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华甄猛地一惊,她手拿过旁边的巾布,遮住胸口,急道:“你来做什么?出去。”
他直接问:“已经过了两天,为什么不跟本宫汇报去青州的事?”
钟华甄头都要大了,他就算真的要问这种问题也总得挑个好时机,这时候跑来做什么?就没有半点眼力见吗?
她深吸口气,告诉自己皇帝都不介意她的身份,她也已经要离开京城,没必要再跟他置气,“我已经承诺过殿下不去东宫,日后便不会再去,也请殿下不要乱闯我屋子。”
李煦嗤笑一声,似乎觉得她在说笑话。
钟华甄知道他不会听自己的话,抿起薄唇,扭头当他不存在。他总是这样,不看她的处境,也不管她在想什么,万事顺他心意最好。
他捏住钟华甄的下巴,让她的脸正对他,说:“钟华甄,我允许你向我道歉,但你要承诺日后什么事都要听我的,也不许和长公主搬去青州。”
钟华甄低头沉默,她的头发遮住细肩,胸口用热巾布挡住,但依稀能看见部分露出的白软。李煦鼻子莫名其妙又痒起来,他烦躁地松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药包,丢在南夫人刚才磨药的案桌上。
“你不道歉也罢,但你必须发毒誓保证听我的话,哪也不准去。”
他语气很不好,钟华甄身子往水里缩了缩,心想他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能讨价还价,道歉好说,听他的话应付两句也可以,但青州她也是必须去的,长公主现在情绪不稳定,她也不想留在京城暴露小七身份。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钟华甄依旧没回他。
李煦声音里含怒意,等看到钟华甄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后,他气消了一大半。
钟华甄从小就被他宠到大,没养成和别人一样桀骜不驯的性子是她本性就胆小,长公主对她要求严苛,她也事事都听长公主的,没有自己主见,被长公主逼迫合情合理。
她恐怕早就想对他解释,只是怕他生气所以才藏在心底。
“算你运气好,我不想和小孩闹,你只消呆在京城就可以,其他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钟华甄怔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没想过他连自己骗他十年的事都能这样轻易原谅。
水还是热的,她身上的肌肤都有些变红,李煦双手交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臂弯。
她低着头,说:“骗你的事是我的错,你要我听你的也可以,我尚且知道大局如何,我父亲那些副将都是满腔热血,随你征战,应当也无憾……你对母亲说过什么?她近几日一直不太好。”
“钟华甄,我不过大方一点你便就想爬到我头上?”他扯过她攥紧的巾布,“别岔开话题,回答我。”
第66章
李煦动作突然, 钟华甄双手抱胸,身子缩进水里。
“你做什么?!”她咬住唇, 知道他不像别人,但没想到他真的什么都敢做。
水浮着药材, 但里边是清澈的, 不像最城那次。她肌肤发红,连眼睫毛都在颤抖, 李煦怕自己丢脸,视线转开, 道:“你自己不听话,与我何干?”
钟华甄冷静,她深吸口气,道:“有些事不必多谈,你同母亲说过一些话后, 她心情比从前更加不好,我想知道你到底说了什么?”
她直觉长公主和皇帝出了岔子,可他们两个关系实在太好,钟华甄想不明白, 只能依稀猜测跟威平候有关。
长公主为皇帝嫁威平候, 两人相爱相守, 后来威平候出事,长公主在京城受尽宠爱, 一切都正常。
钟华甄想得再多, 也不会想到皇帝蠢到对威平候动手, 她也不敢这样猜。
李煦没看她,转身看挂在檀木架子上的衣衫,背手直接道:“你既然不答应我,我又何必告诉你?你当我是谁,你让说就说?凭什么?”
他素来是这个性子,钟华甄竟莫名有些他们回到从前的感觉,她顿了顿,转身背对他,说:“你若是不想说也罢,请你先行离开,南夫人待会就要回来。”
对他说话还是直白一些好,拐着弯总会被曲解。长公主不愿说,钟华甄也不想逼她说,与其在这和李煦奇奇怪怪的寒暄,倒不如赶紧把他劝走,免得南夫人回来就以为他们间发生什么。
李煦剑眉星目,一副好样貌,跟皇帝有些像,但又胜出皇帝许多,旁人都不会将他们弄混,长公主从前也觉他偏向张家,对他厌恶居多。
他冷笑一声,“走便走,当真以为谁稀罕你?不过是庸俗之人,我身边又不缺。”
李煦把手里的巾布丢回浴桶中,水溅出到钟华甄背上,她身子抖了一下,手微微掐入自己手臂。
他是看不起女子的,平日里对世家小姐没什么表示,原因只是因为他身边极少出现,旁人也不喜欢他的霸道。
钟华甄身边的女孩倒多一些,她好诗书,气质卓然,回应太傅时不卑不亢,加上旁边有个强势冷酷的太子,做出对比,显得她清高孤傲的性子都有分神秘——这是李煦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还当做笑话说给她听。
她已经习惯别人对她的评价,有出入没关系,作为钟府的假世子,与旁人少接触是最好的。
钟华甄呼出口气,让自己不用太放心上,去交州那晚会对他产生依赖很正常,若他身上连那种强势安全感都没有,日后的神武帝再威风,怕也服不了众。
李煦来闹这一回,她也没心思再泡下去,钟华甄手微微放下,打算起身时,听到后面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他还没走。
她身体微僵,背对着他,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在做什么?”
