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小娇妻总是失忆——越十方
时间:2020-07-28 08:40:12

  “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要么是一点背景都没有,要么是在家族里丝毫不被人在意,如果没有先生扶持提拔,这辈子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先生说要保护他们,他们怎么还会推诿呢?
  “任凭先生吩咐!”众人拱手齐声道。
  说话的人自然不包括原随舟,他身为相州原氏二公子,其实一辈子都不用愁,他也不用参加武举,之所以这么卖力,一是因为先生吩咐,二是为自己的至交好友陈砚时争取。
  几人齐声表中心,原随舟只是怔怔地看着前面,目光落到托腮沉思的美人脸上,竟然一下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还是谢九桢的声音将他唤了回来。
  “既如此,就退下吧。”谢九桢也没别的要说,看来今日亲临此处就是为了提醒他们这件事。
  众人站起,行完礼之后就打开门出去了,晏映见状,急忙起身,颠颠地跑到落到最后的原随舟跟前:“原师兄,要不要去听秦淮南的曲儿?”
  原随舟就要出去了,被她的声音叫住,堪堪转过身,眉头皱得死紧,用仅可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生病了,怎地今日如此奇怪?”
  晏映一怔:“怎么了,你不喜欢听了?”
  “不是,”原随舟无奈了,凑过去小声道,“你要想听,咱们下次,下次——”
  “行远。”谢九桢的声音幽幽传来,原随舟急忙立正站好,就见谢九桢从地上起身,慢慢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谢九桢睇了他一眼,而后看向晏映:“你先出去,我有事吩咐他。”
  晏映一看是在赶自己走,也不逾距,给原随舟使了个眼色就开门出去了,然后还贴心地给两人关上门。
  谢九桢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随舟躬身:“先生还有何事吩咐?”
  谢九桢静默半晌,忽然伸出手来,冰冷的两个字从他嘴中吐出:“拿来。”
  像钉子一样一下就钉在原随舟心上,他全身震颤,瞬间明白了先生是在跟他要什么,困于心间那些不愿被人触碰的心思,好像扒光了让人看一样。
  他觉得喉咙发紧,心虚地从袖中拿出刚才藏起的手帕,放到谢九桢掌心上。
  这样的举动是在越线,他心中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去做,可是松开手帕的那一刻,他又觉得有些后悔,很不舍的让手心离开那团柔软。
  原随舟一直不敢想自己的心,知道晏映就是跟他同窗三年的晏二时,晏映已经跟先生定亲了,那时心头涌起的失落都化为被欺骗的愤怒,于是他生气发火,想要跟晏映算账。
  可是见到她那一瞬间,所有愤怒又都消失不见了,完完本本地变回失落与不舍,还有面对现实的无能为力。
  他晚了一步,虽然也不是他的错。
  而此后那些阴私的心情,只能被他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然后自欺欺人,装作不在意。
  这一刻的手帕却仿佛暴露了他所有的真心,原随舟忽然咬了咬牙,想要把手帕拿回去,谢九桢却握紧手心,将手背到身后。
  原随舟豁然缩紧双眼,看着自己抓住一团空气的手,胸腔中的心在迅速下坠。
  “你走吧。”谢九桢轻道。
  他抬头,似乎看到面前的人皱了皱眉,他什么都清楚,只是肯给他留一分薄面,再怎样任性妄为,原随舟也知道觊觎先生之妻是不伦之举,绝非常人能容。
  他忽然转身,将门打开,有些跌撞得逃了出去,晏映正趴在栏杆上看楼下美人跳的折腰舞,突然听到开门声,转身一看,却发现原随舟看也不看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一样白着脸离开了。
  “原师兄!原师兄!”晏映不知发生何事,一边唤他名字,一边要提衣追上去,手臂却忽然被攥住。
  晏映回眸,发现是谢九桢。
  “大人,”这一愣神,原随舟早已跑没影了,晏映看了一眼玉仙楼门口,“原师兄怎么了?他好像有些不对……”
  她脸上难掩担忧,对原随舟是真心实意在关心,可落在谢九桢眼里却异常扎眼。那样无辜又纯真的一张脸,其实从来都没变过,她行事随心所欲,率性潇洒,说忘就忘,一点都不犹豫。
  谢九桢忽然上前一步,将她逼到栏杆角落:“你怎么会记得原随舟?”
  晏映定定地看着他,觉得他双眼摄人,却又有一丝浅浅的落寞,她后背抵着栏杆,退无可退,小声回道:“我们是同窗啊……”
  谢九桢知道她不明白自己在问什么。
  “大人,”晏映握住他手腕,强行掰开他的手,又整了整自己衣冠,自顾自地说着,“您这样可不行,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在外头要注意些。”
  她这样的话说过两遍,像是在暗示什么,谢九桢眉头跳了跳,反问她:“什么家室?”
