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他动心——诗南
时间:2020-07-27 09:04:13

  
  那是斐钰泽记忆里,母亲唯一对他说过的话。
  
  他就像是一个被人倒光了水又放了气用力捏扁的矿泉水瓶。
  随时都可以被弃如敝履。
  
  于是他犯了混。
  做出了他二十几年人生里,最后悔,最幼稚,也是最为混蛋的一个决定。
  ......
  
  酒吧里。
  聒噪的鼓点声和音乐声敲击在耳膜,一片片灯红酒绿中,无一处不透露着淫.荡颓靡。
  
  手机“啪”地一声被扔向台面。
  里面宁晨曦的消息二十分钟前发过来,『你在哪,不是说好了接我下课去滑雪?』
  
  最开始,他没理。
  他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宁晨曦。
  是实话实说,还是继续欺瞒,当作无事发生。
  
  过了两分钟,还是没忍住。
  重新捡起手机,他打字回道,『学校附近的酒吧。』
  
  那时候校旁的酒吧还不多,他说个大概位置,宁晨曦就能找得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股小心翼翼,斐钰泽能够听得出,这不是宁晨曦。
  
  他转过身抬起眼,对上一张涨红的脸,条件反射般,他厌恶性地皱起眉。
  
  这表情斐钰泽并不陌生,但至从他和宁晨曦在学校里高调恋爱后,却也是少见。
  要是搁在以往,他也许会为了所谓的绅士风度进行礼貌性拒绝,偏偏他今天心情算得上是糟糕透顶。
  
  嘴角勾起讥笑,斐钰泽正要开口拒绝,余光却扫见了正四下搜寻着他身影的宁晨曦。
  
  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当初凶巴巴的威胁——“冷战吵架都能原谅,出轨即死。”
  
  “出轨即死。”
  
  出轨挺严重。
  但与之相比,再没什么能比那事儿更严重。
  
  酒精上头,脑子里犯了混。
  
  他看着站在面前战战兢兢的陌生女人,语气嘲讽,“喜欢我?”
  
  他用了三秒时间把这位陌生女人反手压在吧台处,语气又混又浪,“那借我用用不过分吧。”
  
  三秒钟很短。
  对他来说,却长到像是一个世纪。
  内心煎熬至极。
  
  如果——
  如果宁晨曦能就这三秒钟制造出的假象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那么他就把昨晚的事全盘脱出。
  只要她愿意相信他,给他一句解释的机会。
  
  如果不给。
  这样的分手方式,也足够让她在心里记住他一辈子。
  
  她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永远不需要在他和她父亲之间做出选择。
  她不会煎熬。
  
  而他,也不会再一次因为那些奇奇怪怪的,和他本人毫不相关的理由。
  被轻易放弃掉。
  
  刺耳的巴掌声响起,斐钰泽听见自己一字一顿地回答——“不后悔。”
  
  怎么可能不后悔。
  但这是二十几岁的我,能够想到的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鸟,明天还有,啵啵
 
  ☆、动心
 
  “全世界我只想你来爱我”
  ——张国荣
  
  -
  
  宁晨曦做了个梦。
  梦里他们一家三口还生活在一起。
  
  别墅前的草坪上, 宁致远和温菁各执一边,推着她,秋千荡到最高点时院子里洒下了她一连串的笑声。
  ......
  书房里,宁致远攥紧她的手, 同她握起同一只毛笔, 带着她,一笔一画地在宣纸上写着——“晨风惊夜露, 曦月迎朝晖”
  ......
  
  画面一转, 来到了她十四岁。
  她站在宁致远和温菁的房门外, 隔着门板, 宁晨曦听见了屋子里两人撕裂般的争吵声音。
  
  “宁致远, 你看看你喝成了什么样子?你眼里还有这个家,还有我和晨曦吗?”
  宁致远语气不耐, “滚开。”
  
  “废物。”
  
  被温菁的话语激怒,宁致远语气昂起, “知道你从前的优渥生活都是谁给的么就敢这么说老子?”
  “现在嫌弃老子废物,早干嘛去了?”
  
