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太子当兄长——程十七
时间:2020-07-28 08:42:38

  韩濯缨正在收拾剩下的香烛纸钱,听到敲门声, 只当是亲哥去而复返, 她搁下手头的事情,前去开门:“哥,你……啊,哥哥?”
  待看清面前的人, 韩濯缨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局促。第一反应便是,也不知道她眼睛现下还肿不肿?是不是很难看?
  果然,谢泽瞧了她一眼,直接问:“你哭了?”
  “哪有啊。”韩濯缨脱口而出,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亲昵自然,“你怎么来啦?”
  站在谢泽身后不远处的齐应弘瞬间脸色微变。
  ——尽管早就隐约猜到,可亲耳听见还是心中一震。
  韩濯缨侧身想将谢泽让进去,却一眼瞥见了立于他后方的亲哥齐应弘。
  她眼皮一跳,所以这俩人是撞上了?
  “过来看看你。”谢泽抬脚进入,甚是自然地走到了院中石桌旁,在自己的藤椅上坐了。
  韩濯缨手扶着门框,冲亲哥勉强笑笑,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尴尬:“哥,你是不是东西落下了?”
  齐应弘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韩濯缨也不清楚他知道了多少,就含糊道:“他有时候会过来,你还要进来坐坐吗?”
  她虽然这么问着,可内心深处是希望对方拒绝的。
  然而齐应弘却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一点头:“好。”
  兄妹两人的互动,谢泽尽收眼底,轻嗤一声。
  韩濯缨听在耳中,雪腮绯红,心里更觉尴尬。但她又不能真的将亲哥拒之门外,就退后两步,让他也进来。
  齐应弘入内,顺手掩了门。他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太子殿下,干脆开门见山:“我方才在门外,听到有人唤殿下为雁鸣。”
  韩濯缨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只见他正似笑非笑望着她,也不说话。
  再看一眼神色凝重的亲哥,韩濯缨只得道:“啊,对,邻居是这么以为的。”
  “你不是说那个人记忆全无,在宫中做事吗?”齐应弘皱眉。
  所以她一直没有对他坦诚?
  “那,我以前也是这样以为的啊,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嘛。”韩濯缨略一思忖,觉得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心虚的,就半真半假道,“我那时以为他失忆了,就哄骗他说他是雁鸣。他心地善良,没有戳穿,顺势帮了我,还照顾我很多。怕我知道真相后接受不了,就一直费心瞒着我。”
  她寻思着,他既然在他父亲面前有意无意美化她,那么她礼尚往来,自然也要把他摘得干干净净。
  一旁的谢泽唇角一勾,眸中漾起笑意。
  他可真喜欢她维护他的样子。
  韩濯缨继续说道:“说起来这真的得要谢谢他,若不是当时有他在,我可能现在已房产被夺,流落街头了。”
  当然,她也不会真的就任由那些韩氏宗亲摆布就是了。
  齐应弘深深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心地善良?那是国朝的太子,再心地善良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假扮旁人。多半当时另有原因。
  但他此刻并不能说什么。因为太子帮了缨缨,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的。
  然而想到事到如今,缨缨仍与太子相从甚密,街坊邻居甚至以为太子殿下就是真正的韩雁鸣,齐应弘不免心绪复杂。
  齐应弘唇线紧抿,冲太子殿下拱手施了一礼:“多谢殿下了。”
  说起来上次缨缨出事,也是这位殿下施以援手。尽管他与东宫不太和睦,但也得承其情。
  谢泽笑笑:“过去的事不必提了,齐同知原本是要离开的吧?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回去了。孤还有些事要同缨缨讲。”
  他语气自然,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主人一般。
  韩濯缨不由地瞪了他一眼。
  谢泽挨了她一记眼刀,也不恼,只是回之一笑。
  齐应弘心念转了几转,他方才的确是要离开。但现在太子在这儿,他反倒不太想走了。
  他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此刻却显得像是个外人。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明明他才是真正的韩雁鸣,是她唯一的亲人。
