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小娇妻总是失忆——越十方
时间:2020-07-28 08:40:12

  “中州动荡多年,百姓民不聊生,如果有人能建立功业统一中州,未尝不是百姓福祉,只可惜,轮不到我们东楚了。”只有跟他私下交心时,他才会偶尔显露出那份遗憾来。
  晏道成开始明白他为何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那些人跟他终究想的不是一样的事。
  可惜萧彦清不能在马上护住天下,他到底是东楚后裔,昭武帝不可能分给他半分兵权。
  直到景和六年,收拢北方势力的大胤与南禹对峙,昭武帝带兵南伐,在边境停留半年之久。洛都无君,一直是太子赫连玥代理朝政,他却不知起了什么心思,想要趁昭武帝南伐之际控制皇城,精心谋划了一场政变。
  谁知政变前夕,竟然被萧彦清发现,那时晏道成无所事事,常跟在义兄身边,却没想到会一起撞破太子密谋大事。
  萧彦清当机立断,命人将太子野心八百里加急传书于陛下,本以为无人发觉,却不料太子还有同党,丽阳门前百余禁卫死伤惨重,只逃出一个传信之人。晏道成一直护在萧彦清身侧,还以为自己定然会命丧在此,直到他看到包围圈外那张熟悉的脸——他的父亲也在对面。
  那一刻心中刚刚建立起的东西开始趋于崩塌,晏道成无法形容自己那时的感受,失望有,痛苦有,还有一种让人崩溃的撕裂感,父亲让他,拿着手中的剑,在背后捅向萧彦清。
  不用父亲开口说,他能读懂父亲的眼神。
  然而在他愣在那里时,逆贼并不管他是不是晏氏五公子,无差别攻击,萧彦清为了救他,身上挨了数刀,好不容易跟他对上视线时,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对他说的是……
  “快走!”
  快走,不用管他。
  萧彦清大抵是个好人,东楚后裔的身份无法更改,他只是在尽自己所能,做好一个臣子,做好一个丈夫,做好一个父亲,然后在那个雪夜,他不负忠君护主的职责,不停在战斗。
  最后死在白皑皑的雪地上。
  晏道成被父亲带回家了,他浑浑噩噩被关在房中许多天,他想着外面可能已经大乱,太子说不定坐上皇位,此时正在皇宫里论功行赏。
  他后来才知,萧彦清派出的报信之人逃出生天,把太子谋逆之事传到了昭武帝耳中,原本计划被打破,太子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被关在府中的那几日,郭皇后为了保住郭家满门,亲自送了太子一杯毒酒,一场动荡尘埃落定。
  他一边庆幸真相可以大白于天下,一边害怕晏氏会因此受牵连,可当他知道,昭武帝回京之后,下的第一个命令是诛萧氏全族时,满心都是不敢相信。
  当日手上沾了萧彦清的血的人,魏王赫连嵘,淇阳侯郭简,还有他的父亲,一口咬定是萧氏怂恿太子谋反,就连派出去传信之人都改了口,说萧彦清才是罪魁。
  唯有当日在场的晏道成知道真相。
  可他不能说。
  当他闯出暗无天日的书房,一只脚快要踏出晏氏门庭时,他父亲连拦都不拦,只是满眼讥诮地看着他的背影:“予你性命的不是萧氏,予你衣食的不是萧氏,今日你为了外人,走出晏府大门,是会把他的族人救下……”
  “可明日刀下亡魂,就会变成晏氏全族。”
  “你也要去吗?”