  晏映摸了摸自己手臂,偏头看着别处,脸上红红的:“就是已经娶妻,在外便多有不同,我喝过的茶水您怎么还能喝呢,何况我还没出嫁呢……”
  她没束胸,也没上妆,虽穿了男子衣服,任是谁都能看出她是女郎。
  谢九桢觉得眉心噗噗跳,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我娶谁了?”
  晏映一听,眯着眼想了想,陷入沉思之中,谢九桢见了,发觉也许可以这样引导她想起从前,又继续说了一句:“你好好想想,我娶谁了。”
  晏映敲着额头,刚才那些话都是她脱口而出,是潜意识里的东西,可要仔细深想,又不一样。半晌之后,她胡乱地摆了摆手:“是谁我忘记了,总之她是一个举止优雅落落大方有倾城之容颜及佐世之才华的人,这样的妻子可遇不可求,大人莫要辜负了。”
  谢九桢听着她那一连串的溢美之词,眼睛微微睁大一些,顿时觉得更加头疼了。
  不仅忘记了他,还捏想出一个人来,而这个人,似乎说得就是她自己。
  谢九桢又揉了揉眉心。
  “大人莫要辜负她啊!”晏映还在强调,嗡嗡的声音在谢九桢耳边回响,他闭着眼睛,忍了片刻,说了句“好”,再睁眼时,眼前人已经走出好几步远了。
  晏映冲他挥手:“大人记住今日的话啊。”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谢九桢看着她消失在门外,心中隐隐约约泛起酸涩,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
  她仍记着成为他妻子的模糊的自己,可是此时此刻,对于他“已有妻室”的事实,却毫不在意。
  她不喜欢他了。
  晏映追着跑出去,看到来时的马车还在,碧落跟清月候在一旁,她走过去,追问道:“看到原师兄了吗?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第28章 先生心。
  问了碧落和清月, 只说原随舟白着脸匆忙离开,并不知道去了哪里,晏映觉得定然是那个可怕又奇怪的谢九桢说了什么重话, 伤害了狂放高傲的原师兄那颗脆弱不堪的心,以致他心情崩溃,才丢了她独自离去。
  这会儿不一定躲在哪个角落里锤墙呢。
  晏映虽然不放心, 但也不至于太过担忧,原随舟这个人就是忘性大, 什么情绪都来得快去得也快, 受了先生批评这样的事应当能自己妥善调整好。她遣了原府马车让他们先回去,带着碧落和清月在这条街上又逛了逛,等到日落时分才回府。
  偷偷回到闺阁换完衣裳, 正好舒氏身边的篮彩过来了, 说大公子已经回府,前面开始准备年夜饭了——晏晚在夫家过年,除夕不在京中。
  晏映没被发现,松了一口气, 回头嘱咐两个人:“就说我在房里睡了一天, 可不要给我露出马脚啊!”
  碧落忙点头,显然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清月才在晏映身边呆一年有余, 之前晏映因为守孝异常收敛,后来又匆匆嫁到了谢府, 如此有失体统的事甚少做过, 所以她不知小姐这样胡来。
  她现在倒是有些理解小姐为何敢冒名顶替二公子来洛都求学了。
  天生反骨,胆子和主意都不是一般的大!
  晏映收拾妥帖后才赶去前院,舒氏刚从病中恢复,就已经把阖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除夕团圆佳节,府上新挂了栩栩如生的花灯,一派喜气洋洋。
  晏道成为了不让女儿烦恼,封了所有人的口,没人提那些晦气的事,他也藏起所有不安和忧虑,陪着一家人吃了顿和和美美的年夜饭,看到女儿又像没出事前那样开心喜悦,突然觉得多少苦咽下都值了。
  晏映兴高采烈地拉着大哥二弟出去放烟花,一桌子饭菜变成了残羹冷炙,晏道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底尽是担忧。
  舒氏知道他担心什么,捧着热茶喝下一口,才幽幽说道:“不然咱们就搬离洛都吧,这样提心吊胆,命都握在别人手上,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晏道成有些后悔,当初如果不是他意气用事远离京城,手上但分有个把权力,何至于落到如今这副任人宰割的境地。
  “那天听谢九桢的意思,似乎也同意合离,咱们这边反而有些骑虎难下,三哥因为玉仙楼那件事一直怨恨我,怕是就等这个机会呢。”晏道成叹了口气。
  舒氏却有些气不过:“明明是他们心怀鬼胎,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罢了,为何要处处跟咱们过不去?”
