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轮休,我是想什么时候休就什么时候休, 又没累着。”岳海洋说, 喝了口豆浆,跟她说起最近厂里挺忙,销售方面有所进展,“李军脑袋瓜还挺灵的,在县城和瀛城的建材市场设了销售点, 跟商户合作,这几天他带着几个销售员, 正忙着在周边乡镇和其他县城设立销售点。”
“我们的产品质量过关,现在市场需求大,销售肯定也没问题。”徐年慢悠悠夹了一根咸菜丝,炝过腌过的苤蓝切成细丝, 放了花生米和炒香的白芝麻,味道真是好。
一连吃了几根,问:“你们这个意思, 其实就是在各地设经销商,给商户代理权,对吧。好处呢是销售网络铺开快,经销商利益相关肯定会努力推销,能尽快打开销路,坏处呢就是货款一时半会收不上来,占用资金大……”
她把二三十年后的商业销售知识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问:“哥,这样我们会不会流动资金不足啊?”
岳海洋听得老怀甚慰,甚慰呀,不容易呀,甩手掌柜大老板终于认真关心厂里的事情了,点点头说是。
“大部分做实业的厂子还不都是这样,资金一时半会收不上来,流动资金都缺,像咱们跟石英厂陆老板也是没结算,直接销售给大工程的更是这样,货款回款周期长。”岳海洋拿起一个鸡蛋剥,笑道,“不过问题不大,再说我们现在有工厂、有设备,还有扶持政策,要贷款也很方便。”
“我是说,”徐年慢悠悠吃着咸菜丝,“钱不够记得跟我讲,我给你追加。”
岳海洋:……
好吧……
岳海洋把剥开的鸡蛋递给她,自己又剥了一个,心里琢磨着,这姑娘前期一下子给他三十万,后来又因为磷肥厂租金和买房子,把这部分钱都算作追加资金打到厂里账上了,还有摩托车、轿车,不算她整天买买买随便花,掰着手指头也得五六十万下去了吧。
抱上了金大腿,岳海洋其实有点头疼。
“徐年,”他看着她喝光碗里的豆浆,放下筷子,打算跟她认真谈一谈,斟酌了一下道,“马上元旦节了,有没有打电话回家?”
“打了呀。”徐年随口答道。
真打了,虽然她每次打电话回去,爸妈上班徐伟上学,几次都是徐帅来接,但她真的打了,报平安了。而且也不能怪她吧,徐帅初三时间紧就不说了,她爸妈下班回来也就在家吃饭的工夫,吃过饭又该出去打牌打麻将了。
也就只有上小学的徐帅,能掐准时间接她的电话。
“那你爸妈叫没叫你回去过元旦节?”
徐年抬起眼皮看看他:“没啊。”
岳海洋不信,追问道:“真没?”
“真没啊。”
徐年饭吃饱了,看着碟子里白生生脆生生、油汪汪细如丝的咸菜,干脆又伸手捏了一根送进嘴里,一脸无辜,“他们忙的很,我这不也忙的很吗,元旦节又不是中国人过年,为什么非得大老远跑回去?”
好吧,岳海洋心说,小祖宗你可离家有两三个月了。
岳海洋其实很想能跟她的父母家人见上一面,他心里有些疑问,也不知道这个才十八岁的熊孩子,怎么会独自带着这么一大笔巨款,跑到这个偏僻小县城来投资,是不是家里人都知情,钱又是怎么来的……
不管怎样巨富的家庭,不在乎钱,还得在乎女儿吧?
可这么长时间,家里也没人来看看,也没有任何过问,岳海洋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一方面他心里对徐年父母有些意见了,哪有这样心大的爹妈。
另一方面他隐隐感觉到,这姑娘有些事情可能没说实话,反正她撒小谎骗他玩都是常态,张嘴就来。
操心习惯了,看着她一天天的不放心。
“你什么意思?”徐年撩着眼皮子,“不想让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碍你的事了,还是不想做饭给我吃?” 斜眼看他,恨恨道,“我就知道,你嫌我在这人碍事,妨碍你花天酒地勾引人家大姑娘了。”
“……”岳海洋睨她,“又满嘴跑火车了。”
“没有?”徐年咳了一声,捏着嗓子,挥着小手扭着小腰,经典的青楼迎客姿势,“海~洋~哥~~~”
“扑……”岳海洋最后一口豆浆喷了出来,赶紧站起来拿毛巾擦,乐不可支地伸手捏捏她的鼻子,“你呀!”