  晏道成的脚怎么也迈不动了,因为他知道父亲说的话都是对的,他不该为了一个外人而致全族不顾,可是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萧彦清护他时,肩上背上的刀伤,都是血淋淋的。
  他那时对他说的是“快走”,父亲却在今日威胁他别走。
  本该效忠大胤的士族意图谋反,本该袖手旁观的东楚人拼尽全力守护皇城,最后尘埃落定,反判了萧氏死罪,晏道成听着,感觉多少有点讽刺。
  他终究没踏出那道门,心里安慰自己就算他踏出去了,父亲也会将他抓回来的,但他其实清楚,是自己妥协了。
  义兄的妻子当时正怀着身孕,义兄的孩子当时只有九岁,他并非是掩盖了一个事实真相,他也把那些无辜的人送进了刀口。
  “我也……我也有苦衷……”
  这句话,他跟任何人说,也许别人都能理解他,只是眼前的谢九桢,或许不想听。
  他喊他世叔,可是血案过后,他连他的尸体都不敢去收。
  谢九桢看着他,神情没一丝变动,他只是沉沉地开了口:“你的苦衷与我没有关系。”
  晏道成抖着嘴唇,望见他漆黑的眼眸,只感觉一片死寂,他觉得他本可以一直瞒下去的,可他现在说了,简直就像要让他死个明白一样。
  “那你今日过来说这个,是为什么?你想要我的命?映儿……难不成你为了报复我,要对她——”
  “你想多了,”谢九桢皱了皱眉,闭眼打断他的话,神情有几分不耐,“我只杀该杀之人。”
  他睁开眼睛:“何况你现在已经脱离晏氏了。”
  晏道成沉思片刻,忽然瞳孔一震,抬眼看他:“难道说,玉仙楼的事——”
  “你只需要知道,若没有她,我不一定会放过你。”谢九桢不紧不慢道。
  “为了映儿?”晏道成眉头紧蹙,“你对她可是真心?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儿疙瘩?你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让我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我回来,是让那些人付出他该付的代价的,你可以把晏映视作一块免死金牌,没有她,我一定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来。”谢九桢最后睇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可他这样的话根本不能让晏道成放心。
  “明日我会派人来接她,如果她不再,你知道后果。”
  谢九桢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脚步不染尘,像从没进来过,晏道成却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不管他心中有没有恨,他对他的折磨已经达到了。
  晏道成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继续住下去,他急忙回了后院,想要和舒氏商量尽快搬离这里,大年初一,晏府折腾了大半夜,行李都装箱了,结果连府门都没出去。
  每个门口都多了不少人,都不是属于他们的,晏道成已经知道,这多半是谢九桢的手笔。
  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地盘,他可以为所欲为。
  初二一早,星沉果然来接晏映过去。
  因为被拖起来收拾行李,晏映一晚上没睡好,她也不知父亲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其实连舒氏和两兄弟也不明白个中缘由,星沉过来时,只有晏道成一人面色难看至极,纠结之色溢于言表。
  晏映倒是很颓丧:“初二就要过去啊……”
  她以为怎么也要等过完年。
  星沉恭敬回道:“夫……二小姐快些吧,大人等着了。”
  晏映见星沉过来接,以为先生跟父亲讲好了,自然不推脱,她穿上那身狐裘,拜别父母,晏道成欲言又止,想要喊住她,可晏映转头就走了。
  终究就在对门,晏映肯定不会依依不舍,她跟着星沉过去,直接被带到了揽月轩。去的时候,谢九桢正在用饭。晏映起得迟,没来得及吃,一进去就闻到了香味,话还没说,肚子先叫起来了。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
  谢九桢看了一眼星沉,星沉急忙吩咐下人准备一副碗筷。
  “坐下吧。”谢九桢神色无常,瞧不出喜怒,晏映却觉得他心情似乎不错,便笑吟吟地脱下狐裘,坐到对面。
  “先生是怎么跟父亲说的呀?”她拄着桌子,好奇地看着他,一双鹿眼泛桃花,盈盈脉脉,全然不知自己这样看着别人有多危险。
  谢九桢生平第一次吃呛着了,不住咳嗽,晏映赶紧去给他倒了一杯水:“先生快喝了顺顺!”
  以前两人用饭时,晏映从不多说话,也许是怕他生气,也许是不想惹他厌烦,总之是紧跟着他的喜好走。
  失忆过后,她却更像自己了。
  谢九桢接过水喝下,平复之后,他才回道:“误会解释清楚了,自然无碍。”
  下人正好拿了碗筷过来,晏映便止住话头,赶紧去填饥肠辘辘的肚子,偶尔跟谢九桢夸几句味道好,谢九桢也全都附和。
  用过早饭,谢九桢带她去了揽月轩的书阁。
  “你喜欢什么,就拿来看。”他指着一屋子的书说道。
  晏映瞪圆了眼睛,揽月轩的书阁一眼望不到头,她甚至怀疑这里的藏书比皇宫还有丰富,像找到了宝藏一样,她兴高采烈地冲进去。书阁里不全都是书,还有一些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直让她看花了眼。
  到了一个角落里,她忽然被一个小物件吸引。晏映把怀里的书放下,拿起那对儿随意摆放的手把件,眼里满是喜爱。
  兔子形状,可爱,圆润,还名贵,做工精美,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最主要的是,这个手把件的风格跟其他藏宝大相径庭,她简直无法想象先生会收藏这样的物件。
  谢九桢本站在门前,见里面没有了动静,便迈脚走进去,一眼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脚步顿时加快几分。
  到了跟前,他将两个手把件一把夺过去。
  晏映急忙抬头:“唉?那个!”
