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纨这几年,五官长得更开,身上的青涩和生嫩也全然褪去, 只剩下了尽态极妍的美感。她的气质虽不是娇媚的,但他却见过她最为艳丽的一面。
那是在极乐之时,那时的她眼角都带着让人心肝乱颤的媚意。
顾粲止住了思绪, 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生怕再想下去,事态失控,他会伤到她。
林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年岁也不大,不过十七岁。
顾粲心中有了好奇,他想知道林纨初次见他时,是怎么想他的,便问道:“纨纨第一次见为夫时,觉得为夫如何?”
任谁都在意爱人对自己的看法,顾粲有些紧张,心跳也快了几拍。
林纨点了点头,整个人便扑在了顾粲的身上,就像是只粘着主人的幼猫,她乖巧地贴着顾粲,回道:“我觉得你那时行止怪异,长得那么好看,却又那么奇怪……”
奇怪?
顾粲有些怔然,按说林夙初次安排他与林纨见面时,他应是循规蹈矩,没做什么出格之事,何来的奇怪一说?
他不希望自己在林纨心中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便又问:“哪处奇怪?”
林纨从未与顾粲提过他曾经救了她的事,今日趁醉便将之前的回忆都吐了出来,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时的场景。
月黑风高夜,有一俊逸的少年在伽淮宵禁后,却独自在暗中游街,神情寂寥,就如鬼魅一般的飘飘荡荡。
顾粲本觉得林纨是醉了,是在说胡话,直到他忆起,他初至洛阳时,有段时日确实喜欢在宵禁后随处走动。
但林纨是怎么知道的?
顾粲抚-弄着怀中如猫儿般的小人儿,观察着她天真甚至有些娇憨的神态,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这.......你是从何得知的?是问过元吉吗?”
林纨摇了摇头,很是依赖地依偎着他,她抬眸,望着男人漆黑的眼,声音温软地回道:“我没问过元吉,你那时还救了我,不然我是活不到现在的。”
顾粲努力回忆着前世的事。
他记得有一年他确实救过一落水的少年,他手拿酒囊,醉意醺醺,顾粲当时也觉得那少年行止奇怪,但也只是于暗中略略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往前走。
如果那时的少年是林纨的话……
想到这处,顾粲的眸色变得深黯了许多。
那少年分明是想自尽,后来坠入寒河后方才后悔,他听见了求救声,还是动了救人的念头。
林纨那时那么小,竟是有了自尽的念头。
他是如此得珍待她的性命,可那时的她却丝毫也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眼中。
一想到那时他若是走远了些,抑或是没听到她的呼救声,林纨定会殒命伽淮河中。
她若是死了,林顾两家的婚约也就不再作数,他二人也就做不成夫妻。
前世的经历让顾粲一将林纨和死这个字联想到一处,就变得思虑过甚,甚至有些癫狂。
林纨于醉中,却是丝毫也没觉察出顾粲的异样,虽然坐在拔步床上,屋内也生了炭火,但她仍觉得自己一如适才,处在一片冰寒中。
她本就体弱,再因前世是死在腊月寒冬中,比一般的女子要畏寒。
顾粲的体温和气息都是她熟悉的,不自觉的就让她产生了安全感,她似是出于本能,倚靠着他,汲取着温暖。
她是离不开他的。
林纨垂首,半阖双眼之际,顾粲轻轻推开了怀中的她。
见她一脸不解,带着稍许探寻的目光,神情犹自天真,顾粲如峰的墨眉又蹙了几分。
“林纨。”
顾粲唤住了她的名字。
婚后他几乎都是唤她纨纨的,很少直呼其名。
林纨回想着前世,那时二人婚后,他可不曾如此亲昵的唤她纨纨,他是怎样唤她来着?
林纨仔细地想了又想,最后忆起,他原是只称她一个“你”字。而且每次唤她时,顾粲的言语都稍有木讷,整个人便显得有些局促。
“……你现在要安置吗?”
“你…怎么了?”
“你……多谢。”
生分得如同外人一般,而不是夫妻。
细细回想,那时不只是她在他的面前会局促不安,顾粲也是,他并不清楚该怎样与她相处。
林纨有些不情愿,柔|软的唇如孩童般微微撅起,声音难得含了几丝嗔怪之意:“你怎么不唤我纨纨了?”