钟华甄还没得到回答,他便直接跨进来,浴桶的水往上漫,她抬手紧紧捂住嘴巴,叫声到嗓子眼,心脏就像快要跳出来。
“我凭什么走,为什么不是你走?”李煦坐下来后,双手搭在浴桶边,神情傲然,“滚开点,这是我的地盘。”
钟华甄实在是忍不住了,回过头道:“你出去!”
他胸膛硬实,光滑赤裸,腿上穿着一条裤子,浸湿水后紧紧贴住有力的大腿,一不小心就能碰到,钟华甄不敢看他。浴桶坐两个人终究是挤,地上都已经湿了一圈,边上还在滴答滴答地滴水。
李煦撇开头,没打算理她。
钟华甄同样不敢面对他,只能忍气道:“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你起来,我们待会好好谈谈。”
他挑眉,腿伸出去撞了撞她的细腰,“我倒不知是谁的意见大一些,不要以为换个身份就能在我这里无法无天,谁惯的你?在我这不兴那一套,给我好好保证。”
钟华甄额头都在突突地疼,顿时觉得自己以前能在他身边待上十年,惯着他的性子,也算得上是半个神人。
她紧闭着嘴不再说话,知道自己吵不过他
李煦以为她是理亏不敢说话,又道:“怎么不说话,这就委屈上了?那你怎么就不想想是谁先犯下的错……”
外面的门突然被推开,传来呼呼的风声,南夫人从药房回来,她先喊了声世子,问她有没有看见药。
钟华甄心忽地一跳,怕李煦闹出动静让南夫人起疑进浴间,她立即去按住李煦说个不停的嘴。
水波在她身前荡漾,钟华甄对外道:“我没看见,南夫人,你帮我去厨房端点吃的过来,我想边泡澡边吃。”
李煦胸膛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微低下头。
南夫迷惑片刻,不知道她为什么大晚上吃东西,最后还是应她一声,她在今天放药材的案桌上下翻找找了两圈,又问道:“世子,我没找到今天配好的药,药房里也没有,屋子里也没见掉地上,你看看浴间地上有吗?”
钟华甄半个身体都靠在李煦怀里,长直的黑发被水沾湿,黏在身上,既有一种瘦弱感,又平添一丝女子的妩媚。
李煦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很亲密,比以前还要亲密,两个人就好像没有缝隙一般,是他一直想要的距离。
他放在水中的手微微蜷缩,有一种别样的口干舌燥。
钟华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只觉李煦长年习武,身体果真壮实高大,浑身肌肉都如铁般,让人硌得紧,不舒服。
她感受到手指有潮湿的湿意,咬牙没去抬头,心思全在南夫人身上。
“屋里没有,可能是放厨房那边,你先去看看,顺便帮我端份糕点过来。”
南夫人摸着头应声出去,以为自己是老糊涂了,连东西都忘了放哪。
钟华甄松了口气,她抬起头,看到自己一手的血,又是一惊。
李煦看她的眼神让她战栗,钟华甄怕自己刚下的动作把他得罪了,连忙说句请太子殿下原谅。
她心想遭了,刚才没注意用了力气。
李煦腿突然抬起,钟华甄一时不察,跌到他怀里,她连忙要爬起来。
他一手按住她的背,又抬起手,捂住她的膝盖,问她疼吗。
钟华甄微微张口,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在东宫时看到他递出的信后,心都要跳出来,立即跪地向他狡辩,膝盖都磕出声响。
钟华甄手轻撑他胸膛,道:“你到底要做……”
南夫人回来了一趟,她推开浴间的门,“对了世子,还有件事忘了说,厨房的李师傅不在,做不了……”
南夫人话一顿,她看到钟华甄娇气地趴在李煦肩膀上,和自己对视一眼。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
李煦身上的衣服湿了,找不到合适的,南夫人给钟华甄的裤子改了改针线,让他凑合一晚上。
他睡在钟华甄的被窝里,鼻子堵着东西,动也不动。
刻缠枝莲纹的铜炭盆里燃着噼里啪啦的碳火,暖意融融,如同在太阳底下般暖和。李煦并不在乎自己刚才和钟华甄那样被南夫人撞上,只是觉得被钟华甄捂住鼻血有些丢人。
她身体一直有种清淡的香味,混杂在药味里,好闻极了,他问她要过很多次熏香方子,她一直没给他正确的。今天味道一直往他鼻子里钻,她自己又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让他小腹的火气又上来了。
南夫人则是还没从冲击中缓过来,帮钟华甄擦头发时,还低头问一句:“那是太子殿下?”
