了冷汗,而他的目光却一直停在女孩儿的背影,他动了动微微泛白的嘴唇,嗓音刻意放低了一些,显得有些细弱可怜,“枝枝,我疼。”
果然,桑枝一听就转过身来。
她一见他胸前的纱布又被鲜血浸透,她就皱起眉头,有点着急,“你怎么不小心点啊,你受着伤就不要乱动……”
容徽却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他拉着她,小心地抱住她。
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小声说:“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桑枝有点泄气。
“你总是这样……”
她憋了半晌,像是有点挫败。
“装乖认错,下次还敢”,这简直就是容徽在桑枝面前的真实写照。
桑枝还有些话没有说完,却听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她回头时,正见穿着一件连帽衫,戴着鸭舌帽的孟衍走了进来。
“殿下,桑姑娘,你们醒了。”
孟衍将手里提着的那一袋子吃的都放在了旁边的小圆桌上。
“孟衍,这是怎么回事?”容徽一见他,便收敛神情,一手撑着床坐起来。
“殿下您小心一些。”
孟衍走过来,将枕头垫在他的身后。
“其实这件事,我也并不清楚。”
而后孟衍停顿半刻,像是有些欲言又止。
“说。”容徽紧盯着他。
孟衍只好继续说下去,“那日我还未来得及冲破殿下您设下的结界,便见有一抹黑红的气流凭空出现,坠入波涛之间,连带着您设下的结界,也都应声碎裂。”
“我将您和桑姑娘从海底带出来时,便察觉到桑姑娘身上的咒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消失了,而殿下您的神格也因此而完好无损……”
“你有查出些什么吗?”容徽垂眸沉思片刻,忽然问。
孟衍摇头,但他沉吟片刻,却又皱眉,“臣虽未能查出些什么,但那日我却也能依稀分辨,那道气流分明……是魔气。”
这件事说起来,孟衍也是满腹疑惑。
如果那道神秘气流真的是魔气,那么救了桑枝和太子殿下的人,必然是魔修无疑,而且还更有可能就是当初想置桑枝于死地的那个人。
可这怎么说得通呢?
伤人在先,救人在后,这背后之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眼前好似有一片云山雾罩,拢在他的眼前,令他看不真切。
孟衍离开后,桑枝就坐在小圆桌前喝粥。
容徽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桑枝还生着气,感受到他的目光注视,她抱着小碗,背过身去。
“枝枝。”
他轻声唤她。
桑枝装作没有听见,背对着他,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你不要生我的气。”
容徽坐起来,赤着脚下了床,就踩在铺了薄薄一层地毯的地板上,走到她的身后,俯身去抱她。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嗓音刻意放得很柔和,“枝枝……”
桑枝咬着勺子,鼻翼一酸,忽然就掉了眼泪。
容徽不防她忽然的眼泪,他神情微顿,当即用指腹轻蹭她的脸颊,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你以后不要再那样了。”
他忽然听见她说。
容徽自然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但他此刻却沉默不语。
而桑枝只要看见他胸口缠着的纱布,就会想起那夜所有的事情。
她会想起他像个偏执阴郁的疯子,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捅进自己的胸口,执意要用他的命,替她寻求一线生机。
即便是死,即便,他很有可能救不了她,他也还是那么做了。
桑枝曾以为,他或许对于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自己所眷恋的事物,她几乎就要以为他已经在她的潜移默化中,开始慢慢有所改变。
可那天夜里,当他凑在她的耳畔,轻声说:“比起活着,我更想跟你一起死。”
她才发现,或许他从来都未曾变过。
他仍旧是她曾在深巷里见过的那个眼眉衔霜,冷似坚冰的阴郁少年。
此刻,她身后的少年忽然站直身体,转身走向落地窗边,他背对着她,忽然道:“你害怕了,是吗?”
桑枝回头看向他。
他的声音冷淡下来,清冽无波:“可是桑枝,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他身为神明,心中却藏着恶鬼。
或许,他永远都无法依照她的想法,活成她所希望的那副模样。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他忽然回头,对上她那双呆滞的泪眼,他轻声笑着,神情却越发的冷淡。
他或是想问她,她是不是要离开他了?
因为他那些从未对她言明,却在那夜一朝暴露的阴暗想法,也因为他那天是那样毫不犹豫地当着她的面,刺进自己的胸口。
她或许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吧?
疯狂又可怕。
但是容徽动了动喉结,有些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此刻的他明明很想拥抱她,很想亲吻她,可最终,他却只能站在那儿,冷眼望着她。
他的指节蜷缩,下颌绷紧,似乎已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也是此刻,他忽然见桑枝放下手里的碗,站起来就要往外面的客厅里走。
容徽瞳孔微缩,他的身体几乎比他的脑子反应还要快,直接快步走过去,从她身后抱住她,“你不要走……”
他低头,脸颊贴着她的耳廓,闭起眼睛,“枝枝,我错了……”
这一刻,他也只能这样无助地一遍遍重复着这样的话。
“我没有要走,”
直到他听见怀里的女孩儿忽然小声说,“你的伤口又浸血了,孟衍的药留在外面……”
她解释着说。
容徽稍怔。
下一秒,原本被他抱在怀里的女孩儿忽然挣脱开他的手臂,转过身来,双手抱紧了他的腰身。
他恍惚垂眸,正见她仰着头望他。
“容徽。”
她唤了他一声。
“你是什么样子的,我相信我自己看得已经很清楚。”
她对他弯起唇角,那双眼睛也带了笑意的弧度,“在我心里,你哪里都好。”
“那天我说,我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