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思阮点点头,顺从把书包给他,边走边揶揄道:“老师还说你跟着我他很放心来着——你是不是给他也灌迷魂汤了?”
顾向野停下看她,揪住词问:“也?”
“.....”南思阮简直想给嘴快过脑的自己来一拳,手背敲了下嘴道:“口误口误。”
少年扬唇,心情很好似的没再追究,在楼梯间散漫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下楼梯的声音交响在寂静走廊。
南思阮一蹦一跳下了楼梯,在最后两节台阶处蓄力一跃砰的落地,为自己惊人的弹跳力惊叹半秒,转身去看离自己两步远的少年。
那少年丝毫没有被她的运动能力感动到,眉梢一挑,冷漠道:“好好走路。”
“......”南思阮极力怂恿他,“你也跳一个吧——真的很好玩,像飞一样。”
顾向野轻嗤一声,不大想搭理她地往下走,她也没多强求,等人稳稳站到地面才长长叹气,眉间强装的惆怅:“你是不是嫌我幼稚?”
顾向野忍着没捏她脸,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抬手指腹略蹭过少女粉嫩的梨涡,对上她那双过于明媚的眸,几乎没脾气地倒回后两个台阶,长腿一跨散漫落地,啊了一声敷衍道:“真好玩。”
“.......”南思阮脸颊染红,别过脸去不想理他,糊了两把脸蛋警戒自己争气点,背过身继续往前走,极快速地掠过门口瞌睡的保安出了校门,猝不及防又被翘起的台阶绊了一下。
天色昏暗,路灯下几只振臂的蛾子,堕落街有浓郁的人间烟火,马路对岸车流飞驰而过。
然而她背后的少年眸间明显只看到了她,习以为常又反应极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在重心平稳的那一刻微不可察地慢慢松开。
南思阮被他握着的手腕不是第一回 ,却莫名地有些发烫,连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腕间向上,几乎能在脑海临摹出对方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来。
那少年的手是她领略过的好看——冷白细长,略薄的皮肤下血管淡紫,微微弯曲的指节间分明简直犯规。
想去牵他的手——
她脑海浮现这样的念头。
她的贪念刚冒了一点儿,对方的手已然松开,连带着一贯的散漫轻嘲,悠悠入耳。
“说真的,”他叹了口气,问,“什么时候去做个脑部CT?”
“.......”南思阮脑海几乎被另一个念头完全侵占,压根腾不出位置理会他又一句屁话。
要去牵他的手吗?牵是真的想牵的——可是直接说会不会太没面子?她凌乱地思索着,他们现在的关系牵手合适吗?不合适就假装碰到好了——要怎样才显得像是不经意地握上?
少女脑海快速略过一遍看过的所有八点档青春剧,抬眸看向南中外台阶上那一条红砖路。
那一条路坑坑洼洼,红砖旧年失修,缺胳膊少腿的常有,中间还极其不人性化的栽种了几颗挡路的树,几乎没人会去走。
少女攥了攥拳,脑中一热,大义凛然地踏上了那条没有人走的路。
月亮隐匿在云层后,那一夜无风,天泼了墨般粘稠,南中门前有少女磕磕绊绊了一路,强装漫不经心踩准每一个坑洼处佯装跌倒。
顾向野起初依旧去握她手腕,到后来对方简直在和地心引力做对抗似的走一步摔一个,眸底狡黠又紧张似的藏着心思。
少年略微思索,在红砖路的尽头对方又要故技重施向前倾倒时干脆揪住了对方的衣领,挑眉淡然出声:“你...”
“——这条路真的很不好走,”南思阮先一步抢过他的话头,煞有其事地点点脑袋,“怪不得没人走呢嘿嘿,你真牛逼能走的那么稳稳当当。”
“.....”顾向野等她哔哔完,没甚表情直缓道,“——就这条路,三十米不能再多,你摔了三十二次。”
南思阮心道你数什么不好你数这玩意儿!??
南思阮强撑微笑打着哈哈道:“那看来我小脑发育真的不太好呢——有空是要检查一下...”
她简直连掩饰都没有,干脆背过身去不敢看他,企图用装蘑菇来糊弄对方。
顾向野静默看了她一会儿,懒散开嗓:“南思阮。”
南思阮瞬的脖颈汗毛倒立:“诶在呢。”
少年低沉笑了一声,松开揪着她衣领的手,直接伸向她面前。
南思阮心跳加速地偷偷垂眸去看——路灯下那只过分好看的手根本在明目张胆地勾引她,就直接放在她眼皮之下,暖黄印在冷白皮肤上,分外嚣张。
“想牵我的手,”那少年稍稍俯身在她耳侧的一点距离,嗓音蛊惑似的低沉带磁,引诱道,“就直接牵。”
第41章
南思阮有时候真的很想敲爆这个少年的狗头——
比如他让把昨晚的话再说一遍的时候。
又比如, 他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直白又诱惑人似的在她耳畔说想牵就直接牵的时候。
这谁顶得住啊——那少女颇为绝望的想,这他妈谁能忍住不牵呢?
