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上手扒他衣领,聿徽哪能让她乱来,好不容易脱身出来,立即要走,南姝坐在床上幽幽道:“把心羽带上。”
她脖子上的那点擦伤早好了,只留下点血迹,将她的前襟晕染开一片深色,他跟她对峙许久,终究还是拿上了。
南姝赤着脚下床来,手指拂过颈间鲜血,放在唇边抿了抿,神态近乎妖异。
“海神冕下,下次什么时候来?”她语调慢悠悠的,有些威胁的意味:“拿了我的心羽,就不能始乱终弃啊,冕下。”
……
聿徽那日愣愣地从南华阁离开后才意识到不对,那把普通的剑是完全没法伤害到堂堂上古神兽的,她不过是憋着坏吓唬他罢了。
她知道那日封神大典上他在看她,所以有恃无恐。
南姝成功了。
聿徽妥协,他知道她是只多坏的鸟,与她较劲,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在那以后,他偶尔会在回神域之前去一趟神兽山,这才渐渐跟南姝有了更多交集。
**
南姝这只鸟一肚子坏水,从不会让自己吃亏,这次也是阴沟里翻船,中了噬心咒,把她即将追到手的心上神给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聿徽摇了摇头,在椅子上坐下,心中多了些微妙的无奈。
那张床上还发生过别的事,聿徽不愿再去回忆,拂袖将敞开的窗关上。
呜呜的风声被挡在了窗外,殿内的声音愈发分明。
南姝在打呼噜。
听那声音,跟吹口哨似的。
聿徽不知道她人形的时候睡觉打不打呼,反正他以前陪她睡觉的时候没听到过。
这次变回原型,可算暴露了本性。
堂堂朱雀,睡觉打呼。
她这个样子,也好意思追他。
聿徽默默想。
他正想去看看南姝是不是压到了胸口,忽然察觉到什么,指尖结了一个繁复的神印。
不远处很快浮现出一道投影。
是神族特有的联系方法,用神力连通两个地域,将各自的实时状态展现出来。
对面出现在投影中的是兽神。
聿徽给南姝做了一个隔音结界,对兽神颔首:“有事?”
兽神似乎刚忙完手上的事,靠着椅背,面上露出些许倦容,揉了揉眉心,他单刀直入:“陵光神君那边是什么情况?光明神说她中了噬心咒,是真的?”
聿徽垂下眸子:“借了星宿之神的天机镜。”
兽神点头,喃喃:“星宿之神竟然愿意借给你看……”他回过神,转而劝道:“光明神说你有比较极端的想法,你可别乱来,主神的规定你也知道,绝不会因为你要解陵光神君身上的噬心咒而网开一面。”
聿徽面无表情:“嗯,知道了,还有事吗?”
话里话外,都是中断此次谈话的意思。
兽神急忙道:“还有,南神兽山你要不要管?那边成了一块死地,如果不管的话,以后可能要被一重天的人类占领。”
聿徽顿了顿,没有犹豫:“那边的事全都转交给我。”
南姝的东西,谁也别资格碰。
南神兽山毁了,他就为她再建一个。
兽神就猜到海神一定会管,心里不由百感交集。
对于海神,他其实是有点提携小辈的意思在的。
海神封神时间只有千余年,说来并不算长,相对于神族绝大多数活了几万载的神来说,海神是一位极为年轻的神。
在海神之前,主神已经许久没有挑人封神,当年海神横空出世,不仅是他,其他神族也十分惊讶。
这万域乾元界其实并不需要一个海神来管理天下流域,那些事水神就可以处理,何必再多出一个海神来?
不过主神办的事,他们也不好质疑。
海神这位神,模样长得极好,是神族数一数二的好看,也不知道成神之前是哪个种族的人,半点口风都不露,连最爱八卦的光明神也没能扒出来。
不仅如此,海神虽然是一位新上任的神,神力却颇为强盛霸道,甚至不比神龄几万年的神族差。
海神还是一位敬业的神,一上任就开始做各种主神下派的各种任务,他能力好,完成度很高,不想出神域的神渐渐开始把自己的任务委托给海神去做。由于这是一项付费服务,不过千年,海神就积攒了大笔财产,成了一位富有的神。
堪称年轻有为。
他甚至听闻还有几位神倒欠了海神钱。哦,这其中便有八卦帝光明神。
他当时就在想,海神这么积极地积攒财产,是不是跟他封神前对主神许下的那个愿望有关,后来见到海神莫名其妙与陵光神君走得极近,又猜测这愿望是不是跟陵光神君有关。
可惜,到现在也没琢磨出答案。
海神跟陵光神君却已经发展到了海神愿意为心上人屠魔受雷劫的地步了。
兽神不由唏嘘,年轻人,总是为了爱情盲目啊。
兽神敲了敲桌子,侧耳听了听,忽然惊异地挑了一下眉:“什么声音?”