“好好好,我不赶你走,行了吧。”岳海洋摇头笑起来,谁赶她走了,再说谁敢呀,“我去厂里了,你要是闲的慌,就出门溜达溜达,买一把韭菜,中午给你做韭菜盒子。”
徐年抬眼瞥他:“给我做?你等会我想想,今天星期天,中午还不是你家老四又要来了。”
“不是你要吃的吗?下星期元旦节,高中放假,海胜今天上课不来了。”岳海洋道,“马上天冷下霜了,露天地产的韭菜可就吃不到了。”
徐年一听岳海胜那个大电灯泡不来了,挺高兴,收拾一下跑去买韭菜。
从磷肥厂出来,过了前边的大路,挨着一片住宅区,就在路边多年形成了一个早市,很小,周边村民拿点青菜鸡蛋往路边一蹲,就开卖了,卖鲜货水菜,卖早餐包子,徐年的豆浆油条就是在这买的。村民们卖了菜还要下田的,而且靠着大路,城管偶尔会来轰,所以一般早晨九点以后也就散了。
在磷肥厂家属院住了这段日子,附近的居民渐渐就认识徐年了,长得漂亮,穿得漂亮,到小菜场买个菜,马丁靴牛仔裤,搭一件柔软帅气的皮衣小外套,还背个小挎包,看起来更像是要去逛名品店。
摊贩们听说她是新工厂的后台老板,有钱,大方,买菜只挑最好的,遇上老年人来卖自家菜地的菜,一高兴块儿八毛的找零就不要了。
不过她可以不要找零,你却不能忽悠她,故意抬价缺斤短两,或者故意给她算错帐,当场叫你打脸。
“徐小姐,又来买菜啊。”
甫一走进小菜场,就有认识的摊贩高声说笑打招呼。徐年有时候自己也纳闷,她这“徐小姐”的称呼似乎很流行,到底是怎么来的,她可没让谁这么称呼过呀。厂里工人传出来的?
也不太对,现在在周二伟那个二愣子的带头下,工人们大都称呼她“徐总”,虽然她这个徐总啥事都懒得管。
琢磨了一下,大约是摊贩们没找到更合适的称呼。一般当地人招呼年轻小姑娘,都是叫“丫头”“小闺女”“小妹子”之类的,兴许觉得她也不是当地人,身份有不一样,这么叫不合适。
买了韭菜,买了刚摘下来的枣子,经过卖鱼摊位的时候摊主热情招呼道:“徐小姐,我今早刚捞的野鲫鱼,活蹦乱跳,要不要?”
“今天不做鱼汤。”徐年看着摊贩盆里的虾子,笑道,“小河虾这时节好吃呀,可惜怎么都死了。”
摊贩忙说死的一样吃,徐年表示不要,摊贩便指了个方向:“我这是网的,都死了,你往那边去看看去,有活的,活的贵,村里有人用鱼笼捉的。”
徐年走过去,果然看到洋铁桶里有卖活虾的,做个辣炒小河虾吧,于是问了价格,让摊贩给她一斤。
这摊贩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看着眼生,应该是没不常来出摊,梳着偏分头,耳朵上夹根烟,瞅着徐年殷勤笑道:“小姐,你看这桶里统共也就两三斤,干脆便宜点都给你了吧,你是不是就住磷肥厂那边?你看你这样干净漂亮的小姐也不好拿,蹭脏了衣服,正好我给你拎去送你家里。”
“不要,吃不了那么多。”徐年摇头,“你给我拿塑料袋放点水装着就行了。”
徐年付完钱,一手拎着韭菜和枣子,一手拎着虾,悠然自得往回走。
卖虾的青年盯着她的背影,眯眼跟旁边的人低声笑道:“这女的就是瓷砖厂投资老板?啧啧,够味儿,脸白腰细屁股翘,你瞅那胸脯子,鼓鼓的。”
“我说你这人,怎么跟谁都这死性,什么人你也敢嘴贱。”旁边的摊贩白了他一眼。
“这话说的,长这样还不许别人看了,看看怎么了,这种洋味有钱的女人咱们又吃不着。”卖虾青年摸摸下巴,笑得一脸猥琐。
中午岳海胜果然没来,韭菜盒子,辣炒小河虾,再煮个米汤,吃完饭摸着肚子,徐年就开始琢磨晚上吃什么。
“好吃。早知道就多买点韭菜了,包韭菜鸡蛋饺子。”
“韭菜连吃两顿胃该不舒服了。晚上做个粉皮汤行不行,回头把粉皮泡上。”岳海洋道。
于是晚上就吃白萝卜粉皮汤,简单炒个青椒肉丝,馒头,放下筷子徐年就开始喊,天天这么吃要胖死了。
于是岳海洋拖着她出门散了会儿步,散到厂门口回来,照例去徐年那边看新闻联播。
岳海洋现在看新闻联播看出门道来了,不光是关心国家大事,从中能把握政策方向,发现政策红利,以及揣摩经济形势和商机。
看完两人闲聊了会儿,又定下明早的早餐,决定吃葱油饼。
八点多钟岳海洋回去,徐年就关好门,做了会儿瑜伽,收拾洗漱,躺沙发上看电视。小县城也没别的消遣,她已经习惯了早睡,至于早起,那要看心情和天气。
夜间,徐年半睡半醒间听到有动静,院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她闭眼清醒一下,伸个懒腰,醒来。
很快,外间的房门好像有响动,虽然轻,可夜深人静离得近,徐年整天睡眠充足,睡得没那么死,她觉得自己没听错。
小偷闯空门?还是邻居家的猫儿串门子来了?
