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孟冬苦守在酒店外;去年圣诞的公益演唱会后孟冬和她客气的交谈;前年的酒店开幕式意外,孟冬和她亲密却又生疏。
这是一段不论在时间上,还是在他们的关系上,都循序渐“近”的记忆恢复过程。
蔡晋同又对自己有了信心。
他赌孟冬恢复的下一段记忆,极有可能是大前年,也就是三年前。
他抱着极大的希望等待孟冬继续,可是这一路已经走到了头,大厦地库到了。
孟冬说:“你把车开过来,我们在这里等。”
他还想听,所以说:“一起过去吧。”
孟冬朝喻见撇了下头:“她脚疼。”
“啊?”蔡晋同看向喻见,“脚真的扭到了?”
“有点。”喻见催他,“你去开过来吧。”
“那行。”
蔡晋同离开,喻见和孟冬依旧站在电梯口。
虽然是三更半夜,但地库依然车来人往,估计大部分都是跨完年来这里取车的。
一辆跑车重响飞过,噪音之后,孟冬问:“脚用不用上医院?”
喻见摇头:“不用。”
孟冬说:“要是真疼,别逞强。”
喻见把闷着的围巾往下扯了扯,等待着远处车子开过来:“说了不用,我自己的脚我知道。”
车到了跟前,两人不再说话,一左一右坐到后面。
蔡晋同调了调后视镜,能更精确的看到后座二人,他如今愈加留心,发现孟冬坐车习惯极好,即使坐后面也每次都系安全带,喻见就懒了些。
他打着哈欠问:“你们困了没?”
孟冬松动了一下肩膀和脖颈:“还行。”偏头问喻见,“你呢?”
喻见摇头:“不困。”说完她就想打个哈欠,闭紧嘴巴,她忍住了欲|望。
“那我听收音机了,不嫌吵吧。”蔡晋同打开音响,没调广播,他选了车里的歌。
这么巧,放出来就是喻见的三首成名曲。
蔡晋同道:“你爸妈可真爱你,饭店那电脑播放器里只有你的歌,车上一出来又是你的歌。”
喻见后脑抵着颈枕,语气已经带着几分懒:“不好听么?”
“好听,怎么不好听。”蔡晋同夸她。
喻见感觉手碰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被卷起的画纸,这人还没把它带回酒店。
她收回视线,手指头擦着画纸边边,听着她自己的慵懒声音,她眼皮渐渐发沉。
她恍惚看见边上的人拨了拨风口,热风随之不再对着她的脸涌。
她不喜欢对着风口吹。
她昏昏沉沉地想。
高考结束后理应最放松的那个暑假,对她来说是真正悬梁刺股的开始。
那是假期中最闷热的一天,她坐在车后,左掰一下出风口,右掰一下出风口,最后把冷风全赏给了边上的小阳春。
小阳春索性把后座空调关了。
她不乐意:“太热了。”
小阳春说:“那就忍着。”边说边把空调重新打开。
副驾上的曲阿姨道:“你别欺负见见,今天可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想再见,可不知道得等到哪年哪月了。”
司机问:“这俩孩子不是一起上那个学校吗?那学校好啊,每年高复升学率那是响当当的。”
“是啊,所以我才帮孩子挑了这学校。”曲阿姨解笑道,“我外孙要去国外读书,俩孩子不是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上回说的是“下次倒带就能刺激点了”,你们审题不合格~
明天倒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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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她的高考分数差三本线七分, 当初她说要复读,小阳春第二天就跑去学校替她打听了,曲阿姨也联系了两位旧同事, 最后建议她去一所鼎鼎有名的高复学校。
虽然这所学校离家极远,位于某镇非常偏僻的地方, 但它实行全封闭式管理, 学生进入以后除了学习, 其他什么都没法做,师资力量也相对雄厚,因此每年的高复升学率很高, 全国各地的家长都会把考生送来这里。
曲阿姨和这所学校的一位老师是好友, 这次会送她去上学,一是不放心她,二是想和好友聚聚, 顺便能嘱托好友关照她一下。
所以她和曲阿姨约在当地高铁站碰头,她还带了许多礼物过来, 全是父母为了感谢曲阿姨而买的。
上车后吹了会空调, 她凉快不少。把贴在额头的碎发往后面拨了拨,她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已拆封的手机包装盒。
小阳春问:“你买的?”
