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江湖妖女15、16
灵纨宫。
红绸缎、红喜字布满宫内上下里外,处处张灯结彩,繁华若梦。
花晓安静坐在房中,任由小小帮她梳着满头青丝,床上,凤冠霞帔分外华丽,满屋赤红映的她眉目朦胧魅惑,脸上的黑疤越发的淡了。
九微的好感度到八十了。
花晓眯眸,想到那日情形。
她说完“要成亲”后,九微便顿在原处,脸色苍白,唇几次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句:“你不是……要我的心?”
她只勾唇浅笑一声:“不想要了。”
而后转身,回了灵纨宫。
“九微大师竟然再没出现过了。”小小一边帮她盘着发髻,一边小声嘀咕。
花晓笑了笑:“他不出现还不好?省的你每日宫里宫外的跑。”
小小开朗了些,却又想到什么:“宫主,你真的要嫁人啊?”
“怎么?”花晓挑眉。
小小默默道:“总觉得宫主不像是甘愿嫁人之人……”
花晓勾唇,并未否认。
小小复又道:“宫主,那个剑圣竟然同意将喜事在灵纨宫办啊……”
花晓挑眉:“有些事,在何处开始,便在何处结束,从来如此。”
“这是何意?”小小不解。
花晓却不再解释,只是拿过眉黛,轻轻扫着娥眉。
火红的嫁衣如火,曳地拖出长长的裙尾,繁复而华丽的流苏凤冠,戴在发髻上,珠帘在眼前微微摇晃。
外面传来阵阵鼓乐喧天声。
丰阅换下了白衣,穿上红色喜服,腰封衬的他身姿颀长,两条冠带自身前垂下,尽是风流俊逸。
他怔怔看着正从屋内走出来的女子。
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见她第一次穿着凤冠霞帔走出来的模样,那时……亦是这般,美艳而动人。
看着花晓走到他身侧,丰阅方才开口,声音喑哑动容:“我们错过太久了。”
珠帘下,花晓唇角勾起一抹笑:“久吗?”还会更久的。
丰阅听着她的娇笑以及这没心没肺的话,伸手将她的手紧攥在手中,这双手,他再不会放开了。
大厅内已坐满人,却也不见喧闹,灵纨宫、剑圣,二者身份非同寻常,来人自然也非常人。
吉时已至。
“一拜天地——”傧相高喊着。
二人转身,面向厅外,微微躬身。
“二拜高堂——”
丰阅父母早亡,花晓无父无母,二人不过对着两张紫檀木椅,随意拜了拜。
傧相最后叫道:“夫妻对……”
“慢着。”沙哑声音突然自门外闯了进来,打断了本欲躬身的二人。
花晓垂眸,丝毫不见惊讶。
厅内众人本交头接耳,看见来人顷刻寂静。
一人穿着白衣站在门口处,身子瘦削如竹,眉目苍白而清离,头上无根发,眼尾处却染了些许猩红。
九微。
众人大惊。
江湖人皆知,当初失忆的剑圣和花晓成亲时,正是九微前来打断这场亲事,并废了灵纨宫宫主的武功,惹得灵纨宫上下奔走逃亡。
而今,旧事重演。
且……九微竟舍了僧袍,穿了俗人衣裳。
丰阅蹙眉,看着来人:“九微大师若来吃喜茶,还请一旁落座。”他声音冷冽。
九微看了眼丰阅身上的红,眸中幽沉,转而望向一旁的花晓。
凤冠霞帔,好生夺目。
这几日,他回了般若寺,参禅打坐,平心静气,可是一闭眼,便是她身穿嫁裳的模样,想着她靠在别人怀中的娇媚模样,想着她低软的语气唤着的也是别人的名字……
第一次,生了心魔——“佛真的对吗?”
他质疑了佛。
喜怒哀乐贪嗔痴,七念俱生。
“不许嫁。”终,九微开口,声音平和而阴鸷。
丰阅脸色阴沉,却未等他开口,便见身边红影微动。
花晓娇笑一声,起身便朝着九微走去,步步生莲。
丰阅一滞,手飞快上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花晓……”他低唤着她。
花晓垂眸,看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复又看向丰阅:“怎么?难受?”