  理是这个理,其实从始至终他们都没做错什么,可是道理如果有用,这世上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不公平的事。若想过得恣意快活,手中还是要有权势和地位,有跟人叫板的资本,晏道成觉得自己仿佛走到一条死路的尽头,又无法回头,心底着实难熬。
  晏府花灯缤纷,有人却愁云惨淡,谢府灯火氤氲,里面也照样没有一点喜气。
  栖月阁上下光亮耀眼,投落的影子摇摇晃晃,除夕夜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以前更加清冷些。
  星沉觉得,自从夫人离开侯府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了生气。
  谢九桢在望月阁同秋娘用了年夜饭,屋里只有两个人,却用了两张桌子,中间像相隔了一条忘川。秋娘从来不跟人亲近,也不让任何一个男子靠近,其中包括身体里流了她一半血的谢九桢。
  秋娘是他的母亲。
  在阖家团圆的时候,他就坐在这里,可是对面的人却不认识他。
  洛都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了遮掩身份,谢九桢不能跟她相认,只能予她安稳,然后将她藏在望月阁。
  他有时会庆幸秋娘不记得他。
  寂静的房中偶尔发出几声碗筷轻碰的响声,因为他的压抑,对面的人好像在刻意放轻动作,却不知这样的小心翼翼都被他看在眼底。
  那个丫头好像也是这样。
  谢九桢突然搁下筷子,垂眸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在一瞬间变得索然无味。他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闷闷的,听着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无缘无故想起晏映,无缘无故想起每日同他用饭时她的一举一动。
  刚刚听到那个丫头亲口说把他忘掉时,他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波动,因为同样的事已经经历过一次。
  可是这样的钝痛是缓慢而绵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侵袭。
  秋娘默默咽下口中的羹汤,抬眼看着他,犹豫着问道:“你笑什么?”
  秋娘不常跟他说话,所以听见她的声音时,谢九桢有一瞬的愣怔,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眼中落下一片幽芒:“没什么。”
  “你不开心?”秋娘异常好奇,皱着眉追问他,虽然确确实实听到了他在笑,可她却能感觉出他并不开心。
  谢九桢慢慢擦了擦嘴,从凳子上站起来,他自始至终沉着脸,忽略了她那句问话,拿上置衣架上的外袍穿上后,对她弯了弯身,然后转身要走。
  “等等!”秋娘忽然面露急色,也跟着站了起来,声音放大许多。
  谢九桢转头看她,就见秋娘有些迟疑,眼神忽忽闪闪,又不敢跟他对视了,她小声道:“映儿……什么时候可以……再来看我?”
  她垂着头,声音听着有几分可怜,好像在祈求什么。
  谢九桢神色复杂,转过身面向她:“你喜欢她?”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秋娘从来没有这样眷恋一个人过,望月阁所有服侍她的下人,秋娘都不曾亲近。
  她像个孩子一样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为什么?”谢九桢试探一问。
  “因为,映儿很好,而且……”秋娘顿了顿,伸出手指指了指他,眼中忽然露出一丝温柔来,“你,也喜欢。”
  谢九桢浑身一震,眼睫轻颤,心里好像忽然被什么敲击了一下,有种疼痛的感觉,他紧着眉心,不知道这是不是冥冥中的牵引。
  她虽然不记得他,却无意识偏向他的喜好,是这样吗?
  人在历经磨折之后忽然性情大变,将所有过往都忘却,一定是因为那段回忆太过痛苦了,遗忘即是保护。
  谢九桢宁愿她永远都不认识自己,也不想她重新回想那些痛楚绝望,宁愿她无忧无虑地像个孩子一样,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在望月阁永远做个爱美放肆的娘子。
  他想得这么清楚,这么冷静,为什么一涉及到晏映,就全都推翻了呢?
  谢九桢转身出去了,推门的动作有几分慌张,星沉一听见响动之后急忙过来掌灯,在旁边为他照亮。
  大人的脸色看着十分可怖,星沉收紧了呼吸,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到了揽月轩,谢九桢看到满案的公文,眼中有几分倦色,再看到旁边空着的桌案,焦躁更甚,他揉了揉眉心,转身坐到里间的软榻上,径直躺下去,左脚随意踩上去,行止有些放纵随意。
  “赫连嵘今日又进宫了?”他似是随口问了一句。
  星沉静静在旁候着,见大人小憩,本要告退,却没想他闭着眼问话,顿时一怔,急忙回道:“是,申时末才出宫。”
  作为大人的亲信,洛都中布满的眼线递上来的所有消息都有他过目,所以他知道的也很多。
  至于魏王跟太后那不可告人的关系……他当然也清楚。但看魏王这般行事如此不管不顾,京中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也只是时间问题。
  关键是在他印象中,太后一直是对他家大人有非分之想,突然委身于魏王,要么是深宫寂寞,要么是魏王手上握有她的把柄。星沉觉得多半是后者,所以这些时日加大力度从中探查,却一无所获,没有着落的事,他自然不会跟大人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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