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冬——金丙
时间:2020-07-28 08:40:58

  成年人的粗暴和小孩子的粗暴截然不同。
  他们就这样在这里住了下来。
  房子在二十楼,楼下就是小区泳池,她见成天都有小孩泡在里面,她也有些蠢蠢欲动,但她没带泳衣,还得找时间出门去买。
  她趴在阳台上,回头对小阳春说:“后天见完那个音乐制作人,你顺便陪我去买泳衣。”
  小阳春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闻言抬头看向她,然后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手忽然伸进她衣服里。
  他手机还拿在手上,机子滚烫,游戏打斗声从她衣服里传出来,头顶烈日炎炎,脚下小孩嬉戏声不绝于耳,光天化日,她一时半刻大脑宕机。
  接着,小阳春上下捏了捏,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她,说:“知道了。”
  她看着小阳春又走回了客厅,一口气没上来。
  到了后天,她在小阳春的陪同下去见了那位音乐制作人。她先前上传到网上的歌,原先只是小范围的受欢迎,最近传播范围扩大,她的歌越来越火,这位音乐制作人想找她合作。
  无心插柳柳成荫。
  听到钱数,她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心情飞腾,全然把买泳衣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小阳春也没提,直接带她回了小区,进单元楼前,他先去快递柜取了一个包裹。
  她不知道小阳春什么时候买了东西,上楼一拆,包裹里是三套女士泳衣和两件男士泳裤。
  泳衣都很保守,不露腰不露背,她举起一件在身上比划,小阳春边按着手机,边头也不抬地说:“我给你量过,尺寸没问题。”
  她也知道尺寸没问,“你量过什么?”她问。
  “你身体。”
  她忽然想到前天他在阳台上莫名其妙对她做的事,忍不住说:“你还需要量?再说买泳衣不用量!”
  她说不出太明白的话,但小阳春显然一听就懂,他忽视了她前一句的质疑,回应她后一句:“现在知道了。”
  他把她拽到沙发上,一只手臂圈住她脖子,两手打字,“站着不累?”他说。
  她被锁住不能动,瞄向他手机,见他在淘宝输入理工大的地址,她问:“你在干嘛?”
  “以后方便给你买东西。”他低头,更方便地亲了亲她的嘴。
  小阳春很喜欢圈她脖子的这个姿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玩手机,她正好躺他胸口,脖子被他圈着,她的头就不能动,他游戏打到一半,会忽然低下头吻她,或者电影正播到精彩处,他会突然咬她的脸和耳朵。
  他热衷于一切亲近她的事情,她也喜欢和他密不可分。
  他们在这间异乡的小房子里尽情忘我,不愁学习也不愁柴米油盐,他们对彼此永远都是嘴上高傲,身体却在互相出卖。
  八月末,小阳春第一次单独陪她过生日,她十九周岁,二十虚岁,小阳春买了一把细蜡烛,先插一根让她吹。
  她莫名其妙。
  小阳春催她:“吹啊。”
  她吹灭了。
  小阳春再插一根,又把之前她吹灭的那根再点上:“再许个愿。”
  她猜到了他的把戏,吹灭这两支后,她说:“人家男朋友都是补齐前二十年的生日礼物,不是让人吹二十遍蜡烛。”
  小阳春不搭理她,再插第三支:“继续。”
  她坐在地上按住茶几:“不。”
  “继续吹。”
  她说:“我没肺活量了。”
  “嗯,那我帮你。”
  她以为小阳春会帮她吹蜡烛,结果小阳春将她按在地上,帮她做了一回持久的人工呼吸。
  她这才知道他就是故意在等她那句话。
  她的性格,这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了如指掌。
  九月一日开学,她的作息恢复了正常,晚上不能外宿,她中饭和晚饭都和小阳春一起吃,九月八日正式军训,她每天都筋疲力尽,却依旧坚持每天两次出校,他们相聚的时间在一点点缩短,她夜里开始焦躁,在她军训结束的前两天,小阳春必须返回英国了。
  小阳春原计划可以多陪她二十天,因为她提前跑了过来,这次他们独处了整一个月,出租房在最后一天清扫干净,他出发的时间是上午,她没法送他。
  她穿着迷彩服,站在烈日下想他推着行李箱的样子,想他独自走在机场的样子,想他沉默地看着三万英尺高空的样子。
  她仰头,天空刺目地让人无法睁眼。
  远处一片树叶飘落,她恍惚地意识到,秋天到了。
  这之后,时常都有风吹,落叶也常飞,下一次见面,她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英国实行的是一年三学期制,圣诞假期和复活节假期的时间都很短,只有暑期大约和国内一致。
  小阳春不可能每次假期都回来,像她高复那年,他就一整年都没回。
  到了十二月中旬,小阳春没有回来,她就知道今年的圣诞假期,他依旧不打算回国了。
  元旦假从周六开始放三天,她换上了厚实的羽绒衣,周六和同学玩一整天,周日她独自闲逛到学校边上的那个小区。
  泳池里的水已经抽干了,她托腮坐在泳池台阶上,无所事事地望着小孩追逐打闹,坐到脸冻红,手脚僵硬,室友打电话催她去跨年。
  她兴致不大,但又想找点事打发时间,于是她和几个室友一起坐公交车去市中心。
  跨年夜的市中心商业街,人山人海,声音震天。
  她跟着室友走,逛了一会,手机响了,是小阳春的电话。
  她没戴手套,走了这点路也没能让身体热起来,她手指头有些僵住了,第一下没能划动手机,第二下才划开,太久没喝水,又一直吹风,她嗓子有点干哑:“喂?”