口哨声?好像不是他这边的声音……
聿徽转头隐晦地瞥了一眼鸟窝,沉默着没说话。
他刚刚随手做的隔音结界能让南姝听不到他们说话,却不能让他们听不到南姝的打呼声。
兽神嘴强行压下嘴角笑意:“陵光神君她……她……”
聿徽:“兽神冕下,慎言。”他目光幽幽的。
兽神到嘴边的“打呼”硬生生变成了:“小鸟睡觉老打呼,多半是积食。她是不是晚上吃了很多东西?”
聿徽眉梢动了动,想起兽神的本职,最终“嗯”了一声。
兽神乐于对聿徽分享养鸟经验,开始炯炯而谈:“睡觉的姿势也可能不对,要是翅膀折着,还会影响之后的发育。”
虽说朱雀这种上古神兽可能没有这样的烦恼,但耐不住海神对此十分的在意。
聿徽起身,在鸟窝边注视了南姝一会儿,发现她翅膀真的是折着的,就伸手进去给她捋平了。
不仅如此,还给她翻了个身,不让她趴着睡。
南姝睡梦中被移动,喉咙里发出含糊的示威声:“咕噜噜……啾!”
聿徽活生生挨了她一翅膀,还被她jiojio踹了几脚,神情愈发空茫。
南姝以前还对他说过,他是她最爱的小宝贝。
就这么对待小宝贝?
兽神没忍住,离开可见范围去笑了。
天啊,这是朱雀?
是那个脾气暴躁还有点疯还笑里藏刀的陵光神君?
兽神自己笑还不过瘾,把刻影石传给了光明神。
他们这些神,哪个没被陵光神君怼过一两句?
生活太无聊,给众神来点阳光灿烂灿烂。
不一会儿,他接到光明神那边的回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明神将这枚刻影石一生二,二生三,把刻影石传给了其他被陵光神君开过嘲讽的神。
好了,整个神族都知道了。
光明神靠着这些刻影石,陆陆续续收到类似于打赏性质的钱,发了一笔小财。
光明神:我有特殊的还债技巧。
那边兽神强忍住笑意,又教了几句养鸟小技巧,就断了联系。
聿徽还在忙于摆正南姝的睡觉姿势,背对着兽神颔首。
南姝喉咙里冒出几句不服气的咕噜声,还是按老样子躺。
聿徽:“……”
聿徽正要再动她,又有一位神联系他。
这次是火神。
火神的表情很奇怪,眼睛盯着南姝那边看:“海神冕下,别来无恙啊。”
聿徽:“我很好,谢谢。”
火神做担忧状:“陵光神君怎么样了?伤好了?光明神都告诉我了,噬心咒可不能乱解,魔也不能乱屠,一切得从长计议啊。”
聿徽:“谢谢,还有事吗?”
火神目光闪烁:“唔……应该……”
他没说话,聿徽切断了联系,刚想继续摆正小鸟睡姿,又有人来联系他。
这次,是水神。
水神表情很严肃,端坐着轻咳一声,沉声道:“海神啊。”
聿徽不得不停止摆正小鸟姿势:“水神冕下,有什么事吗?”
水神叹了一口气:“光明神都告诉我了,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做屠魔之事……”
聿徽:“……”
光明神究竟把这件事告诉了多少个神?!
事实证明,光明神像个勤劳的小蜜蜂,把这件事传播到了整个神族。
自水神后,聿徽又接连被精灵神、太阳神、死神……等等几乎整个神族的神联系,一颗因南姝睡觉姿势不端正而蒙上阴影的心渐渐变得麻木不仁。
**
星宿神域,星宿之神靠着墙,手里托着刻影石,发出无声的笑,黑眸中映着刻影石散发出的莹白光芒,明暗不定,她嗓音嘶哑,吐出几个字:“真可爱。”
“所以,你想养?”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从杂物堆后面走出来,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闻言,星宿之神牵起唇角,拉起了一个略显诡异的笑,并不回答,只问:“要走了?”