丰阅身躯一僵,手攥的越发紧了。
花晓却又想到什么,眉眼带出几分嘲讽笑意,她挑眉问道:“熟悉吗?”
丰阅神情骤然苍白如纸,心口如被人以薄刃乱剐一般刺痛。
岂会不熟?
当初,穿着嫁衣的她,便是这般拉住他的手,满目绝望的唤着他:“丰阅,你真要……弃了我?”
而初初恢复记忆的他,头也未回的离去。
她那时便是这种感觉吗?铺天盖地的绝望压的人险些喘息不过来,心口剧痛,却无一纾解的法子。
这是她的目的吗?
“你想……报复我?”丰阅看着眼前娇媚的女子,声音沙哑,字字艰涩。
花晓笑了笑:“我不过将你做过的事情重新做了一遍,怎么算报复呢?”
话落,她已将丰阅的手拂开,朝九微走去。
丰阅仍怔在原处。
若是以往,被这般对待,他定会愤怒,可此刻……却似乎只有铺天盖地的绝望。
花晓最终站定在九微面前,上下打量了下他的白衣,笑道:“衣裳不错。”
九微望着她的眉眼,干涸的唇微动,却全然无方才的平和阴鸷,反而带了一抹细微的哀色:“不要嫁。”他低语。
花晓笑意不减,歪头问道:“你的佛便教你三番两次的坏人姻缘?”
九微沉沉应道:“未曾。”
“那你现在……”
九微睫毛微颤:“我已还俗。”
花晓问道:“为何?”
九微望着她,良久扯出一抹淡笑:“你想要的,以后,我都可以给你了。”说到此,他双眸微红,“所以,不要嫁给他。”
“我想要的……”花晓呢喃,挑眉看向他,“你的身子也行?”
九微神色微紧:“……”耳根却热了热。
花晓轻笑一声,转瞬眉眼闪烁几分媚色,她徐徐走到九微跟前,火红的嫁衣纠缠着他的白袍,女子的馨香包裹着二人,她低语,“放心,我想要的很多,但若是不包括你呢?”
九微身子僵凝。
身后,丰阅双目赤红看着那亲昵的男女,心中澎湃的杀意连他自己都被轻易震慑。
他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远离自己,仿佛在走出自己的生命。
未曾回头,不留只言。
可哪怕是报复!就算是报复,又如何?
便报复吧,留在他身边,报复一辈子。
“放开她!”冷冽刺骨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外泄的内力,轻易惹得内力薄弱者阵阵眩晕。
花晓一动未动。
身子却被人温和揽到一旁。
九微上前,接下了丰阅这一掌。
丰阅侧身,本欲将花晓带回,九微却再次出手,招式不急不缓,每一招却如蕴藏着如海般的深沉内力。
一个红衣喜服,招式凌厉如冰,一个白衣胜雪,招式温和深厚。
二人竟缠斗在一起。
“宫主,这大喜的日子,怎的打起来了,”小小匆忙上前,拉着花晓朝一旁避开,“这……也不知谁能将二人拦下……”
“为何要拦?”花晓眯眼看着那一红一白二人,身形俱如练,挥洒见若疾风而过,飞起时如脚踏虚空,“一个江湖正道的剑圣,一个一心向善的大师,二人此生都难得斗一次……”
说着,花晓拿起一杯茶,不动声色细细品着:“上次成亲,还未等打呢,那几人便弃我而去。这一次……”她轻笑一声,“打得真激烈。”
也真漂亮。
同在此刻,门外倏地传来一声破空之声。
花晓侧眸,双眼微闪。
还是来了。
果不其然,下瞬,一柄长剑带着戾气,朝她刺来,她侧身避开。转眸便望见李轻漓穿着黑衣手执长剑望着她,眼尾微挑,本澄净的眸尽是混沌。
花晓蹙眉,李轻漓竟是……练功练到走火入魔了?
