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小娇妻总是失忆——越十方
时间:2020-07-28 08:40:12

  唉——
  谢九桢忽然“嗯”了一声,却不是回答星沉的话,他怔怔望着晏府的方向,眼中涌动着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作一声声轻叹。
  “急不得。”
  急不得,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转身回了侯府。
  晏映逃回晏府后,眼前还是时不时晃过谢九桢悲伤的双眸,她忍不住好奇,终于开口问她大哥:“太傅大人的妻子怎么了啊,为什么我看他一副受了情殇心中悲痛的模样,还情绪失控到认错人的地步?”
  晏归宸顿住脚步,神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旁边的晏归麟却忽然拍拍手捧腹大笑。
  事发突然,且驴唇不对马嘴,可晏映总能用自己的思维解释清楚,认定一个合理的猜测。
  在她眼里,谢九桢存在,他正头娘子也存在,却都跟她晏映没有丝毫关系,晏归麟忍着笑意擦了擦眼角,隐去所有表情,认真地拍了拍她肩膀:“其实,谢九桢的正妻离他而去了,所以他才会那么落寞。”
  晏映长长“喔”了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晏归宸见二弟随口胡诌,暗地里瞪了他一眼。晏归麟摸摸鼻子看天看地,假装没发现。
  除夕夜要守岁,只是晏映白天出去疯玩一天,夜里便没有精神了,坐在床头上直磕头,昏昏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各府开始走动起来,只有晏府门前冷情。如果外头传出二人佳话,或许还会有人拉下脸来打关系,现在不仅没听说两人恩爱,还传言夫妇二人在鹤颐楼有争吵,要不要来晏府走动,他们也要掂量掂量。
  晏映头天睡得足,早早就起来给父母拜年。外面爆竹声阵阵,到处是新春的喜气。一家人都不喜逢迎交际,无人来拜访,倒是乐得清闲。
  饭后说话时,舒氏提到大女儿:“信上说,年后周家要搬到京城,巡礼初入尚书台,周家便要举族搬迁,看来今后是有意要在洛都扎根了。明天虽是省亲的日子,但她忙着家中大事,怕是要等到正月末才能回来了。”
  周家虽然不能跟洛都世家公卿相比,但也有其根基在,祖上出过几个名士,这次郡守推举,试着把周巡礼举荐上去,没想到竟让他过了考核,还入了尚书台。
  “这是好事,等巡礼过来,咱们备好酒席为他们接风洗尘。”晏道成说。
  周巡礼如果有出息,他们脸上也有光,他当然不会因为女儿无法回家省亲就生气,左右过不多久晏晚就会回来,以后在京城住下,说不定两府还能更亲近了。
  一想到这,晏道成忽然又记起,他们现在似乎也不是能在京城长住的情况,晏映和谢九桢的事拖拖拉拉到了年后,到底该怎么解决,他还在犹豫……
  正想着,府上下人突然来传话,说太傅大人谢九桢就在门外候着。
  晏道成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莫不成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人这就领人要将他们赶出去了?今天是大年初一,若真赶这个日子翻脸,谢九桢心胸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些!
  他气腾腾地站起身,瞥了一眼晏映,想让她先避避,没想到谢九桢就只是让那人通传一声,不等晏道成请人就自己闯进来了。
  或许“闯”字用得也不对,这里本身就是谢九桢的宅邸!
  晏道成看着来人拎着衣摆走上台阶,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一边给舒氏使眼色一边迎上去:“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他这问话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在晏映跟前装作与谢九桢毫无瓜葛,得了他的暗示,一屋子人回过神来,行礼问安,顺便道声过年好,都跟着演起戏来。
  舒氏本意想趁乱拉着晏映偷偷退下去,却不想谢九桢目的明确,他匆忙对晏道成点了下头,便匆匆走向晏映,开口询问:“你还记得秋娘吗?”
  众人皆是一怔。
  秋娘何许人,他们并不知道,但看谢九桢问出这句话时眼中有急切,想着这定然不是个寻常人,他突然提起这人来是做什么呢?
  晏映却眸光微动,听见“秋娘”二字后脑海中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一闪而过,她有些站不稳,杵着桌子后退一步,谢九桢下意识要伸手扶她,却被晏归麟抢先。
  “阿姐,你没事吧?”
  晏映晃了晃头,轻轻回了一句“我没事”,然后拂开他的手抬头去看谢九桢,两眼眯了眯:“我记得……她怎么了吗?”
  谢九桢心头轻轻松一口气,却还是紧着一张脸,回道:“她不吃饭,吵着要见你。”
  晏映皱了皱眉,一段回忆涌上心头,她的确记得自己答应过秋娘,要每日都去陪她,可不知怎么,这些时日她总是想不起来,若不是谢九桢提醒,她一点都不会记起。
  秋娘是个可怜人,她自己许下诺言却撂爪就忘,秋娘一定很伤心。一想到这,晏映也顾不上许多,拿上碧落手臂上搭着的披风,急忙问他:“秋娘现在在哪?”