  “在学校?”小阳春在那头问。
  “我在外面,跟室友在跨年。”
  “……在哪里?”
  “市中心这边,怎么了?”
  “给个地址,我现在过来。”
  “……你现在在哪?”
  “你学校门口。”
  她迅速把定位发过去,发送的时候手指在抖,不知道是不是冷的。她给手指头哈了几口气,站在街角不再走动。
  脚步络绎不绝,放眼全是欢声笑语,她站到一家店铺的台阶上,时不时地垫脚往远处眺望,冻出了鼻涕,她翻出纸巾擤了一下,扔到前方的垃圾桶后,她又站回高高的台阶。
  足等了半个多小时,一个高个身形从出租车上下来,四下一望,然后大步跑向她。
  她笑起,等人跑近,她从台阶跳向他,他稳稳将她抱在怀里。
  “你怎么突然就来了?”
  “本来没打算来。”他说,“但就是来了。”
  她冰冷的手摸了摸他的脖子,他面不改色,趁着混乱夜色狠狠将她吻住。
  远处有疯狂的电音和喧闹的人群,只有这个街角,在月下无人打扰。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得到他身上清淡的味道,耳朵听见主持人在呐喊——
  “3、2、1——
  2018,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歌声清幽,像催眠曲,车子稳稳地行走在凌晨的夜色下。
  后座,喻见闭着眼,靠在他宽大的肩膀上,梦呓般地说:“你抽烟了。”
  是个肯定句。
  孟冬侧了下头,看着她,低声道:“下次不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倒带看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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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车载音响的音量并不高, 但后座的人讲话声音太轻,所以蔡晋同一个字都没能听着。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听,那若有若无的男女对话也许是他日有所思?
  他看向后视镜, 镜中的喻见似乎睡着了,头靠在孟冬肩膀, 而孟冬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并没有把人推开。
  于是蔡晋同立刻否认了自己的不自信, 他不动声色地将歌曲音量调到最小,盼望后面的两人再说些什么。
  孟冬没留意车里的歌声忽然变小,他视线始终在自己身侧。
  他的下颌有些痒。
  喻见的羽绒衣帽子很大, 她睡着后帽子不知不觉往上蹭, 隐隐盖住她侧脸。
  帽圈上的毛蓬松柔软,时不时地挠他一下,他的脸只要微微一动, 这几撮毛就挠得更加起劲。
  孟冬感受着自己的下颌,再看挠在喻见脸颊上的灰色软毛, 灰与白, 色彩对比强烈,很难有男人会对这样一张脸硬下心肠。
  他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贴着喻见脸颊的帽圈。
  用力太小,帽圈推开又回来了, 一丝丝烫人的气息缠在他手掌心,是喻见的呼吸。
  喻见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作, 她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但因为他的手离她近,因此手心也被她蹭到了。
  喻见又小声发出一个音,让人别吵。她的样子乖顺又依赖。
  孟冬的手停住, 垂眸看她。
  她睡得迷迷糊糊,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小,不仔细留心,根本无法察觉。
