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梦中人眼睛里有星光,樱唇里吐出的话却让他心凉。
“你做出这种事儿,没有立场跟我说这些,再者,同你有什么关系?”
这是羞辱。
她显然已经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却还是如此不留余地。
理智告诉他,这种时候,他应该保住自己最后的体面。
但是怎么可能呢?
从他惊恐并甜蜜的发现自己有了如此妄念之后,他就已经没有了尊严。
哪儿还来的什么体面?若能让她对他笑一笑,他心甘拱手一切。
——此等深情,必得以死释义。
他这辈子,没有表过白,这还是头一遭。
“幼鱼,我对你的心思,你当是明白的吧?”
面前人身形明显一僵。
他顿了一瞬又接着道,
“我对你的情意都是真的,你同程辗断了吧,他没能力娶你的,可是我能,我…………”
还没说完,已被打断。
从来都眉眼弯弯,璨目流转的人儿此刻早已没了好脾气,说的话也不再温声细语,甚至带了些显而易见的嫌恶。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她字字珠玑,他如坠冰窟。
“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你把我当什么?”
他表情慌乱,像是要解释,又像是要挽留。
“我没有,我……”
“够了——,今天来这一趟,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当我不识好歹,顾三少就高抬贵手,别嗟磨我了。”
她挣扎着站起来,拿起毛衣外套,面庞冷然。
“后会无期。”
第22章
八妄念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夏日的沉闷没有被雨丝减少,空气中都浮动着湿热的感觉。
程辗赶去休息间的时候,发现幼鱼已经走了。
他还奇怪呢,幼鱼平日里不会这么反常,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先行离去,可他打电话过去问,那边也没什么异样的,她还是语气淡淡,平静的跟他解释。
可他直觉没这么简单,他猜测或许是他惹她不高兴了,可思来想去也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得求助顾域他们。
程辗像讲闺房私话那样神神秘秘的说给东子听,顾域在旁边倒酒,猩红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轻轻摇晃着,他时不时地啜一口,活脱脱一个妖异的败类模样。
“幼鱼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啊,她也不会无故迁怒他人,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她就自己走了呢。”
他又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天气,继续委屈的抱怨。
“这外面还下这么大雨呢,就算生气也让我送她回去啊,淋湿了怎么办啊?”
东子表情微妙,不敢发表言论,眼睛余光却不经意看向顾域。
顾域的动作一顿,随后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往后仰躺,靠在沙发上。
他缓缓举起胳膊,掌心向下覆在眉眼处,似是喝醉了的模样,也不发一言。
可东子分明看见,顾域另一只手放在身侧,早已紧握成拳,有些微微颤抖。
幼鱼要回去,他不敢拦,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袖,随即她又后退一步,挣脱开了。
“至少让我送你回去吧,外面还在下雨。”
他在乞求最后的共处时光。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声淹没了一切细微声响,可他还是那样清晰,那样清晰地听到她的话。
——我再说最后一次,跟你没关系,你自重一些,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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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起来后又拿了一瓶酒,倒一杯就直接往嘴里灌,丝毫不见往日的优雅从容,更像是在喝闷酒。
喝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幼鱼,她在对他笑,就如同他初见她那天,那个穿着带着合欢花的她,像无数次对程辗那样的温柔。
可是稍稍清醒一些,他才反应过来,不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
是了,就在今天中午,她还因为他的唐突痛斥过他,怎么可能会对他笑呢?他如今,只怕是连见她一面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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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域到家的时候,他父亲还未归家,管家招呼他吃晚饭,他摆摆手让他撤了。
一肚子的酒水,早就饱了,喝的烂醉的人,哪里还吃的下饭?
楼上顾域的卧室,还有几瓶他那些狐朋狗友送他的好酒,他也不管不顾地开了。
顾域没有开灯,屋里漆黑一片,酒瓶骨碌碌滚了一地。
喝的彻底神志不清的时候,他突然很想和她说说话;号码拨了一半,又被删掉。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她肯定已经睡了,再吵醒她的话,她指定要骂他的。
“宋幼鱼,”
他咬牙切齿。
“你怎么那么狠心,你糟践我,糟践我。”
无边的静谧环境中,他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带着一丝委屈的哽咽。
“幼鱼,幼……鱼”
这个名字,已经刻进了他的骨血,它叫他什么时候疼,他就什么时候疼。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来拜访我,
我不在,
请你和我门口的花儿说说话。
——《人间草木》
今天拜读了汪曾祺先生的《人间草木》,真的是超级温柔的宝藏散文和宝藏作者,而且今天还下了雨,下雨天看书真的很有意境,安利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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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九妄念
程母找上宋幼鱼时,她正待在画室里完成辅导员交代的展览作品。
忙的手忙脚乱的时候,门口来了个珠光宝气的贵人,开门见山就道要和她谈谈。
二人心照不宣地一同去了附近的咖啡厅。
她想起顾域同她说的那些话,隐约明白了人家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幼鱼内心难免有些微的慌乱和尴尬。
令她意外的是,程母并未过多为难她,只是和声细雨的同她讲明家族联姻的厉害关系,望她万般体谅罢了。
“我知道阿辗很欢喜你,我也很喜欢你这样优秀的姑娘,书香世家出来的,谁家长辈不疼爱?”
