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是袁淑玫说她,钟瑜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偶尔回一句,虽然也没给过好脸色看。
知道这丫头嘴巴厉害性子倔,却从来不知道会这么厉害。
袁淑玫一直以为钟瑜是忌惮她的,所以才会肆意妄为,认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钟瑜说道:“我从来没有怕过你,是因为你是周时放的母亲,是那个十月怀胎吃了很多苦头把他生下来的女人,我尊敬你也体恤你,但不代表你可以踩到我头上来。”
“以前我从来不和你发生正面冲突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夹在中间难受,我想给他一个温馨和睦的家,而不是每天充斥在婆媳纷争之中的家,可你是怎么做的?”
“就算我们住在外面,离你那么远,你也要派人盯着,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你的眼睛,你已经习惯这样了,想过吗,他喜欢这样吗?为什么他从来不听你的安排,为什么他不肯回公司,你真的思考过吗?你真的在爱他吗?”
袁淑玫哆嗦着嘴唇,忽然觉得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以前从来没有正眼看清过她,这丫头,是这样的可怕。
“我怎么不爱他?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爱他。”袁淑玫喃喃自语。
“你的爱,他接受吗?”
袁淑玫睁大眼睛看着她,放声叫:“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你害了他!”
看着她失控的样子,钟瑜越发平静:“真的是我害的他?那你问问他,和我在一起快乐吗?”
“他现在的成就,没有靠家里一分一毫,全都是他自己徒手打拼出来的,这样的儿子,您作为母亲非但不感到荣耀,反而觉得丢脸,你真的了解过他吗?”
“知道为什么离婚了他还是选择和我在一起,因为这辈子他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更懂他的人了,说的简单一点就是,他想要的,只有我给得起,这样明白了吗?和一个不懂自己的人生活,您应该最懂这种痛苦和无望的黑暗,难道您也想他的下半辈子重走您和您先生的老路,袁董?”
话音落下,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屋里的两人扭头。
周时放抿着唇,眼睛却红了一圈,泪水在眼眶打转。
钟瑜整个人紧绷着,刚刚直面怼袁淑玫的气势去了大半,怔怔望着他,甚至忘记了袁淑玫的存在。
看到他这样,心揪着在疼。
她知道他一定听到了对话。
也害怕他听到这些。
因为这些话,不仅一字一句戳中袁淑玫的心,还有周时放的心。
她说的时候还在想,幸好他不在场。
袁淑玫眼眶也慢慢红了,扶着桌子,喃喃叫了一声:“放儿。”
周时放没有看母亲。眼睛看着钟瑜。
儿子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到这一刻,袁淑玫终于意识到了,她不可能再拆散得了他们;她也终于明白,钟瑜能把他儿子吃的死死的,不仅只是漂亮。
宋雅静不如她。
没有再逗留,袁淑玫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房门,在擦过周时放的时候,她停住脚步,低声说道:“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爱自己孩子的,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可能希望你过的不好,我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
周时放没有回答,一个字也没有说,钟瑜却清楚地看到了眼泪从他眼睛里滚落下来。
她突然地想到之前网上流传过一张图,是他演的哭戏,被称为最美最有感染力的哭戏。
会把人不由自主带入进情绪里,也忍不住跟他一起哭。
他在演哭戏的时候是否也会想起那段缺爱的童年,那个从来没有给过他爱和抱抱的母亲。
突然之间,钟瑜好想抱抱他。
想着,她踮起脚,张开手臂用力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说:“别哭了,周时放,以后小鱼永远陪着你。”
钟瑜感觉肩膀一湿。
周时放弯着背,紧紧紧紧抱着她,眼泪打在她薄薄的衣服上。
沉默地流泪。
钟瑜慢慢在他耳边说道:
“恋人存在的意义是相互拥抱,相互慰藉,流泪的时候也不会嘲笑,幸福的时候和你分享喜悦,难过的时候借你一个肩膀靠。”
“周时放,爱你这件事,是我从很早很早以前就确定的了,但是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竟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加深地爱着你。”
过了片刻,她听到靠在肩膀上的声音对她说:“我也是。”