“我爸妈刚给我买的。”
父母给得很突然, 大约是想制造惊喜,所以在她临上高铁前, 才把这份大礼交给她。
她觉得挺有趣,明明她没考上本科, 还要多耗费一年的时间和金钱去复读, 父母却好像她考上清华北大一样开心,最近成天变着花样给她进补,母亲还拉她上街给她买了一堆好看的衣服裙子。
她用了这么多年的2G诺基亚, 也终于在今天换成了4G的智能手机。
父母真是痛下血本了。
她愉快地打开包装盒,对小阳春道:“我刚在车上想换手机,发现手机卡大小不合适。”
“带剪刀了吗?”小阳春问。
“没,有指甲钳。”她说。
小阳春刚准备拿起她的新手机,闻言,他手调转方向,拾起座椅上的盒盖,先朝着她的脸盖了一下,再把手机盖上。
她白了他一眼,抹抹被盖子压到的脸颊。
车子在这时突然急刹,小阳春带着她的手机扑向前,她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万幸虚惊一场,小阳春平安坐稳,她的手机安然无恙。
司机伸出头,朝不长眼的路人一顿国骂。
她指责小阳春:“让你系安全带你不系!”
小阳春把手机盒还给她,依旧不去系安全带。
她和小阳春吵闹了一路,在曲阿姨耳朵快受不了的时候,车子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学校的位置是真的荒凉,位于小镇边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上街只能走半小时路去公交站,再等半小时一趟的公交车。
她以前从没住过校,这还是第一次。寝室六人间,空间较狭小,盥洗需要去楼层的公共卫生间,阳台墙垒得很高,足足到她肩膀,吹凉看景不用想了,整体环境看起来有几分坚苦。
曲阿姨去找那位好友,她问未来的室友借了一把剪刀,然后开始整理她的床铺。
小阳春坐在书桌前替她剪手机卡,她跪在上铺铺床,探出头叮嘱:“你小心点,别给我剪坏了。”
小阳春头也不抬地挥挥剪刀。
她铺完床单开始套枕套,又探出头:“剪好了吗?”
小阳春没回答,她扶着护栏,半截身子往下面书桌探,小阳春忽然伸长手臂,抓住她垂挂下来的头发。
她歪着脑袋朝他手背一拍,小阳春起身,一下跟她脸对脸。
“铺完床了?”小阳春手掌轻按她的头顶。
她捏紧护栏:“快了。”
他手指隔着她的头发,在她颈间捏了捏,过了两秒,他另一只手往上,手机贴住她眼睛和鼻子。
“你用用看。”小阳春说完才将她放开。
她拿着手机缩进床里面,贴了一会墙壁,她才冷静地点开手机。
微信已经注册好了,她的名字和头像都好随意,再看联系人,只有一个小阳春。
头像闪现一个红色“1”。
小阳春:“快铺床。”
这就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条微信。
晚饭吃食堂,食堂就一个,每个窗口排长队,菜色不多,口味也很一般,因为没竞争,所以食堂老板从不下功夫。
她吃惯了她父亲的厨艺和曲阿姨时不时的创新,在吃的方面,她不挑剔,但也讲究口味,这顿饭吃得她有些担忧将来。
曲阿姨从中找寻优点:“好在这里比较卫生。”
她点点头。
晚饭过后,曲阿姨就带着小阳春走了。
如今是八月底,小阳春先前对他父亲说想再多陪陪外婆,所以把去英国的时间推迟了。
方柠萱这回也去英国读书,因为小阳春推迟了离国时间,她如今也还没走。
今天小阳春回去,马上就要准备动身了。
这些都是曲阿姨在吃饭的时候说的。
四周好像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送完人,她有些茫然地在这所面积不大的学校走了一圈,走到月上柳梢,她才拖着沉甸甸的脚步回寝室。
在这所学校里,不存在学习以外的事。夏季天亮得早,每天清晨刚见光,她就得从床上起来,晚自习十点结束,但寝室十二点熄灯前,书本还在沙沙翻页。
一日三餐只能吃没任何花样的食堂,学校出不去,周围外卖少,闲杂人等也不允许放入内,偶尔有同学叫一个外卖,只能去学校角落偷偷摸摸接头。
起初几天她还能适应,一两周后,她只能痛苦忍耐。冲劲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散的,就像一只气球,开始时鼓鼓囊囊,后来会一点一点瘪下去。
她怕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她就会啪嗒一下掉地上,打回原形。
幸而她把家里的吉他带来了,偶尔能挤出一点点时间,偷偷在无人处弹几下,每次音符从她指尖闪出,她仿佛还能听见芜松镇的黄河浪涛声,惊于窑洞山的险峻和壮丽,闻到老家的满城桂花。
九月了,她在这座陌生的小镇看不见一株桂花,小阳春也已经离开了。
她发起呆,努力维持气球充盈的样子。
这天中午她正跟同学在食堂吃饭,突然收到一条微信。
“你们学校不放外人进?”