白衣白发的男子苦笑了一下:“是啊。”
星宿之神将那块刻影石捏紧:“要去阻止饕餮?虽然很想给小鸟走后门,但朱雀的命盘绝对不可生变,如果你去了,那些被打乱的朱雀命盘只会影响到你自己的命盘。”
白泽愣愣地盯着地面:“我要改的,不是朱雀的命盘,是……她的。”
“有意思?”星宿之神睁开眼,苍白面孔上生出洞悉一切的神色:“她未必会承你的情。”
白泽抿唇,不发一言便转身离开。
“纵使你会经历一百零八次死而复生之痛,不断惨死,你也要去?”
白泽说:“嗯。”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星宿之神也不再劝,放他离开。
这世间的一切早已定好了轨迹,所谓的改变,其实是必然。
她一双眼能看透过往和将来,参透生死,却唯独看不透人心。
爱恨嗔痴离别苦,以及,人心中暗藏的恶意和不甘,信念和勇敢,后悔和执迷不悟。
也许,这才是命盘得以存在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啊,来迟了T_T
小鸟打呼的原因是胡诌的,经不起考究。
神族都劝不要屠魔,是怕激化神魔两族的矛盾,神魔大战,祸及的是整个世界的生灵。
悄咪咪说,以后还是会屠的,那个叫涯渊的魔将。
第16章
海之神域。
等聿徽与众神一个个谈过话,一夜不知不觉便已经过去了。
清晨的阳光和煦而温暖,聿徽把窗户打开,让清风和阳光能进入到殿内。
明亮的光芒映衬着他清俊出尘的脸庞,落在洁白神袍的衣襟上,依旧是扣到脖子的领口,喉结半掩映在紧束的领口中,引人遐思。
在不远处的小溪里玩耍的人鱼们见他开窗,赶紧摆着尾巴一溜烟蹿进了水中,噗通几声,很快没了影子。
聿徽拧眉看着那个方向,顾忌到还在睡觉的南姝,终究没把傻鱼们叫过来教训一顿。
他没叫南姝,南姝却已经自己醒了,睡眼朦胧地从鸟窝洞口探头,迷迷糊糊地啾啾,似乎是在找他,调子婉转得像撒娇。
鸟类的叫声不尽相同,有的嘈杂,有的动听,有的单一呆板,有的像在骂街,而朱雀身为百鸟之首,传闻能模仿所有鸟类的叫声。
这种娇俏的啾啾叫聿徽很少听到,不知道是不是朱雀原本的叫声。
以前南姝身上的包袱有一吨重,变回本体都不怎么肯,更别说这么娇声娇气地啾啾。
这次可以说很难得了。
聿徽没打断她,静听了一会儿,才过去把她抱出来。
清晨第一件事,给小鸟滴眼药水。
南姝一脸生无可恋地窝在他怀里,想起滴眼药水时的酸爽,恨不得原地去世,有气无力的模样像颗蔫了的小黑菜:“啾~”
聿徽又心疼又好笑,给她两只小眼睛滴了圣水后,照例吹了吹。
聿徽顺着她身上的毛毛,本想让她能舒服一些,没想到一不留神,薅掉了一大撮的黑色鸟毛。
掉毛期的小鸟,越来越不经薅。
聿徽眉头一跳:“……”
隐晦地瞥了南姝一眼,怕她得知这一切后自闭,聿徽不动声色地把不慎薅下来的鸟毛藏进了袖口当中,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刚刚唱的是什么曲子?”
南姝闭着眼没发现他的小动作,闻言有点不好意思:“就……随便唱两句。”
聿徽捏着她爪爪,真情实感道:“很好听。”
南姝没想到海神会夸她随便哼哼的调子好听,顿时有点小得瑟:“那我再给冕下来一首?”
聿徽没有拒绝,微微颔首:“嗯。”
南姝就闭着眼啾啾啾唱起来,嗓音越发婉转娇俏。
聿徽眼中多了些笑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她身上的毛毛,对那些被薅下的无辜鸟毛视而不见,波澜不惊地将它们藏进了袖中。
于是南姝肉眼可见地秃了许多。
南姝还浑然不觉,一心为他歌唱。
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歌,自然而然就唱出来了。
聿徽边揉她的毛毛边听她唱歌,直到南姝能睁眼,才中止了薅毛行为。
南姝一曲唱完,从他怀里飞到案几上,抖了抖浑身的羽毛,歪头期待地问聿徽:“这首怎么样?”
喜欢的小鸟无论唱什么歌,在聿徽听来都是十分动听的。
他自然说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