要说她住的这房子,安全性应该还是可以的,不然岳海洋也不敢放她一个人住。
磷肥厂家属院都是这种连排的房子,虽然是平房,两间正房一个小院的连在一起,徐年的房子在中间,两边都有别的住户。院子前排是小一点的房子,一间过道放自行车之类的,一间当厨房,不是容易翻过来的围墙。
所以徐年留意听了一下,外面又没什么动静了,她闭上眼刚想睡,耳边听到某种细微的声音,先是什么东西、比如钥匙碰在一起的声音,木质房门和门框轻微碰触的声音。
徐年眨眨眼,外面大门是带保险的暗锁,她反锁了,正屋外间的木门也是暗锁,她随手关上了。
她仔细听了听,摸黑悄悄下了床,里屋房门没装锁,有插销,她把铁质插销小心翼翼推进去。
插好插销,徐年回到床上坐了会儿,心情紧张又雀跃,竟然还有几分期待。感觉似乎时间很长,其实也就两分钟的样子,徐年听到外屋木门被小心推开,木质的门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
她从床头柜摸到手机,切换成静音,果断打给岳海洋。
屏幕上的小电话一闪一闪,等了会儿,那边接通了,岳海洋睡意朦胧的声音响起,刚喂了一声,徐年立刻切断通话,改成发短信。
哥,我屋里进小偷了,进外屋了。
第38章 38
【哥, 我屋里进小偷了,进外屋了。】
发完了,也不等那边回复, 估计岳海洋这会儿也没心思回复,徐年怕不牢靠, 又拨打一遍,响了几声挂断,继续发:
【他娘的,都知道我有钱, 还真招小偷了,小偷把外屋的门弄开了。】
【你别急,注意自身安全, 我把里屋插销插好了, 他进不来,进来我拿刀捅他。我有刀。】
这么一想,徐年悄悄地赶紧把桌上削眉笔的小刀抓在手里,听着外面的人试图推开里屋门,没推开, 似乎咬牙小声骂了一句。
徐年拿着刀靠在门边,心情颇有些雀跃期待。
其实岳海洋根本没顾上看她后边两条。他瞬间清醒, 一个打挺从床上跳起来,胡乱套上裤子,抓起一件上衣就跑,跑到门边又折回来一下, 抓起钥匙冲出了门。
大约一百米的距离,岳海洋一边穿上衣,最快的速度跑到门口。徐年有他那边的钥匙, 大门二门都有,也把自己家的钥匙给了他一份,岳海洋这还是第一次用,果断开门进去,随手打开了过道的灯。
借着微弱的余光,果然看到正屋的门开着,屋里的人被惊动了,也不顾上再试图打开里屋的门,趁黑飞快地从屋里窜出来。岳海洋有所准备,两步窜上去,抬腿一脚,直奔来人心窝踹过去。
对方身形不高,动作十分灵敏,奔跑中竟还险险地躲开胸腹,被他一脚踹到侧胯,趔趄着一个滚蛋,什么东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人爬起来还想跑。
岳海洋要是能让他跑了,他就不是岳海洋了。趁着对方爬起来的动作,立刻又补上一脚,仗着身高优势两手一拎,抓住对方肩膀膝盖用力一顶,一声闷在嘴里的惨叫,岳海洋反手一扭,把对方摁在地上,膝盖压上去。
“年年!”他着急喊了一声。
里屋的灯随之亮起,然后亮了外屋和外面的门灯,徐年穿着睡衣跑出来,一看院里的情形,居然还咧嘴笑了一下,很是兴奋。
“哥,抓住啦,揍他揍他!”她说着跑过来,毫不客气地踢了一脚。
“你没事吧?”
“没事儿。”徐年笑着摇头。
小偷被压制住无法动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岳海洋扭住他的手轻松用膝盖压着,皱皱眉看徐年:“进去把衣服穿好。”
她就只穿着薄薄的丝质睡衣裤,这深秋临近元旦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徐年答应一声,不情愿地看看地上那小偷,进去穿了件法兰绒的睡袍,很快又跑出来。
四下一看,果然看到水泥地上掉下一把刀,灯光下寒光闪闪,徐年用脚尖碰了下看看,一把刀刃足有二十公分长的弹簧|刀。
得亏岳海洋仗着个高腿长,下意识的飞起一脚踢过去,这要是近身肉搏……徐年顿时有点后怕,跑过去又踢了一脚。
岳海洋膝盖压制对方,一手控制,腾出一只手打电话。他打给厂里保安室。
为了夜间值班,厂里安排了值班室,有夜间休息的宿舍,李军家远,最近就跟两个保安住在宿舍,大半夜接到岳海洋电话,李军赶紧带着两个保安往这边跑。
不过其实也没他们什么事了,闯入者已经被摁在地上摩擦了半天,岳海洋不太放心,先揍了一拳头,觉得老实了,才把对方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