  “书找好了?”谢九桢背过手去,皱眉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唉。
  可以站在任何人的角度。
  终究是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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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美人遇。
  晏映喜欢玉器, 喜欢兔子,喜欢摸起来光光滑滑冰冰凉凉的东西,那手把件一入眼就让她挪不开腿了, 因此先生抢过来时她下意识便去够,都忘了在她意识里那根本不是她的东西。
  “书找好了?”谢九桢问她,晏映一听见他的声音便回过神来, 急忙放下手去,将手背到身后, 局促地点了点头。
  谢九桢见她那么喜欢, 薄唇微阖,神色似有犹豫,晏映已经整理了挑选的书籍, 规规整整地抱在怀里, 神色无常地跟他道:“先生,咱们走吧。”
  手心一动,快要说出口的话被他咽了回去,他勾了勾手, 东西已经隐藏在袖子里。垂头瞟了一眼, 见她怀中最外面那本书封上写着《秦域志》,便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一本, 放到她怀里。
  “这本是胤朝开国后新修的地志,感兴趣的话, 可以多看看。”谢九桢说完, 转身推门出去了。
  晏映扁了扁嘴,也跟着走出去,她怀中书籍摞了很高,几乎快要末过头顶, 看不清前面的路,脚下迈步十分小心。
  谢九桢走出几步远之后才发觉后面的人没能及时跟上,转头看了看,见晏映正试探地下台阶,小脚轻轻在下一级台阶上点点,才放心走下来。
  这两日时不时落下小雪,地上有薄薄一层冰,极易摔倒,谢九桢赶紧转身走过去,什么都没说,将所有的书都接了过来。
  晏映怀中一空,讶异于先生的举动,没注意脚下,脚底一滑,她身子不稳,下意识向前抓,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牢牢将她扶住。
  谢九桢的掌心是温热的,握着她手臂时,她似乎都能感觉到上面的纹路,晏映跟那双眼睛对视上,心中一荡,脸热得滚烫。
  她急忙垂下头,平稳走下台阶,不住地给谢九桢弯身:“多谢先生!怎敢劳烦先生!还是让学生自己来吧!”
  刚刚的碰触如蜻蜓点水,却在心头里泛起阵阵涟漪,晏映自知是她太过轻浮,对一切绝美的事物都无法阻挡。
  但那种旖念万万不行!先生是师长,何况心里还有别人,最近刚受了伤,她怎能乘人之危?
  谢九桢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看她下意识站远了许多,刻意拉开距离,仿若视他为洪水猛兽一般,便觉得她是讨厌自己刚才碰了他……
  谢九桢缓缓垂下眼帘。
  “走吧。”他没把书还给晏映,抬脚向前走去。
  冷风袭来,晏映看着擦身而过的先生,不知是不是寒风的关系,总觉得身上冷了许多,她蹭了蹭胳膊,跟着走出书阁。
  定陵侯府是洛都数一数二的豪宅,可是府上下人却少得出奇。现在正值年初,各府来回走动,最是热闹的时候,晏府暂且不提,在京城里如日中天的定陵侯府竟然也这么冷清,倒是让晏映疑惑不解。
  听闻府上的幕僚也都回乡省亲了,只剩下鸣玉和星沉还跟在谢九桢身边,本来应该有个女主人知冷知热嘘寒问暖,结果也抛下他离开了。
  纵使有再多的权力又怎么样,高处不胜寒呐,晏映心中啧叹,再看先生时总多了几分怜悯,说话时忍不住变得柔软,再柔软些。
  但先生全没有悲天悯人的意思,似乎天生就是孤高独立的人,一点也没体会晏映的良苦用心。在侯府的几日,晏映被逼着看了许许多多的经义名篇,每日酉时先生还要亲自考校,答错了就罚她留堂。
  有时太晚了,晏映不愿意折腾,索性就直接睡在揽月轩。但她害怕传出闲话来,重新换回了翠松堂的衣装,打扮得跟晏归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是束胸勒得紧,常常喘不过气来。
  谢九桢经常望着她竭力呼吸新鲜空气的样子欲言又止——其实没人会说她什么闲话,她本来就是他的夫人。
  可是为了让她安心,谢九桢也只好顺着她心意随她折腾。
  初五过后谢九桢每日都要上朝,晏映会趁那时去望月阁陪秋娘玩。相处下来,秋娘已跟她十分亲近,今日更是神秘兮兮地拉着她去了寝房,一双灵动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快要把晏映看毛了。
  “怎……怎么了秋娘?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秋娘摇了摇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痴痴道:“真好看……”
  真好看。
  秋娘如此不拐弯抹角地夸赞她,让晏映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害羞地垂下头,想说“你也好看”,结果秋娘忽然抓住她的手,笑着道:“我想跟你说个人,不知你喜不喜欢?”
  晏映茫然抬头,看到秋娘的神情不同以往,眼波中都是温柔笑意,不像个疯子,也不像个幼稚的小孩,就如正常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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