顾粲此时却没有心思同她讨论称呼和名讳,他再次唤住了她,眸中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声音也带着几分冷意:“林纨,你既然嫁给了我,你的命就不再只属于你一个人……我不许你再如此轻率地对待自己的命。”
林纨眨了几下眼,神情还算是乖顺的,可面对有些陌生严厉的丈夫,她还是展露出了些许的惧意。
乌发如瀑地垂至了床面,几乎将她纤弱的身子半裹,她不明顾粲因何而怒,只是觉得他的口吻过于严厉,让她无所适从。
林纨下意识地垂眸,不敢同他的视线交汇。
这副模样自是让顾粲心软爱怜的,但他面色未变,仍继续道:“听清了就回为夫的话。”
“——啪嗒。”
几滴清泪落在了林纨白皙的手背上,见醉酒的妻子哭了,顾粲有些无措。
这时的林纨比平素娇气多了,真是一点都说不得,语气稍微重些都不行。
他忙将因泣,肩头有些微抖的小人儿拦进了怀里,轻抚着她的长发,无奈地低声叹气。
林纨没有推拒,只是觉得心中委屈,具体因何而委屈,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她清楚,她哭绝对不全是因为顾粲刚刚的那番话。
“…你凶我。”林纨的声音满是委屈,双眼泛红地仰首看着丈夫。
顾粲将她有些孩子气的行止看在眼中,却是愈发无措,林纨平素端庄体己,就算是心有不快,往往也都会将其掩在心底。
见顾粲不言语,林纨声音微高了几分:“你若是再凶我,我就不同你回去了。”
“不同为夫回去?”
林纨声音温软地道了声“嗯”后,又回道:“本来我也准备就这么在侯府度过一生,不想再与你有什么瓜葛,我就这样在这儿住一辈子也无妨。”
这话不是因醉而说的胡话,重生后,林纨也没想过要再嫁他人,虽说她自认为她能将同顾粲的过往都看淡。
但是重新再接受一个男人,她是做不到的。
不如就此孤独终老。
顾粲听后,眸子不易察觉地深黯了几分。
他的心性因过往之事和重生而大变,林纨也如他一样,心性早就不再是前世的那个柔弱闺秀。
现下的他,并不能完全看透这个女人。
如果林纨真的铁了心不同他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林府闺房内的灯火昏黄,下人们也不再走动,该守夜的守夜,该安置的安置。
顾粲瞧着她巴掌大的柔美小脸,只这一日的折腾,下巴就要比平素尖了不少,面色明明很憔悴,可是神态确是有些幼态的。
顾粲的神色平静了不少,心中却起了别的念头——
如果林纨能怀上孩子,至少看在孩子的面上,她也不会轻易地离开他。
今日之前,顾粲其实不想让林纨早早就身怀有孕,林纨的体质虚寒,得场小病自身都难保。
但现下,他真的希望她能怀上他二人的孩子。
顾粲顺势看了看林纨的小-腹,那雪-白的寝衣之下虽然平平坦坦,但保不齐这里面已经孕育出一个生命。
只属于他和她的一个小生命。
毕竟今晨二人还曾翻云覆雨,那时林纨还无力地依偎着他,朦胧的瞳孔中满是对他的依赖。
小童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醉后的林纨就如小童,很快便止住了泣声。
沉思的顾粲让林纨觉得很没安全感。
有好半晌他都没有理过她了,他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因为她哭所以惹他生气了?
林纨探寻似的伸手,并轻握住了他的拇指。
顾粲觉出拇指被寸寸柔腻包裹,便看向了神情略有些委屈的林纨,他的神情愈发柔和。
她本就在他的怀中,顾粲顺势与她十指相扣,将一时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女人往怀里拥紧了几分。
林纨没有抗拒,渐渐软在其怀,比平日更加乖顺、小鸟依人。
“子烨……”
林纨的声音喃喃,这种释然且放松的声音让顾粲的心中安沉了下来,他在她耳畔轻声问道:“纨纨想要个女儿吗?”
