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都笑她是个鬼精灵,那黑皮也对着众人直甩尾巴,只是黑皮在人群中突然看到了孟骁的时候,一下就扑了上去,把唐宁扯了一个屁股蹲儿,好在给拉住了,而且狗嘴巴上带了罩子,也不可能一下咬到人。
众人也吓得一头冷汗,一时间也奇了怪了:这黑皮平时特别机灵儿,只有到他家院子去的时候,它才叫唤,在外面,几乎是从来不咬人人,刚刚跟他们在一块儿也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扑人了?
孟骁也被扑得朝后一跌,坐在地上,瞪着黑皮,想起那天晚上在麦地里,这狗远远儿地朝他所在的果子林了叫,一下就冒了一脑门子汗出来。
他以为是偶然的,现下看来,这狗知道是他,这狗当时就知道是他。
唐宁看到孟骁被吓倒也怪不好意思的,就拉了拉狗说:“对不起了,它好像特别不喜欢你,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孟骁就去盯那个黑皮,黑皮又开始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孟骁就退了好几步,再盯了唐宁一眼,转身就走了。
唐宁转头盯着黑皮,也有些奇怪,她记得这几次黑皮见到孟骁都显得很凶狠,但实际上每次她和孟骁发生冲突的时候,黑皮基本是不在场的,按理说黑皮不该这么记仇。
却说她把狗绑在了学校院子外面的一颗老歪脖儿树下,就进去上课了。
黑皮就乖乖蹲在树下,等到她走了之后,又寂寞地趴再树下睡觉了,偶尔有个车过,它也不睁眼的。
时间这么一天天地过,也就到了夏日,唯一的不同就是唐凤丫再也没来上过课。
有学生问过贺清明,唐凤丫为啥没来,贺清明只是笑了笑,摆了摆手,并没有说明原因。
后来,他们一群小娃娃上山捡蘑菇的时候遇到过唐凤丫,唐凤丫人高了些,不过比以前还黑还瘦了,连之前的泥鳅样也不如了,手臂上还有红痕,好像是被打人打过的,背了个背篓,背篓里背着黑瘦、黑瘦的唐铁根儿,唐铁根儿盯着唐宁手里打的斑鸠流了一口哈喇子。
唐宁看唐铁根儿可怜,可以给唐铁根儿的,可是她又看不惯唐凤丫一家,就直接跟人家大喇喇地擦肩而过了。
时光飞快,一下,唐宁就读到了小学六年级。
她也蹿高了一截,穿的还是花衫子,脚下还是花布鞋,头上也扎了两条辫子,不过是而后别了两个拇指粗的辫子。
她嫌弃头发多了太难打理,就给剪了一截,因而头发只是中长款,而且剪薄了很多,显得整个人清爽不少。
当然,她还是村里最时髦的小姑娘,漂亮机灵,越发显眼儿,队里的小姑娘羡慕自不必说。
就连李秋桂也说:“这闺女长得真好,哪像老王那方脑壳。”
唐宁一听见,就皱眉:“婶婶,你不要说我亲爹,他也很好的。”
她虽然记不得老王的模样,但是老王给她留了一笔财产,还没给她留恶毒后妈,已经足以证明老王本人挺不错。
有老王这样的亲爹,她也蛮自豪的。
李秋桂一听,就“诶哟,诶哟”笑,轻轻扇自己嘴巴:“看看,我这张嘴,我又说啥了,把咱闺女急得啊!”
唐宁只呵呵笑,这些年她也看明白了,李秋桂就是嘴巴厉害,其实人心眼儿不坏的。
其次李春兰也变成了队里最时髦的妇女,穿着的确良的料子衣裳,甚至还拥有了一双白皮鞋。
他们日子能过得这么好,当然不是吃唐宁之前挣的那点儿老本,是因为唐老四开上了运输车,几年时间,就在城里当了个运输小队的小队长,收入高了,单位里也给发各种粮票、油票、百货票,而且时不时跟唐建德一起干干偷家倒把,这日子就红红火火过起来了。
唐宁的日子可谓过得一帆风顺,而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偏僻农场里,有一家日子可就过得太难了,那就是周青阳家。
大片大片的盐碱地,一望无垠的荒地,一座农场就建造在这片荒地之上。
天还没亮,就有人爬到坡上,举着大喇叭喊:“集合,集合,集合,去十里外去开垦荒地。”
随即,农场里呵骂声响起,各个牛棚里钻出人来,在农场中间排成小方队。
喇叭里还在播放:“响应国家要求,几年开垦十亩荒地,每一亩荒地,都要种上高粱,努力创下大丰收。”
大寒的天儿,冷风呼呼地刮,一个个蓬头垢面的人站在农场里,给雪风一吹,就刮得几乎要倒下。
有人冒了一句:“这么冷的天儿,人扛不住寒啊!”