  接着是一阵劈里啪啦东西砸碎的碎物声响,小宁晨曦惊得身体微颤。而后, 她听见了温菁愤怒又不可置信的话音。
  
  “啊——”
  “宁致远,你敢打我?”
  ......
  
  画面再转, 依旧是别墅前的草坪上。
  温菁把她抱在怀里,垂着头柔声细语地安抚承诺,“小曦乖, 你和爸爸先在家里住几天,等妈妈找到房子就回来接你走。”
  
  那段时间宁致远的情绪已经不受控。
  频繁的醉酒,动手,辱骂。
  周而复始。
  
  温菁也开始变得冷漠。
  那段时间宁晨曦听过温菁说过的最多话就是——
  
  “要不是为了你, 妈妈不会忍受他这么久。”
  “要不是为了你,在他第一次动手时妈妈就会提出离婚。”
  “要不是为了你,妈妈就不会平白受这段时间的苦。”
  
  每当这个时候,宁晨曦就会用力攥紧衣角。
  内心一遍一遍地反驳。
  
  别为了我。
  请不要为了我。
  
  为你自己。
  
  但当温菁真正想要丢下她的时候,寻求母爱的本能又让宁晨曦用力拉扯住了温菁的手掌,“妈妈,不能带我一起走吗?”
  
  我已经懂事,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所以拜托,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然后,宁晨曦垂头看着温菁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她听见她说,“你先和爸爸待一周,等妈妈找好住处,安顿好再回来接你。”
  
  温菁说,“他是你父亲,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你。”
  再然后,她说,“听话,妈妈这也是为了让你之后能有更好的生活。”
  
  又是一句为她好。
  ......
  
  那一个月。
  是宁晨曦人生里过的最痛苦黑暗的一个月。
  
  如温菁所说,她是宁致远的亲生女儿,哪怕宁致远过的再不顺遂,也不会主动去伤害她。
  但那是在他清醒的前提下。
  
  家里的别墅面临拍卖查封,宁致远日日酗酒。宁晨曦把他从公园里的长椅上一路拖回家。中年男人站在她房间门口从絮絮叨叨再到破口大骂,难听的字眼一个接着一个,俨然一个酒后精神病。
  
  清醒的前提下不会伤害她。
  可笑的是。
  宁致远大部分时间都不清醒。
  
  燃了一半的烟头扎在宁晨曦手背、胳膊,宁致远眼神浑浊,声音里带着疯,“爸爸和你说话你听不见是不是?你妈走了,是不是连你也瞧不起爸爸?”
  “你和你妈一样狼心狗肺。”
  
  烟蒂被用力按压在手背,宁晨曦越倔强着不肯开口,宁致远越是用力,“啊?说话。”
  ......
  
  等到发泄够了,酒醒时,宁致远又会跪在她的身前,把她抱在怀里,大掌顺着她的发丝,颤抖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爸爸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你,爸爸只是喝醉了。”
  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所以无需愧疚。
  
  宁晨曦被宁致远抱在怀里,神色麻木。
  那一秒,她甚至希望这个曾在儿时给予她无限宠爱的男人可以就这样原地死去。
  带着她和温菁一起。
  
  一起解脱掉。
  
  那段经历。
  宁晨曦至今也没和温菁说过。
  
  一个月后,温菁如约把她接走。
  但她组建了新的家庭,她不再是宁晨曦一个人的妈妈。
  ......
  