面子——去他妈的吧, 面子算个屁啊。
她挂肠搜肚地把一切羞辱自己的脏话都说了个遍, 然后面上故作坦然地, 实则小心翼翼又颤巍巍地,抬手牵上了那少年。
那是引发特洛伊战争的金苹果, 是伊甸园中那只蛊惑人心的蛇, 是海滩岛礁的海妖塞壬,是她手内黏糊糊的汗触及对方的掌心时, 她那颗几乎要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圈再来个后空翻的心脏。
顾向野看着少女柔软的手微微靠上自己的, 再微不可察的收拢, 心中几乎化成一滩水来。
她是有多紧张——那一掌心的潮意猝不及防,却只是轻触碰他的手上。
他下意识地想要收紧握住,又怕吓到小姑娘,忍着心尖泛痒垂眸看着她渐渐和自己手心贴合,四指慢慢弯曲, 粉圆的指甲叩在自己手背,又觉得不大真实地稍微捏了捏, 才渐渐放下。
月光从云层探出点儿脑袋, 映的少女鬓角毛绒的暖黄, 她看着少年把手收了回去,压下心头异样的不舍, 低着头强撑正儿八经地开始苍白开脱:“——是你让我牵的...”
“你的手就放在我面前, ”她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双手示意着距离之近,“就放在我眼皮底下——你就是在诱惑我犯罪。”
顾向野眸间忍笑, 淡淡颔首,嗯了一声附和她:“你的手也是自己跑到我手里的,和你南思阮没半点关系。”
“......”南思阮绝望别过头去,无意将通红耳尖展示给对方,“你得明白——我的手它有时候有自己的想法,这我没法拦的...”
顾向野依旧附和她,目光略过她耳侧染红,揶揄回:“我明白。”
“......”南思阮心道我自己都不明白你能明白个屁,阖眼微微有些洗不白了的绝望,正想扯点什么赶紧移开这个狗屁话题,就听到那少年低低笑了声,而后嗓音略带点说教的,长辈式的语气平缓道。
“南思阮,别早恋。”
南思阮头皮发麻,莫名就有种拍拖被抓的心虚,半句怼他的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对方又漫不经心地,吊儿郎当地添了一句。
“所以,”那少年唇角轻扬,抬手揉乱她的发,欠揍地说,“牵个手就差不多得了,知道没?”
“........”
-
那是数了七百六十只羊仍然失眠的晚上。
南思阮睡不着干脆在蚊帐里撑着小手电筒倒默《逍遥游》,写着嘴角就忍不住上扬,最后是沈青难耐地掀开她蚊帐的一角,目光拂过那少女面前密密麻麻的古文时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道:“你他妈再抖,我真的会忍不住揍你。”
南思阮抬起那双潋滟水光的眸就去看她,梨涡蓄满,小声却又高度兴奋:“沈青青——”
“我好快乐啊。”那小姑娘笑得宛若一江春水,连尾音都蓄了星河灿烂。
“.....”沈青心尖一颤,半点脾气都没有地认命叹了口气,去戳那姑娘的脸蛋:“你瞎乐呵什么呢——从你回来嘴角都飞到天上去了...”
南思阮去蹭对方的手背,无意识又想到少年的冷白修长,嘴角又飞了几分:“就是觉得,人生也太美好了吧,我太爱这个世界了....”