并未等她多想,李轻漓再次朝她袭来,手下刀剑步步杀招,越发狠厉,比起上一次二人交手,她的武功精进不少。
花晓这一次未曾用法术,却依着卫影传给她的些许内力,闪避飞快。
李轻漓暗恼,余光望见一旁神色苍白的小小,长剑一转,已刺了过去。
终于来了。
花晓这一次,再未避开,起身将小小推到一旁,长剑穿过心口,直直而入。
心口处阵阵剧痛,血一点点渗透出来,在火红的嫁衣上,格外不显眼。
“花晓——”蓦地一声惊惧吼声传来,嘶哑难听。
【系统:九微好感度+15,当前总好感度:95.】
花晓缓缓倒地,心中却尽是轻松。
远处,一白一红的缠斗身影停下,花晓只觉自己的身体被揽入一个怀抱之中,那怀抱带着细细的檀香。
“花晓……”九微的声音颤抖着。
花晓眯眸,只觉身子越发冰凉。
九微勉强平静着,指尖紧绷探向她的脉象。却在覆上的一瞬间僵住。
她体内,内力混乱却浑厚,足以避开李轻漓那一剑。
但她没有避。
“花晓,你是……故意的。”他望着她苍白的容色,声音嘶哑。
花晓笑了笑:“走了。”
声音极轻。
九微手一颤。
【系统:九微好感度+……】声音却越来越弱。
花晓已紧闭双眸。
九微大恸,雪白袍服被内力震的胡乱飞扬,周遭人七窍不觉流血,纷纷逃离此处。
却唯有怀中人,安然无恙。
他面无表情,只静静拥着怀里的女人,如拥至宝。
“花晓,你说,要我将这颗心给你……”九微声如情人间呢喃,嘶哑的厉害,“你想要我心,伸手便是,无须百媚千娇,我岂会不给……”
他伸出右手,望着苍白指尖,内力逐渐积蓄在手中。
他此一生,从未造过杀业。
而今,他杀的第一人,便是……自己。
九微将手嵌入心口处,指尖鲜血淋漓,他却若不知痛般继续探入心口,双眸染尽猩红,再不见神佛之相,反添魔魅。
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衣,似与怀中人的嫁衣同色。
手指在血肉里穿行,直至……他将心捧到她的眼前。
他一字一顿唤着她的名字:“花晓。”
而后,便拥着她,再无反应。
……
丰阅目光怔怔望着花晓。
这个女人,本该是他的妻子,两次。
可是……
他迟迟不敢上前。
他很清楚,李轻漓前来寻仇是为了他,是他害死了花晓。
转眸,他看向李轻漓,眼尾赤红,墨发乱舞,比起练了走火入魔的李轻漓,他更像入了魔心。
“阿阅……”李轻漓呆呆望着他。
丰阅一步一步靠近她,直到走到她面前:“你杀了她。”他的声音分外平静。
李轻漓不断后退着,眼神惊惧。
“怕吗?”丰阅突然诡异笑了出来,“你为了我,杀了她。却在害怕真实的我?”
剑圣不过虚名,他也从不是英雄。
丰阅蓦地僵住,爱真正的他的人,唯有一人,那人却死了,死在了他们的喜宴上。
他伸手,身形如鬼魅,闪身到李轻漓身前,掐着她的颈,双眸嗜血。
“丰阅……”李轻漓唤着他,挣扎着,眼神绝望。
丰阅望着她眸中绝望,呆了呆。
曾有一个女人,也这样望着他,可那时,他抛弃了她。
手,最终松开,落在李轻漓的头顶。
废了她的武功,毁了她的丹田。
此一生,她再不能习武。
这一日,喜宴之上。
灵纨宫妖女,被人刺杀。
九微大师,自毁而亡。
剑圣……再无所踪。
……
十年后。
灵纨宫声名大噪。
这十年间,灵纨宫似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实力大涨,且其声势,有与日俱增的趋势。
只是,天下多少江湖人,费劲万千心思,无一能窥见宫主真容。
般若寺。
玄悯一袭雪白僧袍,本稚嫩的小脸早已长开,眉目清浅如画。
他起身,走了很久,走到一处坟墓前。
“师父,弟子来看您了。”他轻语,声音温和平静,隐有出尘之姿。
安静停留良久,他复又前行,去往另一处坟墓。
那处坟墓的不远处,有一栋竹屋。
竹屋里的人,玄悯曾有过几面之缘,他知,那人名叫卫影。
卫影已经在此处住了十年了,鲜少言语,却日日将这处坟墓修整的干净。
他曾以为卫影是个无情绪的木人,直到有一次,一伙山贼误入此处,毁了坟前一抔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