  齐应弘定了定心神:“殿下请自便,臣先不走。”
  他并不动身离去。
  韩濯缨几步走到谢泽身边,借倒茶之际,冲他使了个眼色,将声音压得极低:“你怎么……”
  她跟这个亲哥相处着确实比较尴尬,但这里毕竟是韩宅,是他们父母留下的宅院,也算是他的家。
  其实不只是亲哥,其他人上门拜访,只要不是恶意,她都不会直接下逐客令,而是等对方主动告辞。
  谢泽抬眸,神情有几分无辜:“可我真有事跟你说。”
  韩濯缨声音更低:“那你也不能……”她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亲哥。
  这两人说话时,虽然没有亲密的行为,但无形之中给人一种亲近感。
  齐应弘移开视线,忽然改了主意:“算了,缨缨,我改天再来看你。”
  也不等妹妹回答,他直接大步离去。
  “诶……”韩濯缨扭头,放下茶盏,看向谢泽,“你刚才干嘛赶他啊?他好歹是真正的雁鸣。这是韩宅,也算是他的家啊。”
  谢泽却只是笑:“没有赶他,他本来就是要走的。再说,都没认祖归宗,哪里算是他的家?我们家还差不多。”
  韩濯缨小声反驳:“他虽然没回归本家,可也承认自己身份,愿认我这个妹妹,也说好了三代还宗。我爹娘二叔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不舍得赶他出去。”
  ————
  齐应弘大步走出韩家。
  他思绪极乱,脑海里浮现的尽是方才的场景。
  这个妹妹跟太子的关系,他看不分明。或许是兄妹情?可太子殿下自有兄弟姐妹,又哪里缺缨缨这个妹妹了?但若说是别的……
  那日缨缨斩钉截铁的那句“我没想嫁他”倏地在他耳畔响起。
  齐应弘缓缓阖上了眼睛。
  等他回到齐家,天已经黑了。
  刚进家门,就有长随上前,低声禀告:“有贵客在书房等候。”
  齐应弘心中一凛,抛却杂念,直奔书房。
  天色已晚,书房里点了一盏灯。
  书桌前坐了一个人,正低头翻看着一本书。听到脚步声,这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容。
  是四皇子。
  齐应弘问:“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烛火跳动,四皇子眼下有些青黑,他站起身来,声音略显嘶哑:“表哥,我听说宋女官出事时,你就在当场?她的尸骨还是你带回来的?”
  齐应弘心头一跳,当日宋大小姐声称幕后黑手是四皇子时,他还不太相信。但此刻听到四皇子的问话,他不自觉竟多信了几分。
  “是。”
  四皇子紧紧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她是真的死了?”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齐应弘神色不变,“倒是个烈性女子。”
  “砰”的一声响,竟是四皇子拳头狠狠锤在了桌面上。他脸颊肌肉抖动,声音极低:“她怎么会死?她怎么会死?!”
  “殿下对这件事,似乎格外关注。”齐应弘眼睛微眯,缓缓说道,“连人带车翻下涧底,绝无生还可能。”
  “她真的死了……你为什么不救她?你既然在现场,为什么不救她?”
  齐应弘心念如潮,口中却道:“黑衣人实在厉害,脱不开身。那绝对不是普通劫匪,应该是训练出来的死士。”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道:“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人出动这么厉害的死士。”
  四皇子眸子沉黑。
  齐应弘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狐疑地问:“那些人不会是四殿下派去的吧?”
  四皇子双目紧闭,脸色极其难看。过了良久,他才说道:“我没想杀她。”
  他只是想让她留在他身边。
  “真是殿下?”齐应弘上前一步,神色凝重,“殿下也太糊涂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她是重臣之女,万一给人查出来,殿下该如何自处?”
  “不会查出来,死士之所以是死士,就是因为他们不论活着还是死了,都无法出卖主人。”四皇子对此一向引以为豪,但他没想到他的死士害了她的性命。
  齐应弘沉声道:“这样的死士殿下有多少?恕我直言,殿下该多替贵妃娘娘想一想。如今东宫稳固,你是皇子,真有异动,只怕去封地就藩都是奢望。”
  四皇子有些不耐:“我没想跟太子争,你也不必教训我。”
  他现在对那个位置兴趣不大,他想要的只有一个她。
  可他害了她的性命。
  自责、懊恼与愤恨一起蚕食着他。她死了,他派出去的人全军覆没。
  他悄悄去看过尸首,血肉模糊,已辨不清原本模样,但是她手腕上的手串,他绝不会认错。
  可他仍是不愿意相信她就这么死了,他的人只是要强行留下她,把她带回来,怎么就把她给逼死了呢?
  她就那么讨厌他?讨厌到宁愿死都不肯留在他身边?