纵使南夫人见识多广,语气里也依然有好几分不确定,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才离开没多久,李煦怎么就出现在钟华甄的浴桶里,还和她抱在一起?
钟华甄和李煦不一样,她是有羞耻心的,今天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描述,只能喝口茶压下脸颊燥热,道:“今日的事不用告诉母亲,免得她忧心我。”
李煦闷声说:“钟华甄,给我上来。”
钟华甄耳朵倏然红得厉害,她心底骂他一声,他好歹是大蓟朝的太子,怎么连男女大防都不顾忌?
南夫人为钟华甄擦头发的动作一停,顿时有种自己待在这多余的感觉。
屋里的烛火点亮,漆纱灯精致,幔帐上的流苏在晃动,钟华甄知道是他在催,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说:“太子殿下身体不舒服,有事还是明天早上再说,我明天还在府中。”
李煦嘀咕一句:“你裤子太小了,勒得我难受,给我换一条。”
南夫人讷讷道:“老奴已经改到最宽了。”
“勒得紧就是勒得紧,我诓你做什么?”李煦不悦道,“与其找你家世子的小玩意,不如去库房给我找件厚实的过来,白白耽误时间,若你家世子真是个男的,以后成婚新娘子嫁进来,恐怕都得被委屈哭,天生就没半点男人样。”
钟华甄耳朵嗡嗡响,忍不住道:“你给我闭嘴!”
李煦被凶了一下,顿了顿,也不再开口。
钟华甄抬手紧紧按住眉心,让南夫人先下去。
南夫人这时也是尴尬的,只好先退下去,把地方留给他们两个人。
罗汉床小几上摆得的茶是热的,钟华甄放下手,她轻抿两口后,起身拢紧身上披的大氅,穿鞋走到床前,道:“你如果找我真的有事,那便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第67章
李煦裹在被子里, 什么也没和钟华甄说。
钟华甄自觉是刚才吼他的语气惹到了他,觉得不好再下他面子, 便没再问。
床让给他无所谓,她下去和南夫人睡。幸好小七在长公主院子, 若是他今天在这儿, 自己解释起来也麻烦。
钟华甄转身打算离去,还没走两步, 突然坐起身的李煦下了床,把她抱起来。
她没准备, 悬空之时心一惊,问他做什么。
他没开口,只是踩着脚踏把钟华甄丢到厚实的锦被上,还没等她起身,他自己又上了床, 直接把腿放她身上,盖上被子,让她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随后闭眼睛睡觉。
钟华甄的头靠在他锁子骨, 身体被他搂住, 怎么挣也挣不开, 她着实是头疼,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是让我闭嘴吗?那么多话做什么?仗着有点肉就蹭来蹭去, 睡觉, ”李煦一脸不耐烦, 他拿回东西捂鼻子,“再吵我就把你衣服全扒了。”
他说到做得到,钟华甄一肚子的话,什么也不好说。他在浴间说的那些话就好像忘记再提一样,钟华甄甚至有些茫然,想不明白他来做什么。
知道她态度坚决所以什么也不打算做了?不像他性子。
李煦是霸道强势的,钟华甄不想和他硬碰硬。
她本来想等他睡着后再从他怀里出来,哪知道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李煦都已经走了。
天色微亮,南夫人还没过来,今天不是休沐日,他还要上早朝。
钟华甄起身来倒杯茶吃,看到一旁李煦忘记带走的血帕子,只能揉了揉额头,捡起来放在一旁,等下人拿出去洗。
南夫人端洗漱的水进来,惊问一句:“世子昨夜怎么了?头发怎么乱成这样?”
钟华甄愣然,她坐在梳妆镜台前,看到自己衣襟散乱,头发也是乱糟糟的,顿时又觉得李煦那祖宗又做了什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但一定醒得比她早,把她头发玩得一团乱,让南夫人梳的时候都比以前小心翼翼。
长公主一大清早就找人来召见她,南夫人给她梳洗,心疼道:“世子从前头发漂亮柔顺,一梳就能到底,太子殿下手也太欠,白白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