  孟冬慢慢收回手,轻轻地握拳,一侧肩膀始终保持纹丝不动的僵直状态。
  天黑加上有雾,蔡晋同车子开得很慢,他一心二用,可惜再没听见后座两人说话。他又悄悄瞟了好几眼后视镜,愈发笃定自己的推测,孟冬不像一个对异性能绅士到这种程度的人,喻见更不会因为睡着了就糊里糊涂贴近陌生人。
  他脑中又开始抽丝剥茧一出爱恨纠葛,前方路面突然冲出一条狗,他一个警醒,紧急刹车,幸而车速一直是慢的,轮胎都没发出刺耳声,但心跳控制不住,他还是惊了一下。
  喻见在睡梦中往前扑,孟冬下意识地迅速将人捞回。
  喻见倏地睁眼,意识却还停留在让人沉迷的梦里,她发现自己的脖子被人手臂圈着,她脸颊贴住对方,含糊不清地问了声:“怎么了?”还想缩腿继续睡。
  前面蔡晋同心有余悸地回答:“没事儿,碰一瞎狗,吓我一跳。你们没事儿吧?”说着回头,下一秒又迅速把头转了回来。
  喻见后知后觉,她目光往上,见到一张五官深邃的男人脸,她腾地起身,但一根粗手臂圈着她脖子,她在这人怀里根本动弹不得。
  她两手用力拽了下这条胳膊,孟冬随即放开她,她立刻坐好。
  一切就发生在几秒间,思想还没有跟上动作。
  车子缓缓发动,孟冬对边上的人道:“刚突然刹车,你差点砸到前面。”
  喻见拎了拎扭起来的帽子,说:“谢了。”
  胸腔一阵阵鼓声,她理了理衣服,双臂环抱在胸口,妄图把这声音盖住。
  她又对蔡晋同说:“歌开响点。”
  “哦,好嘞。”蔡晋同调回之前的音量。
  喻见捋了几下头发,脸朝窗外看,没看见什么风景,玻璃上隐约映出边上那人的脸。车一停,她立刻去开门,车门上着锁,她催促:“开门。”
  咔哒一下门才开,她利落地下车,跟车里的人告别:“再见。”
  到她家了。
  蔡晋同觉得喻见这次动作格外迅速,他摸摸下巴,边开车出小区,边跟后视镜里的人闲聊:“跟你一道,我还怀旧了一次,我上回参加这种跨年还是大学的时候,工作之后根本没时间,尤其是跨年夜,我之前带的那些艺人虽然都没什么名气,但小通告也不少,跨年晚上的工作邀约最多。”
  孟冬问:“喻见这次跨年夜没任何邀约?”
  原本蔡晋同是不会跟外人谈及喻见的工作的,换做十小时前,他一定会有技巧的答非所问,但如今孟冬问他,他坦然地回答:“有几个邀约都被推了,她打算今年陪她家里人跨年,但这是老早前的事儿了。”
  孟冬道:“她就接了一档录播的晚会?”
  “是啊,”蔡晋同说,“就接了一档,现在想想也不错,还好没多接其他工作。”
  车子刚刚开出小区,孟冬的手搭在旁边座位,他侧头看了看,又抹了几下,像在精心擦拭。过了两秒,他忽然开口:“停车。”
  “怎么了?”蔡晋同没停。
  “喻见落东西了。”
  “她落什么了?”蔡晋同慢慢靠边。
  孟冬拿上东西,推开车门说:“我给她送进去,你在这儿等一下。”
  蔡晋同说:“行,那你跑一趟。”没说他再开回去,也没说应该他去送,孟冬说什么他都随他。
  孟冬下了车,手搭在车顶,弯腰对里头的人说:“喻见手机号给我报一下。”
  这下蔡晋同有点犹豫。
  “太晚了,敲门怕吵到她爸妈。”孟冬道。
  蔡晋同使劲点头:“行行行。”
  孟冬独自返回小区,走到喻见家门口,他看了看面前的短栅栏。
  栅栏不防人,手往里就能开锁。
  他抬头看窗户。
  这栋别墅不算大,二楼一间房漏出些许光,他拿起手机,拨出刚得到的那串号码。
  喻见进家门时轻手轻脚,她上楼后没先去洗漱,也许是因为刚在车上睡过一觉,所以她头脑清醒,身体却发懒不想动。
  她把脱下来的羽绒衣随手撂小沙发上,往地上一坐,她抱着腿发了会呆,然后起身,翻出根皮筋把头发一盘,再次在卧室翻找起来。
  手机铃声响起时,一抽屉的东西已被她清理到了地板上,深更半夜电话响,她没来得及看号码,立刻先按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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