女儿一词触到了林纨心中最柔|软的那处。
一想到有个小娃娃长得既像她,又像顾粲,笑意不自觉地就蔓上了颊边。
顾粲静默地听着二人的心跳,他看不清林纨的神色,心中却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刚想哄着林纨先安睡,林纨却轻印一吻在他唇边,不夹杂任何的情-爱,只是同至亲之人的单纯亲昵。
林纨唇角愈弯:“我想的,我想要一个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该怎么说,具体过程就是一个脾气急躁但是却有着破身子骨的小扑街写手被人诬陷,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自己的身体被严重透支。过程不多说,怕你们嫌烦。
虽然对晋江的种种都心灰意冷也很气愤,想封笔。但是觉得坑了很对不起读者,笔下的人物没个结局我也特别难受。因为身体原因,日更连载对我来说强度太大也保证不了文字质量,我只能做到周更,每周六晚六点更一次。下次的更新时间也就是下周六的晚六点。
后续的细纲我做出来了,但是不能预估本文的字数,怎么都需要个半年才能完结,至少让林纨和顾粲有个好结局后再封笔。
谢谢你们的理解,我再郑重的道一次歉,对不起大家,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第68章 067:兔子咬人(2.15)
待至次日辰时, 洛都晴雪初霁。
平远侯府的下人们陆续拿着竹帚清扫着地上的积雪,林纨清晨眠浅,听见了那窸窣的声音便蹙了蹙眉头, 下意识地往温暖的所在之地又钻了钻。
冬日的暖阳衬着晶莹的白雪,格外耀目, 带着生机的穿透了楞格窗,恰巧照在了拔步床外的隔间处,落下的影子金黄。
隔间的红木板地上散着女子柔软馨香的贴身衣物,凌乱中透着几分旖--旎。
林纨想再贪眠半晌, 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
昨日为了避开顾粲,她携着香见回了侯府,再然后……
想到这处, 林纨觉得头有些痛。
她缓缓睁眼, 竟是发现自己睡在了顾粲的怀中。
面前男子的面容依旧清隽英俊,锋眉与低垂的乌睫浓黑,肤如透玉,好看得有些不大真实。
林纨边尝试着回忆昨夜发生的事,边静默地看着顾粲的睡颜, 思虑着接下来的对策。
顾粲睡意未消,熟稔地将身侧的女人往怀中拢了拢, 一如平日对她的亲-昵之举。
林纨刚要挣脱,却觉得自己的小腹不大舒服,再低眉一看,竟发现衾被中的自己几乎是未着寸缕。
唯一穿着的衣物是还是顾粲的里衣, 应是他怕她着凉,随意为她披裹上的。
林纨双颊一红,忆起了昨夜在这拔步床内的影影绰绰, 顿觉又羞又愤。
又是因醉被占尽了便宜,她不明前因与后果,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又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林纨立掌,使劲地将顾粲往外面推了又推,直至他终于转醒,睁开了那双仍带着睡意、且可称之为昳美的双眸。
顾粲面色无波,只多用了些气力,便将薄愠的小人儿禁锢在怀。
林纨动弹不得,愈发恼怒,故意冷着声音道:“你放开我!”
顾粲并未依言,依旧静默地欣赏着林纨难得的怒态,顺便腾出一手,轻松地便攥住了林纨的一只细腕。
林纨的气力敌不过,眸中很快便蕴了水,顾粲见此,心微微松动了一些,却仍未松开林纨的手,“你还要在侯府住多久?”
林纨并未回复顾粲的问题,见斜阳照进,发现时辰不早,心中微惊。
今日并不是顾粲休沐的日子,这个时辰怎么说都过了辰时了,顾粲他怎么没去上朝?
林纨颦眉,清丽柔美的眼中情绪复杂,语气平静了些许:“你怎么没上早朝?”
顾粲的唇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林纨不明所以时,顾粲却握着她的手,往他的颈脖处探去。
他的颈部线条很好看,喉结微动之后,便用林纨熟悉且低沉的嗓音回道:“我让元吉向朝中告假了一日。”
林纨循着方向看向了顾粲的颈脖,照进屋内的日光渐渐有些刺目,林纨微微眯眸,这才看清了其上竟是有几道伤痕。
伤痕有不浅的牙印、还有用指甲挠的刚刚结痂的血痕,看着挺骇人的。
林纨仍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视线微错时,却对上了顾粲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纨纨将这处弄成了这副模样,为夫还怎么去上朝?”
林纨双眸微瞪,有些难以置信。
身为朝臣,仪容若是有毁确实是不宜面圣,但这也不应该是他轻易告假的理由。
林纨双颊愈红,语气却故作平静,又问:“你是用什么缘由告的假?”
说这话时,林纨半撑起了身,如绸般的青丝覆住了她的半面,为其清丽的面容又添了几分柔美。
顾粲眼神温柔,将林纨散落的乌发别致了耳后,林纨不为所动,神情难得的严肃且认真。
顾粲见此失笑,回了她二字:“病假。”
寝房外的香见早早便起了身,她端着半搭着帛巾的铜盆,身后跟了两名小丫鬟,都是林纨还未出嫁时便在庭院里伺候林纨的。
香见不敢轻易扰醒主子,面色却有些凝重。
直到听见房内的林纨扬声唤她,香见才终于回过神来,铜盆中的水微漾,她小心地走到屋内的雕花飞罩处后,半屈着双膝,等着林纨的差遣。
林纨在顾粲的注视下飞快地换上了衣物,身上的不适感加剧,她也不清楚顾粲昨夜到底折腾了多久。
那可恶的男人依旧是副慵懒模样,半敞着衣襟,不肯将视线从她身上移下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