一个红袖章就扯过大喇叭呵斥道:“你的精神不坚定,罚你早上不能吃早饭。”旋即又指着农场里站着的人:“要吃饭的,一人去PD他一句!”
农场里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那个冒那句话的人听完,直接就晕了过去,嘴巴里还在喃喃:“要命了,要命了。”
红袖章又是大喇叭一抖,指挥人把倒了的那人搬走,然后对着大喇叭说了:“你们都是具有反动思想的人,上头叫你们来,就是接受再教育的,来到这儿,就要服从安排,不要端起你之前的资本主义架子!”
红袖章啪嗒啪嗒说着,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无一不是面黄肌瘦的。
这些人原本都是豪门望族的知识分子,或者就是在军政地位上有一席之地的人,后来都被D下来,安排到这偏远地区来了,从脸上是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光彩了。
身体好的,还能多磨一些日子。身体不好的,有些呆个一年半载就没命了。
现下上面指标要去开垦荒地,大雪天在旷野上挖锄头,这一去好多人就是个“死”字儿,可要是不去,就关进牛棚里斗争,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周青阳也立在人群中,原本斯文儒雅高高瘦瘦的一个男人,这时候也是脏兮兮、瘦巴巴的,明明三十多岁的壮年人却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红袖章还在那儿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周青阳的肚子里就一阵咕噜咕噜叫,仰头看着漫天的雪花,一阵眩晕,也朝后倒下去,身后的一个女人和两个女娃给推起了他,他才没摔下去。
那个女人自然是周太太,如今也穿着破棉袍,粗着脸,寒风刮得她的肌肤苍老,甚至连常年劳作的农村妇女也不如。
那两个女娃,大的那个是周青青,小的那个是周采薇,也是之前的王豆豆。
两个人皆是脸上两团红黑红黑的冻伤,吸着鼻涕。
红袖章这时候正好说完,喊了一句:“开饭!”
几个人就朝前挤过去了,周青青最厉害,三两下挤到人群里摸了几个馍馍出来,给周青阳塞了一只,自己藏了一只在兜子里,嘴巴上叼了一只。
周青阳吃了一个馍,算是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又抬头看着天,眼里一片绝望:“不晓得熬不熬得过今年冬天。”
周青青则抬头定定地说:“熬得过,爹放心,爹的身体好着呢!”
她的另一个手心儿却伸进了自己的破袄子的夹层里,那是老鼠咬了一个洞,正好给她造了一个兜子。
她摸进去,手指在衣角边儿上滑动,捏到个一团冰凉的石头,抿了抿嘴:“看来,真的没用了。”
这几年,她一直研究这个石头到底被唐宁怎么了?她不知道唐宁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个石头再也不响应别人。
可是书是她写的,她写了石头里有系统,就一定会有。
难道说不是这块石头?唐宁把这块石头调换了?
她越想越可能,继而静静皱着眉头,低低喃喃地骂道:“表姐,想不到你这么深的心机,竟然想出这种法子害我!”
她想了想,起身,去了一个破牛棚外面。
那牛棚的一面墙和猪圈对着,中间卡了个小巷。
小巷里,一群娃娃围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娃,伸手抢了那个男娃手里的馍,然后还踹了男娃两脚,就跑了。
那个小男娃就靠在牛棚角下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喂,你饿了吧。”
小男娃抬起头,看到一个顶着两坨冻疮的女孩儿正对着他笑,手里还递过来一个黑乎乎的豆包。
他的大眼睛扑棱扑棱:“给,给我的?”
周青青点了点头,把豆包塞在他手里,笑眯眯地说:“吃吧,待会儿还要烧牛棚呢。”
男娃接过豆包,就死命地超嘴巴里塞,塞得哽得直翻二白眼,不断地捶着胸口顺气。
周青青也赶紧给他顺着气。
顺了半天儿,好不容易给顺通了。
男娃仰头着头看她:“你为啥给我吃的?”
周青青看着这个漂亮地出奇的男娃,勾了勾嘴角:为啥救他?
当然是因为他是本文男主角啊!
在她的书里,男主是军政家庭人物,而且男主小时候也进过牛棚,就是进牛棚之后,男主的爹娘都死了,留下男主一个人,男主很吃了些苦头,不过男主命也特别好,他只在农场里呆了两年,他另一个农场里的哥哥就跳出了农场,回到了京都,还把男主也捞了回去,从那以后,男主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过在她的设定里,贵公子一样的男主爱上了耀眼的女主,并且因为强烈的个人魅力,把女主在乡下养的小狼狗“孟骁”比得一文不值,最后赢得了女主的芳心。
按她原书的设定,他们想要出这个农场还得再等五年,或许他们能够磨到那个时候,可这中间的过程实在是难以忍受。
恰好,她写了男主也在这个农场里,现在不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吗?等到男主的哥哥跳出农场的时候,把他们也一块儿捞出去,从此以后,他们家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本来打算,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家会一直不进农场,等到男主出来的时候,她代替女主和男主相遇就行,到时候她这一辈子也就站在了人生巅峰,谁也斗不过她。
不过阴差阳错,他们俩来到了同一个农场,那她可就要好好利用自己知道的剧情了!