她看着对方的头像回复:“对啊,怎么?”
“你出来拿下东西。”
她心脏开始咕咚咕咚。
“你在我们学校门口?”
“嗯。”
她撂下筷子往外冲。
秋风萧瑟,她踩着清脆的落叶一鼓作气跑到校门口,小阳春穿着件短袖T恤和牛仔长裤站在铁门外,视线牢牢锁着她。
她跑近,喘着气,抓着铁门问:“你不是走了吗?”
“后天走。”
“那怎么跑这来了?”
“我跟外婆说跟同学去旅游,旅游完直接飞英国,行李已经提前寄走了。”小阳春道。
“哦……”
过了两秒。
“午饭吃了吗?”小阳春问。
她摇头:“还没。”
“我给你买了饭。”小阳春拎了拎手上的袋子。
她想伸手去接,小阳春收回袋子问她:“找个地方吃?”
她想了想,说:“后门那边有个栅栏。”
后门围墙,底下是砖,上面是铁栅栏,外卖通常只能送些煎饼果子之类,因为铁栅栏缝太小,大部分快餐盒塞不进,也不可能往上抛,先不说会不会摔烂,这栅栏太高了。
小阳春带来的午饭,很不幸,全是不符合递送尺寸的。
小阳春把塑料袋扎紧,尝试递单个的饭盒进来,就差这么一小节宽,可惜了。
汤碗更不用送了,直径一看就不合适。
她说风凉话:“我们学校的防范意识可强了。”
“还是不够。”饭盒都放墙砖上,小阳春说着,把盒盖递进来,再隔着铁栅栏给她夹饭夹菜。
她吃了第一口,才觉得这段时间被打压的味觉又起复了。
小阳春买了不少吃的,有虾和红烧猪蹄,两样炒时蔬,一份加辣加醋的凉拌菜,还有一盒海带排骨汤。
小阳春没吃午饭,给她每份菜都夹一点后,他才捧起自己的饭盒。
“你一个人来的?”她边吃边问。
小阳春点头。
“住酒店吗?”
“小宾馆。”小阳春说,“这镇上没什么酒店。”
“方柠萱呢?”
“上个礼拜就走了。”
“你机票都买了?”
“嗯。”小阳春给她夹一块排骨,又问,“喝不喝汤?”
她咬着肉,看向汤说:“喝不着。”
小阳春舀起一勺,从栅栏里递进去:“过来。”
她看他一眼,小阳春神色如常:“不喝?”
她喝下他喂过来的这一勺,好鲜。
一回生两回熟,小阳春继续喂她,她喝足半完,剩下的全被小阳春仰着头一饮而尽。
收拾着餐盒,小阳春说:“晚饭的时候再过来。”
她也不多问,点头说:“我们五点十五下课。”
“嗯,我在这儿等你。”
五点十五下课,她两分钟就跑到了后门,晚饭时间只有四十分钟,小阳春先给她夹菜,又问了问她的功课,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吃自己的。
第二天,她没去食堂买早餐,顶着初升的旭日,吃完小阳春买的汤包和豆浆后,她才去教室早读。
中午依旧在后门吃饭。
晚餐的汤是她提的咸肉冬瓜汤,小阳春仍旧一勺一勺亲自喂她,她想问他为什么不带根吸管,话到嘴边,又和冬瓜汤一起咽了下去。
小阳春说:“我明早走。”
“你怎么去机场?”她问。
小阳春道:“先高铁到市里,再坐机场大巴直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