  “你跟我来。”谢九桢神情严肃,一点瞧不出破绽,正要转身带人走,吃瓜看戏的一家人终于回过神来了,晏道成赶紧上前拦住二人,神色有些古怪。
  “映儿,你做什么去,快快回房吧,别给谢大人添乱。”晏道成给晏映使眼色。
  可晏映却是一脸认真,她走上前拍了拍父亲的手,乖巧道:“父亲,我答应过秋娘要陪她的,这些天都忘了,我真该死……您放心吧,我不是去添乱,一会儿就回来。”
  晏道成哪里是担心晏映捣乱,他是担心谢九桢意图不轨,以前是他高看他了,没想到也是个会说花言巧语的小人,三言两语就把她不知内情的女儿骗走了,果真是好手段!
  他看着傻乎乎的女儿,没法解释清楚,晏映也不等他答应,着急匆忙地戴上兜帽闯进雪幕里,一边催促谢九桢一边加快脚步,恐怕耽搁了时辰。
  见着阿姐就这么跟人走了,晏归麟心中着急,拿着佩剑便追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问他,他没好气道:“阿姐去了对面。看门的说什么都不让我跟进去,打也打不过,这可怎么办好?”
  这可怎么办好,晏道成也急得心头火燎,一向强硬果决的谢九桢突然玩起这样的把戏,把他打得措手不及,若他直接翻脸还成,现在这样,他一点也摸不清他到底是何用意。
  …
  晏映跟着谢九桢入了侯府,左右不过几步的距离,她着急见秋娘,竟然比谢九桢走得还快,而且不用人引路,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走到了望月阁。她心中也开始怀疑起来,为何明明没来过,却对这里的一切都感觉那么熟悉。
  正想着,她突然听到头顶一声轻唤,抬头望去,就见秋娘一身红衣立在阁楼上,向她开心挥手,晏映见她并没有哭哭啼啼,悬着的心放回到肚子里,也回应地招了招手。
  秋娘忽然关上窗子,身影一下子消失不见,片刻后,她便听到咚咚的脚步声,秋娘提着裙子跑下阁楼,开心地冲她飞奔而来,不管不顾地将她抱了个满怀。
  “映儿!你果然来了!”秋娘笑容艳丽,语气却活脱脱像个半大孩子,晏映拍着她肩膀,没在意她说的那句“果然”。
  她放开她,眼中都是歉意:“秋娘,对不起,说好了要陪你的,结果我就只顾自己玩……”
  秋娘却不听她这些话,一脸心怀鬼胎的笑,拉着她便向旁边跑,直把晏映拽了个踉跄,秋娘松开她的手,跑到雪堆里,抓起一捧雪就砸到她身上。
  “啊!”晏映没躲过,冰凉的雪粒钻进了衣领里,冷得她打了个哆嗦,这雪扔得猝不及防,晏映站住脚步,一下子沉下脸来。
  秋娘本笑得开心,见她垂眼沉默,站着不动,挪着步子走过去,小心翼翼问她:“你……你生气了?”
  到了跟前,她刚要蹲下身看看晏映的表情,却被大力推倒在地,两个人在雪中滚成一团,就听到晏映阴谋得逞的大笑,一点也不顾及自己女儿家的身份,秋娘也是个调皮捣蛋的,两个人你来我往,战况胶着。
  晏映撒欢了,满眼都是秋娘,等到她玩尽兴了,拉着秋娘从雪地上站起身时,余光瞥到一卷黑洞洞的金边衣角,吓得激灵一跳。
  “哎呀,”晏映真心被吓到了,捂着自己胸口,视线向上挪,“大人,你怎么还在这?”
  她声音里有几分埋怨,觉得这样的闺中玩乐男子若是识相就该避开,而且想着自己刚才放纵的模样都被他看到眼里,心里有一丢丢不舒服——怪丢脸的。
  谢九桢却不看她,而是转过头看向秋娘,声音低沉,像是命令的口气:“今日够了,回去休息。”
  秋娘眨眨眼睛,在晏映手心里捏了捏,竟然真的乖乖听话走了进去,临进门是朝她挥了挥手,影子一闪便没影了。
  晏映又忍不住训斥他:“大人好好对她说话!”
  谢九桢这才睇了她一眼。
  没了那些记忆之后,她对他也不再慎畏,行事大胆不少。
  看着晏映水润的眼睛,他忽然别过头去,淡淡说了声“知道了”,抬脚便往院子外走。
  晏映忽然发觉这个人很是心口不一。
  她跟上前去,同谢九桢并肩而行。侯府白茫茫一片,雪地闪着银芒,让心也跟着静下来。
  晏映偷偷弯起唇角,不知怎么地就笑了,她忽然回神,掐了掐自己的脸,抬头去看谢九桢,见他并未发现,松了口气。
  这一抬眼,她看到他眼中幽暗神色,忽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晏映掩唇咳嗽一下,心中思量片刻,吞吞吐吐道:“那个,事情我都听说了……大人也不必太过介怀,情情爱爱这样的事,我不懂,不过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大人的妻子既然不顾世俗礼教都要弃你而去,想必是真的不爱你了。大人何不潇洒一些,痛快放手,也许还有更好的人等着您呢?”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一个年纪刚及十七的人,竟然给当朝太傅上了一堂课,说出去怕不会笑掉大牙。
  谢九桢却是顿住脚步,低头看她,神情有些怪异:“你在说什么?”