  四皇子没有在齐府久留,仿佛他此番前来,只为了向表哥求证,她是不是还活着。得到了答案后,他就失魂落魄离开了齐家。
  而齐应弘却久久不能平静,初时想着四皇子的事,后来想的却是东宫太子。
  他忽的想起一件事来。根据他以前打听的结果,缨缨找人冒充他,是在去年的十月十一月。那个时候,太子殿下应该在皇陵思过才对。
  但是正如他要替四皇子瞒下宋小姐之事一样,太子在不正确的时刻出现在京城且顶替了他身份一事,他同样不能对任何人讲起。
  —— ——
  齐应弘离开之后,谢泽略一思忖,再次问缨缨:“我来之前,你因为什么而落泪?”
  他今日一见她,就发现她眼眶通红,眼睛也有一点点肿。
  “没什么。”韩濯缨眼睛转了转,“就是突然有一点伤感罢了。”
  虽然信任他,可长姐假死一事,应是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是不告诉他好了。
  谢泽垂眸:“是因为齐同知?”
  “不是啊。”韩濯缨想也不想,直接否认,并试图换个话题,“对了,四殿下跟你关系怎样啊?”
  “老四?”谢泽有些诧异,“怎么忽然想起他了?”
  “这不是想着,他是齐贵妃的小儿子么?会不会跟你作对什么的?”
  谢泽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他比你小了一岁,性子有些闷,作对倒不至于。”
  可能是因为他地位稳固,也可能是因为留在京中的皇子年纪尚小。他的几个异母弟弟,平日里都极老实,并不像已经就藩了的大皇子二皇子曾经那样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
  细算起来,做了十来年兄弟,他对老四印象最深的一幕,竟是老四那次在荷塘拉着宋女官不肯松手。
  宋女官出事,老四这两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势,黯然神伤。
  不过缨缨既然提出来了,少不得要多多留心一下。
  韩濯缨点一点头。
  而谢泽却慢慢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轻声问:“缨缨,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
  他冷不丁冒出这一句,韩濯缨霎时间红了脸。她直接摇头,毫不犹豫地否认:“没有,不想。”
  谢泽视线自她通红的耳根上掠过,他眸中闪过笑意,脸上却浮现出明显的失望之色,慢悠悠道:“不想吗?可我想你了。”
  他音色本就动听,此时饱含深情,仿佛是寒冷冬夜里煨过的一壶酒,让人熏然欲醉。
  韩濯缨听到自己骤然变快的心跳声,暗暗恼恨自己的没出息,怎么就因为他这句话就有这么大反应?但她毫不犹豫地“不想”好像真的有点伤人。
  轻轻咳嗽了一声,她只当没听见,匆匆丢下一句:“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后院还有没有葡萄。”
  她脚下生风,走得极快,心里却越发明了,她对他是真的有意。
  就像他喜欢她一样,她也是喜欢他的。所以才会因为他的话,在心内掀起波澜。
  但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应他的感情。
  至少得暗暗试探明白,他打算将她置于何地。
  韩濯缨人到后院时,已经冷静下来。
  葡萄架上还剩了几串葡萄,可惜都半青不红,还未熟透。她站了一会儿,就又回去了。
  谢泽刚一听到脚步声,就转头向她看去,眉梢眼角俱是清浅的笑意。
  夕阳西下,他容色俊美,笑容温暖。
  韩濯缨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就又回过神来,尽量神色如常:“还有两串葡萄,但都不熟,估计不好吃。我们去外面怎么样?”
  “嗯?去外面?”谢泽眉梢轻挑。
  她这是不躲他,还主动邀他外出?
  韩濯缨点头,神色不改:“对啊,好久没去东市了。”
  谢泽略一颔首:“好。”
  冲翠珠打了声招呼后,韩濯缨便偕同谢泽一起出门了。
  “我请你喝茶吧。”韩濯缨有意无意与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东市新开了一家茶肆。”
  “他们家茶水很好喝?”
  “好喝不好喝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家请了个说书先生,故事讲得特别好。”韩濯缨笑笑,“昨天傍晚听小吉说,正讲到高祖皇帝的故事,你不去听一听?”
  听故事倒在其次,她主要是想借机试探他的心意。
  高祖皇帝的事迹,谢泽几乎一清二楚。不过这种茶肆酒楼讲的,多半是他祖宗的野史逸闻。若在平时,谢泽肯定嗤之以鼻,但缨缨开口邀请,那就不一样了。
  谢泽微微一笑,态度甚好:“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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