从今天开始,今后的每一天都比这一刻更加深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是个好姑娘,放狗要好好珍惜她啊。
第87章
周时放极少在她面前流露真实感情, 他是天生的敏感细腻,要不然也不可能演绎出脍炙人口的经典角色。
情绪像一股股细小的水流,从每一个缝隙口冒出, 尤其是对他这样平日里压抑已久的性格, 没有人能将情绪掩藏的滴水不漏。
每每喝醉酒像孩子一样依偎在她怀里, 钟瑜觉得那是离他心最近的时候,她也知道他从来脆弱, 只是不肯将伪装的面具摘除。
有时候钟瑜也会产生错觉, 好像那个在学生时代曾经追求她的少年和后来结了婚的男人不再是同一个人。
后来她逐渐明白, 当时的喜欢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所以才会那样追求她;结了婚以后的他们从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中跳脱出来,现实生活的一地鸡毛无情打碎至死浪漫,王子不再只是纯粹爱着他的公主就可以了,他还有如日中天的事业, 还有一个不省心的母亲, 还有背后庞大的利益集团, 那看似光鲜的表面, 翻开全是疲惫和无可奈何。
两个从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年轻人, 第一次为人夫为人妇, 本以为只要简单的爱情就能抗衡一切,终于还是消磨了耐心,一纸离婚协议结束了这段婚姻。
并非是不爱了,只是两个人还不够成熟,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抵抗生活带给他们的一次又一次的矛盾疲惫和挫折。
直到离了婚,冷静下来,才发现对方早已一点一滴渗透进自己的生活。
就算只是养一条狗,走丢了, 在日后长达几十年的生命中,每当看到狗,也会想起曾经那只陪伴着自己日日夜夜的爱宠。
更何况是一个人。就算他只是曾经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一年、半年、一个月,甚至只有一个星期,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不想起来只是不愿意想起来。
钟瑜至今说不清周时放具体是什么性格,跟任何人他都能打交道,就好像是水,装在什么样的容器里就会变成什么样。
可能是因为童年那段漫长孤单的经历,让他学会了独立成长,擅长用一种看似漫不经心万事不过心的态度面对一切。
实则却是看似温柔低调的消极态度。
学生时期钟瑜总觉得他是阳光乐观开朗的一个人,再慢慢接触之后发现他并不是外表看上去的样子。
真实的他是一个内心感情细腻敏感,甚至有些悲观的人。
只是善于伪装而已。
曾经钟瑜想竭力帮助他,却发现无从下手。
他把自己埋得太深,太怕那脆弱的一面展露在人前,尤其是这个深爱的女人面前。
如果他自己不曾选择将手交给她,要她如何伸出手去奋力拉起他?
他太骄傲,太不肯服输,就算打折了膝盖也要笔直倒下去。
就连面对最爱的人也是如此。
所以后来钟瑜终于感到累了。
“我很高兴,”她脸靠在他怀里,发自肺腑的说,“你的心门太难打开了,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找到门的钥匙。”
她抬起头,看着他,“你知道吗,就差一点,我都想放弃了。”
周时放沉默,更紧地拥着她。
她戴着帽子,他将帽子摘下捏在手里,亲着她的额头。
她的头发长了一点,没有之前那么扎手了。
“你说的对,再也没有人会像你这么有耐心,花时间来了解我,打开我。”周时放贴着她的脸颊,呼吸不匀。
钟瑜感觉心口跳得厉害,可能是因为刚刚跟袁淑玫说了那么多话,别看她面色平静,实际上是强撑着,内心情绪起伏很大。
周时放低头看着她,目光深沉地仿佛要将她活生生溺死在里面。
“你在发抖。”他说。
钟瑜攀住他脖子,周时放顺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勾上门,放她在桌上。
钟瑜轻喘着,微张着唇。周时放两手撑着桌沿,俯低身望着她。
对视几秒,钟瑜问:“你怎么在门口?”
“怕你一个人对付不了。”
钟瑜缓了缓气,抬眼认真说:“我决定要和你重新在一起,是真的。”
“我知道。”
“我不希望只是你一个人去面对,那样会显得我很没用。”她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说,“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
周时放低头,张嘴咬住她的唇。
钟瑜猝不及防,条件反射闭上眼睛,听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明天我也会这么吻你。”
呼吸被他掠夺走,钟瑜没有心思想多余的事,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比车上还要久,他的手从她的衣领里探入,沿着熟悉的弧度抚摸。
钟瑜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他刚才说明天,是指明天的戏吗?
明天好像有一场激情的船戏。
钟瑜抓住他的手,周时放停了下来,低垂着眼,嘴唇在她唇角逗留,呼吸温热暧昧,“弄得你不舒服?”
钟瑜摇摇头,尽力平息着呼吸,“明天那场戏……侯导有没有说什么尺度?”