  晏映全当他是不好意思承认,这样的事说出去是有些丢人,她自认为知晓了谢九桢的秘密心事,过来人一样凑近几分:“二弟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大人思念夫人如痴如狂,可夫人却离您而去,您心里一定不好受,昨夜把我当作您夫人了,有所冒犯,我也能理解,可是大人可不能总这样。抱我也就抱了,这要是抱了别人,一定赖上大人不走,非要您负责才行!”
  她一副老成语气,还一本正经地说出“抱我也就抱了”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让一向清冷出尘的谢九桢也忍不住蹙紧眉头,神色不知该怎么摆好。
  他揉了揉眉心。
  事情好像越发复杂了。
  而这副神情在晏映眼里则都是苦恼。
  晏映觉得应该给太傅大人一些时间,慢慢理顺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缠才是,所以不急着听他的答复,抱着手臂向前走。
  寒风刺骨,刚才在雪地里撒野,弄了一身雪水,现在被风一吹,冷得她打寒战,谢九桢看见她发抖的背影,上前拉住她手臂:“去换一身干净衣裳再回去。”
  晏映拧眉看他,不悦的神色也动人心魄,她扯回自己的手臂,见鬼一样看他:“我家就在对面,不远的。”
  她疯了吧,在侯府换衣裳,回去父亲母亲问起怎么解释?再怎么恣意妄为,她还是有点分寸的。
  谢九桢皱了皱眉:“那就先回屋里烤烤火,等衣服干了再回去。”
  这倒是可以,走了这两步,的确冻得她牙齿打颤,晏映点了点头,谢九桢将她带到了揽月轩。
  晏映挨着炭炉坐下,伸出手去取暖,谢九桢挥退下人,坐到对面,拿着火钩子轻轻戳了戳,见对面的人戒心全无,安静又认真地烤火,他垂下眼来,将火钩子放到地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响。
  晏映抬头看他。
  “你可知,你父亲最近并不好过。”他幽幽开口。
  晏映微怔,眼底里都是茫然:“父亲?父亲怎么了?”
  “因为玉仙楼的事,你父亲被逐出族谱,你三叔仍旧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报复,”谢九桢慢慢抬起双眸,眼底深不可测,“你们在京中没有靠山,将来要怎么活下去?”
  低沉压抑的声音好像一只手攥紧了晏映的心脏,她也跟着紧张起来,皱眉望着谢九桢:“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竟然还要报复我们。”
  “没有士族身份和宗族势力,在洛都寸步难行,加上你大哥和二弟的仕途渺茫,别人若想动你,你们不会有任何能力反抗。”
  晏映知道他说得都是事实,只是神色却越发怀疑起来,她狐疑地看了看谢九桢,轻问:“那大人,有什么看法?”
  谢九桢静默片刻,脸上不见波澜,让人看不透,晏映心头痒痒的,想要追问他,就听他忽然开口道:“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来翠松堂进学。”
  晏映一顿,想了想才回道:“麟儿不想进宫读书,他不去,就浪费一个名额,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顶上?”
  “只是因为这个?”
  晏映忽然站起身,在房中走了走,她攥着手,考虑这话该不该说,可是太傅大人问到这了,她其实心里痒得厉害,想要把心里话都说给他听。
  晏映回身,清澈透亮的眼眸看向他:“其实不是,我就是想去!我不明白,为什么女郎只能入私学,认认字便好,无才便是德,就算才华横溢满腹笔墨,到头来也只能在内宅看账本,无聊时写写小诗。我不明白,所以就想去看一看,是不是那些东西男儿学得女郎学不得,是不是男儿能学会女郎却学不会。”
  “结果,好像并不是这样,”晏映锤了一下手心,“有些人,白白浪费了好身家,浪费了男儿身,蠢笨如猪,还不如我好!”
  “可他们出来却能毫不费力地做官,你说我气不气!”晏映义愤填膺地坐回来,脸上满是怨怼。
  谢九桢忽然轻声笑了。
  “那你想不想随便嫁给别人,将来就在后宅看账本?”谢九桢笑着问她。
  晏映当然是不想,可她也没有太后姚氏那样的地位,就算不想又能如何呢,今后逃不开这样的局面。
  “都是命欸。”她幽幽怨怨叹了口气,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谢九桢引她说那么多,就是想让她看到自己,结果都说到这儿了,晏映却自怨自艾地叹了一句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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