  宁晨曦是在宁致远去世的三天后才得到消息。
  葬礼办的很简单,前来吊唁的人寥寥无几。
  
  宁致远的去世,没给她带来一丝痛苦。
  直到那一刻,宁晨曦才彻底认同宁致远生前说过的话。
  
  她确实没有心。
  她和她母亲一样,只爱她自己。
  
  所以她拼了命的肆意生长。
  
  不想被打败。
  她要自己给自己快乐。
  
  -
  
  身体像是被人用绳索用力捆绑住,宁晨曦眼前黑茫茫一片。烟蒂灼烧皮肤地刺痛感清晰真实,疼的宁晨曦想要张口呼叫,奈何四肢却是酸软无力,怎么也挣扎不开。
  
  她在梦中冷眼看着宁致远把燃烧着的烟头按进她手背,冷汗疼的从她后背细细密密冒出,宁晨曦死死咬住唇瓣,死也不肯开口。
  
  没有人,没有人能够来救她。
  从来都没有。
  
  这梦真实又让人无助。
  梦里,她把过往全部都重新经历了一遍。
  
  梦醒,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枕边和脸颊冰凉濡湿一片。
  
  掀开被子,宁晨曦起身坐在床边,暗红色火苗在黑暗中窜起,她抬手抹了把颊边刚刚残留的泪水,于一片烟雾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么定定坐了会儿,直至烟在指尖燃烧了一半,宁晨曦捡起手机走向阳台。
  
  十一点三十分。
  她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这一觉醒,再有困意估计又得是清晨。
  
  手机上。
  斐钰泽发来了数条信息。
  
  五点钟。
  斐钰泽:『下班了吗?回家开车路上注意安全。』
  
  五点四十分。
  斐钰泽:『到家了吗?记得按时吃饭。』
  斐钰泽:『乖。』
  
  六点钟。
  斐钰泽:『开完会了』
  斐钰泽:『今天的晚餐。』
  
  后附图片。
  黑色办公桌上,六菜一汤,摆盘精致,食物看起来清淡可口。
  看得出是行程太过于忙碌,开完会在办公室里匆匆解决。
  
  七点三十分。
  斐钰泽:『睡了一个小时,起来继续开会。会议结束会很晚,明天全部结束回家。』
  斐钰泽:『你早点睡,晚安。』
  
  再往上依次是午餐,早餐。
  午安,早安。
  以及一些生活琐碎,开会日程。
  
  这是他们这两周时间里面的全部交流。
  斐钰泽单方面一天无数条信息汇报行程,宁晨曦一次没回。
  
  偶尔,偶尔想他的时候,她会回上一句简单的,『嗯。』
  
  两周前,温菁离开后,两人坐在车里,斐钰泽将五年前发生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末了,他伸出手,胳膊穿过中控台与她十指紧紧相扣,嗓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他说,“宁晨曦,对不起。”
  
  他说,“宁晨曦,吵架冷战都可以,但是求你,别分手。”
  
  宁晨曦始终没说话。
  ......
  
  晚上。
  X在海城酒店房间内的装修材料被查出问题,这事关系到酒店今年的等级评星,眼看着时间越来越临近,纸终究是没包得住火,那边的负责人不敢再耽误,直接上报到集团。
  
  斐钰泽让应景订了夜里的机票。
  这一走,就是两周。
  
  这期间,斐钰泽的信息无数,却始终是没给宁晨曦打过一个电话。
  宁晨曦明白他的意思。
  他在给她思考冷静的时间,怕她夹在中间左右而为难,怕她放弃。
  
  他说他把她的家给拆了。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她的家里,其实只有他一个人。
  
  从始至终。
  宁晨曦就只剩下斐钰泽一个人。
  
  一支烟燃尽,宁晨曦把烟头湮灭在手中的烟缸。
  
  她想起她大学时第一次和斐钰泽抽烟,她能看得出斐钰泽并不赞同她吸烟,偏偏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之后她再一次从盒子里抽出烟卷的时候,守着她吸过了第三口,便把她手中的烟抽走咬在自己嘴里,然后使劲揉了把她头发,算作惩罚,语气含糊道,“尝个甜头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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