“只是,这喜欢是一回事,结婚过一辈子是另一回事啊;我知道我说这话可能会讨你嫌,可是姑娘,阿辗他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既然享受了别人享受不了的尊荣,就要承受别人不用承受的责任。”
“我也知道这棒打鸳鸯的事儿不好,可我也是没办法了,只盼姑娘能够明白我的苦心和用意。”
到这会儿子,幼鱼刚喝完她那杯加了四块方糖的咖啡;她一向不喜欢那些苦的让人头疼的东西,平日里程辗照顾她的口味,吃饭喝茶都选偏甜的,体贴的很。
以后,只怕没有人会这么不厌其烦地照顾她了,幼鱼内心不无遗憾的想着。
幼鱼本就对长辈诸多尊敬,程母没有无理取闹,行为举止都是世家贵妇该有的优雅知礼,自然能够得到她同等的对待。
更何况她心里明明白白,利害想的一清二楚,早就觉得当初贸然答应程辗简直幼稚,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在一起了,实在是不应该。
“伯母您言重了,我明白您说的意思,只是您能容我再想想吗,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处理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女孩儿面色平静,好像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令人难过的大事,她母亲当初说她感情凉薄,果真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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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域得到消息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程辗。
他私心想着,程母肯定为难幼鱼了,他要去哄哄她,全然已经忘了前几天他是因为谁喝到酒精中毒,才刚出院,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而且这次幼鱼铁定要和程辗分手,他怎么样都要为自己争一争的。
我有比他更好看的容颜。
我有比他更引人的气质。
我有比他更显赫的家世。
如果我能对你更好,你是不是可以多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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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鱼回学校之后,没去画室,她觉得有些累,想去图书馆看会儿书,再睡一会儿。
顾域费了好大劲儿在图书馆里找到幼鱼时,已经快傍晚了。
落日的余晖打在女孩儿身上,光线柔和,更衬得她眉眼温润。
顾域想把心捧给她,即便她践踏它也没关系,都没关系,只要她愿意同他说说话,他把命给她都心甘情愿。
幼鱼发觉面前站了一个人的时候就习惯性抬头看,看清楚后,她就蹙眉。
“怎么又是你?”
无奈极了,她好想骂人。
第24章
十妄念
幼鱼如今对顾域的感觉很复杂。
从前她厌烦他,是基于他作为程辗的兄弟却觊觎人家女朋友,可现在她已经和程辗正式分手,顾域来找她,也就从不顾道德人伦变成了普通追求。
她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对他冷言冷语,以前的许多追求者,因着她性格温顺,都未说过什么重话的。
同等条件下,人人平等这个问题,她拿捏的很清楚,况且她如今也没有立场去斥责顾域,再说些赶他的话,难免有些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的意思。
顾域不知道幼鱼心里早已百转千回,他只是隐约察觉,他心心念念的幼鱼,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他了。
只是也不怎么喜欢他就是了。
“顾先生,”
语气果然没有之前那么嫌恶了。
“你有什么事儿吗?”
顾域语塞,他能有什么事儿?他只是想来看看她而已。
可他也不甘心这样就走了,四处环顾之后,走到旁边最近的书架,随手拿了一本书,强装镇定的在幼鱼身边坐下。
“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来看书学习的。”
像模像样地翻开了。
幼鱼看了看他拿的书。
“俄语版的《茶花女》,”
她抬眸看他,唇边竟漾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你看的懂吗?”
“…………”
顾域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可即便他都这么没脸了,心里想的竟然是,幼鱼笑起来果然很好看。
他觉得自己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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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幼鱼就不再理他了。
这图书馆也不是她个人私有,她总不能撵他吧,他爱在这儿看那书,她索性就让他看个够。
等他实在看不懂烦了,估计自个儿就走了。
可书还没翻几页呢,她自己就先困了,脸离书本越来越近,点一下点一下的。
无法,她只得用手撑着脸颊,指望这样能清醒一点,还没撑五分钟呢,她就彻底睡着了。
顾域悄悄地将他的书合上放到一边,连呼吸都放轻了,也用手撑着头,细细的盯着幼鱼瞧。
他越看,心中就愈是欢喜。
恍然想起他二十多年的前半生,一直浑浑噩噩,好似只有现在这样,每天都有个盼头,一想到世界上有一个叫宋幼鱼的女孩,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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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鱼并没有睡多久,她醒的时候顾域还在盯着她看,幼鱼那会儿还有些迷糊,声音糯糯的,眼神儿都透着软劲儿。
“你……,还没走吗?”
顾域听的心都要酥了。
他趁幼鱼不备,突然拉近了跟她的距离——甚至,他可以透过阳光,看到女孩儿脸上细细的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