想到这儿,她低头对小男孩儿笑了笑:“你爹娘都死了,是不?”
小孩儿警惕地盯着她,后来在她的眼光下,点了点头。
周青青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你以后跟着我们家吧,我们家一大家子人,可以保护你,你的豆包就不会被人再抢了。”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有些瑟缩:“可以,可以吗?”
周青青重重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家人!”
小男孩儿看了周青青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嘿嘿地笑开了。
周青青也轻轻舒了一口气,看着远方,嘟起来脸上的两团冻疮,一脸得意道:“你以为能困住我很久?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阿嚏!”
唐宁在床上揉了揉鼻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嘴巴里面喃喃道:“大冬天的,谁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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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六月,贺清明赶着一群娃去公社的城里考试。
还正在考试,阳光灿烂的天空就变得阴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一场大雨。
本来大家以为这雨下下就停了,没想到下完一场,没到一个小时,天上的云又聚拢起来,接着又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路上撑伞的行人,伞也被刮翻了面,差点儿拖着人一起飞了。
贺清明和黄小翠一看手里这么多娃,这要是一出门不都得跟风筝似的飞上天去?
他们又给队里去了电话,结果电话也打不通了,不知道是不是线路坏了。
因而,他们现在也只能等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贺清明和黄小翠就把管理娃娃的重任交给了唐宁,让唐宁守着纪律,别让娃乱跑了,两个娃则去食堂打饭菜。
可他俩哪有那么多饭票,他俩本来也以为吃那么一顿,就带了一顿的票。
现下可能要吃两三顿,这么多张嘴巴等着呢,两个老师又不可能叫小娃娃挨饿。
贺清明看着一个个小萝卜头,一咬牙,取下了腕子上那块梅花牌手表,递给黄小翠:“你找找人,用手表换几张票来。”
黄小翠看着那块表,捏在手里,一下眼泪汪汪的,十分舍不得,急得跺脚了:“这不是你娘给你的生日礼物吗?这哪儿成啊!”
贺清明直摆手:“快去,快去,还是吃饭重要些。”
唐宁在一边儿也看得辛酸,想掏吧掏吧,掏点儿票出来,也只掏出来一张饭票,这是她娘给她预备的,怕她只吃一张票吃不饱,所以多给了一张。
她扭头看着这七八个娃娃,都长着嘴巴等着吃呢,一张票,一人一口饭都不够!
她想了想,又只能把票塞回口袋里去了。
黄小翠就把表藏在衣裳里子里,冒着雨出去找人换票,刚走到门口就惊喜地叫起来:“诶哟,四哥,你来得可正是时候,我跟贺老师头都急大了。”
几个人伸头出去看,原来是唐老四来了。
唐老四撑着雨伞,要把黄小翠从院子那头送了过来。
贺清明正是无计可施的时候,唐老四来了,他看到了希望,一下就上来和唐老四握手,笑问道:“你咋来了?”
唐老四指了指外面:“嗨,我不是和人跑车么?我一想,闺女不是考试么?这么大雨,不知道你们铁定还没走,我就过来接你们。”
说完,黄小翠就把那块手表递给贺清明了,脸上还带着泪珠子的笑:“来,给你,不用卖手表了。”
贺清明也抿了抿嘴,笑道:“一块手表而已,你哭啥?”
黄小翠就脸红红的,不说话。
唐宁和几个娃娃就在一边“吁~”
这会儿眼见得雨似乎越来越大了,唐老四就赶紧叫他们上车,先回家去,免得待会儿雨大得看不清路,他们回不了家。
然后,一群人都坐在了车的后箱里,唐宁坐在前面,和唐老四挤着坐,雨刮器也在哗哗地刮着。
唐宁皱了皱眉,这雨似乎太大了?
车子也在路上缓慢行进,实在不敢过快,怕打滑,翻进沟里。
车刚到村口,正在打弯弯,要进打谷场,唐宁就看见唐凤丫抱着一只麻鸭子朝一面山坡上走。
唐宁皱了皱眉,这么大雨,唐凤丫不在家呆着,怎么朝山坡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了,我明晚可能要请个假,公司聚餐,我跑不脱,如果请假就打个请假条,么么哒。感谢在2020-01-12 22:15:14~2020-01-13 23:5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