“好个屁,”沈青冷漠打断她的叽歪,哼了一声爬上她的床侧摊倒,“老娘今天数学被叫上台做题,英语默写又没及格,被班主任说考个G大都困难——看着那狗屎高考倒计时简直觉得人生给人扑灰上去了好吧。”
“你说的的确很惨,但是我还是很快乐——我帮你补数学吧,或者我们现在去外面背英语单词,”南思阮环上对方脖子心情仍然好,眯起眼提议道,“虽然我数学也菜——但是文科的我应该还能用。”
“......”沈青翻白眼蒙上被子,“你独自快乐吧,别拉上我。”
那小姑娘的确具备独自快乐的能力,双手扒拉上对方边蹭边埋头笑,半晌心满意足探出脑袋搂着她终于犯了点儿困意。
天际微亮,月色偷窥着窗户,在两个姑娘毛绒脑袋上留下点点痕迹。
南思阮气息终于平缓了些,嘴角还余了点儿笑意,手脚并用地抱住对方准备睡觉。
沈青稍微从被子里伸出头来,垂眸看了看趴在自己脸侧软乎乎的少女,坏心情几乎被吹散了干净,嗓音轻柔小声道:“阿阮,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这日子太他妈难过了,上个高三跟打仗似的,爷半条命都快没了。”
“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嫁个好人家。”沈青倦怠地慢慢讲,“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还能活出什么花样呢。”
“我以为这世界对人就这样了,”她酸涩又坦然地说,“但是又看到了你——世界对你多好都是应该的,你这样的女孩子才值得。”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开心,”沈青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估计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是看到你开心我就觉得生活会变好的,真的。”
南思阮朦胧睁开眼略迷茫地看她,眸底牵扯了点儿困倦,映满温柔月光、人间灯火与花。
“因为,”那女孩看着她,忍不住也笑了,一字一句轻柔地讲,“你真的很美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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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南风,性别男,年龄三十六岁,毕业于H师范大学,后以优异成绩被H师附中录取,三年后转入南中任职语文老师。在校期间获优秀教师荣誉称号...”
男人靠在墙边翻着两页A4纸,不带感情地一行一行念道。
顾向野挑眉看他,扔了句:“说重点。”
“......”傅亦安又把两页纸来回翻动,哗啦作响,半晌也挑眉回看他,“重点是——至今未婚?其他也没啥了,就一普普通通受学生爱戴的青年教师罢了。”
顾向野转动烟卷,指尖火光点点,摁了摁额间:“其他都正常?”
“你自己看吧。”傅亦安把两页纸扔给他,有些困惑,“你是怀疑这老师...对那小姑娘有意思?不能吧...他高二认识人家,要做什么不早做了?”
少年垂眸掠过那些信息,纸上印着男人年轻时的照片,眉骨温柔却不失英朗,几乎想象的出他谈吐时的礼貌和文人气息。
那两张纸印满了青年才俊的故事,获得过的荣誉奖项洋洋洒洒占了一页,曾发表过的文章从标题就透着一股底蕴,同行或学生的评价也极高。
“他都把好老师的形象贯彻人生了,”傅亦安继续讲,“这么多年打拼的荣誉哪里舍得就为一小姑娘全部放掉?这种中年男人看的都挺开的。”
“所以,”他打了个哈欠,指尖捻去眼角一点儿泪花,“你想多了吧兄弟,我看这老师挺尽职尽责了,别对你家小姑娘好的就觉得别人图谋不轨。”
顾向野又看了遍资料,眸底略暗,没有接话。
梁南风的资料干干净净,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梁南风无故在那天和他说的那通废话,连带今日没有跟上的反常,几乎就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极力在麻痹和舒缓他的猜疑。
只是他想不明白,对方还在等什么契机,又准备做出什么事情。
傅亦安见他没有想理自己的意思,没趣啧了一声,话题转了转,“你问小姑娘什么意思了没有?”
顾向野懒散敷衍:“问了。”
傅亦安眉梢挑高,看着对方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就猜到了个大概,搭上对方肩膀八卦:“她认了?可以啊兄弟——发展到哪步了?人还是未成年你注意点儿...”
顾向野稍稍侧开他的手,漫不经心回:“滚吧。”
傅亦安霎时起了点儿疑心,强硬掰过对方问:“别吧兄弟,咱做人还是得遵守道德法律底线...”
顾向野抬眸看他,半晌低低笑了声。
“人小姑娘非得牵我,”他语气要多欠有多欠,状似无奈散漫问,“我能怎么办?”
“......”傅亦安简直想给他来一下,“牵个手把你能的?就这?”
顾向野懒得搭理他,慢条斯理抽出两张卷来做。
“所以——”傅亦安不死心戳他痛处,“她还是没承认?她没承认你就给她牵手?你这不是——”
顾向野眼皮抬起,礼貌道:“你再乱叫?”
“——你这不是倒贴加舔狗本人,”傅亦安置若罔闻继续道,“白给人小姑娘占便宜?”
少年动作停下,没甚表情地看向他。
“顾向野,”傅亦安咽了口口水,极其不怕死地又佩服地添上一句,“这你都能忍,牛逼。”
他说完就知道今天多半又得打一架,但莫名有些口嗨的兴奋,眸底扬起你揍我可以但我说的没错的理直气壮,丝毫不虚地垂眼去看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