周时放看着她半秒有余,本来跟他在这种时候提这档子事她就有点羞,好不容易摒弃了这个念头,又被他这样看着,像是有一种不穿衣服的感觉,钟瑜脸上烫的可以直接煎鸡蛋,别过脸去。
却听他轻笑了一声,“要跟我提前演练?还是想试试我的尺度?”
这正儿八经说着话的突然……开起了高速……钟瑜脸一热,身体忽然悬空——
被周时放揽住腰抱了起来。
她本来就双腿勾着他的腰,这一下抱起来,整个人紧紧贴住了他。
夏天,身上就只有薄薄的一件,滚烫的体温熨帖着,一直烫进心底。
钟瑜想说的话忘了精光,耳边只余砰砰砰砰震颤的心跳。
周时放大步走到卧室,踢上门,把钟瑜放到床上,两手撑在她两边,压下来,眉眼含笑,带着戏谑:“想好没有?”
钟瑜眨了眨眼睛,笑:“那要是我说不要,你今天晚上就不碰我了?”
周时放托着下巴,侧头看她,似乎在思考,片刻皱了皱鼻子,道:“说不好。”
“但我还是得先问你一声,要是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来。”周时放换了一副真诚的语气。
钟瑜想笑,想要就要,哪来这么多废话。她歪着头和他对视片刻,然后伸出手臂缠上他的脖子,“抱我去浴室。”
周时放有力的手臂锢住她的后腰,轻而易举抱了起来,“卸妆?还是洗澡?我帮你啊。”
钟瑜坐在他臂弯上,被抱着走进浴室,笑道:“洗一次多少钱?”
周时放顿了顿脚步,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免费。”
钟瑜轻轻笑了声,“怕是没那么简单。”
周时放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着她,突然压低嗓音:“只需要你贡献一次服务。”
钟瑜双手勾着他脖子,往他怀里蹭了蹭,贴着耳朵吹气,学着他压低声线,用一种十足十诱惑的语气说:“我这服务可不便宜哦,洗一次澡哪里够?”
周时放心里一动,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舔了舔唇,道:“那就洗两次?”
两人对视几秒,空气安静,钟瑜突然噗一声笑出来,在周时放沉沉的目光下,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假装正经道:“这不是洗澡算得清……”
话还没落音,周时放大步走进浴室,将门一踢,放钟瑜坐在浴缸沿上,然后转身离开。
周时放穿过干湿区中间的玻璃门,走到置物柜前。
钟瑜把双腿放到浴缸上面,背靠着墙壁,手环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歪着头,目光穿过半开的玻璃门。
他穿着灰色衬衫,身材是最标准的倒三角,肩宽腰窄,背着身拉开隔层柜的门,随着动作肩线有力的肌肉透过微微绷紧的衬衣,看上去是那么的富有力量和安全感。
他似乎在说话,背着身又隔着门,钟瑜没听清,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半年来发生的都是一场梦。
那些生活中平凡温馨的日常,一点一滴的简单美好,习以为常到麻木,被遗忘了的,藏进了某个角落,在这一刻,像涓涓细流,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像久别重逢的老友,熟悉到让人生泪。
以前周时放不忙的时候也会套路她帮她洗澡,只要钟瑜松口说好,乐滋滋地调好水温放好水,把她抱进来洗鸳鸯浴。
但他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就显得这短暂的相处时光变得异乎寻常的珍贵。
记得婚后半年,有一天晚上梦到他出去了三个多月,她怀着孕都推到了产房也不见他回来,医生护士都在问孩子的爸爸呢?给他打电话也不接,身边连一个陪护的人都没有,她从梦里哭醒过来,给他打电话,他那里还在拍戏,背景音吵吵嚷嚷的,听到他疲惫的声音,那些想骂人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他听出她声音里的哭味,问怎么了,她撒谎说没事,做了个噩梦,让他拍完戏就早点睡。
挂了电话,窗外的天肚微白,她再也睡不着,坐在床上发着呆。
虽然只是一个梦,可那些委屈是真实存在的。
之后的第二天,他从片场赶回来,没有通知她,晚上在她熟睡的时候将她拥进怀里,醒来以后钟瑜一睁开眼就看到周时放靠在床头望着她,就像一份天降的礼物落到她面前。
虽然那天下午他又要走了,但也因此度过了一个短暂宝贵的二人世界。
钟瑜斜靠着墙,嘴角微微勾着笑,周时放拿着洗漱品走进来,看见她笑,也忍不住笑,问:“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