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若她想着要攀高枝,看上了皇室那些与她有血脉关系的姻亲,就更不好了。
“所以这惩罚闻筠你也不用感觉重,孩子不听话,关上她们一段时间就好。等她出来以后你再看,保准脱胎换骨,再不敢有那些小心思,去整什么幺蛾子。”
他曾经在少年时便曾设想过,她娘这副脾气,肯定是他外祖父没有教导好,但凡他将他娘教得好一些,稍微能立起来一些,之后也不会苦了他。
现在有了一个脾气、性格、就连行事方式都和他娘很是相似的便宜女儿,他对于自己这次的威吓效果,很是满意。
相信再多吓几次,黎霜以后就肯定长不成他娘那模样。
苏满娘见他唇角微勾,神情慵懒,只以为他是因为解决了一件事后,心情舒畅,遂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还是玉清厉害。”
黎锐卿将鼻尖往她手上又凑了凑,眯起眼睛享受道:“闻筠,你可以更用力些。”
苏满娘:……
她将手放下,探入他的腰间:“脸面之上,还是不用随意动手比较好,免得你出去以后无法见人。”
黎锐卿想想最近朝中的局势,和自己的任务,也跟着点头:“还是闻筠对我好。”
说罢,他餍足的目光瞟过床上的月事被,笑得意味深长:“今晚我会回来得晚一些,之后还需在前院书房处理一段时间的公务,你不用等我。”
苏满娘颔首:“你辛苦了,可用为你送汤?”
黎锐卿笑意吟吟的:“今儿个厨下是不是要为你炖五红汤?!到时我便让墨砚去厨下领上一碗。”
离开了主院,黎锐卿便直接去上了值。
自从年后七皇子回归后的这一个多月,朝堂上本来就已紧张的局势现在越发紧绷,仿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当然,在除夕宫宴上,被康元帝亲口赐婚给七皇子的那位邹丞相的嫡次女,也是这紧绷局势下最重要的一根引绳。
七皇子自从回归朝堂后,便被圣上丢到了六部之中最重要的户部,监管一国财政大权。
这样重要的位置,注定会被其他皇子嫉妒。
事实上,七皇子也确实在上任后,遭遇了众位皇子和大臣的有志一同下绊子,但是此时的他,早已与几年前的年少气盛大不相同。
面对重重阻碍,堆堆麻烦,周攸彦全程举重若轻,轻描淡写地便将手头的事务处理完毕,甚至做到更好。
重新进入京城视线的周攸彦,展现出了他那绝佳的能力,更是做出了远超出众人预期的成绩,也让原本一直隐在暗处观察他的皇子与大臣们,更加忌惮。
康元帝看到这里也是心绪复杂。
看到这个被他推出来当挡箭牌的儿子如此能力卓绝,他一方面是感到欣慰,一方面是感到不安,最后一方面是感到庆幸。
欣慰于他的能力,同样也不安于他表现出来的能力,这会让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同样对他屁.股底下的位置有企图。
至于最后的庆幸,当然是庆幸于他早有先见之明,在将这个儿子拎出来当挡箭牌之前,便让人给他下了绝嗣药,即便他最后对他产生了威胁,最后坐上他这位置,也不会是柳家的血脉。
没有知晓,他对自己的皇后,对曾经一手将他扶持上皇位的柳家有多么痛恨。
痛恨到,即使他只剩下周攸彦这一个孩子,也不会心甘情愿将皇位交给对方的地步。
恨!
恨意滔天,如影随形!
京城之中,如果说,其他皇子以及其麾下投靠的臣子,因为七皇子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以及康元帝为他钦点的强有力岳家而百般揣测、心有顾忌,那便还有一些人对他心绪复杂。
其中一位,便是三王府中的季侍妾。
那位曾经被康元帝赐婚给周攸彦,却又在赐婚圣旨发下后没到半年,在周攸彦被其他几位皇子联合搞下去以后,失足落水而亡的、上任未过门的废太子妃。
季侍妾抚摸着自己刚刚隆起的肚子,听着巧娟报回来的消息,嘴角轻飘飘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堂堂二品大员之女,如果但凡有选择,又怎么可能会放弃去做堂堂正妃,非要假死,跑到三皇子府上去做侍妾。
哪怕她被嫁入废太子府中,那好歹也是一个正妻的身份,总好过因为假死,弄得原本身份已经消亡,甚至因为身份来得并不体面,直至现在也无法被上玉牒。
她原本高高在上的二品大员之女,现在还要每日给一些她根本看不上眼的侧室之流请安,其中的苦楚,又有几人能知?!
若非她曾在赐婚下来的两个月后,在上山拜佛途中马车被惊,摔下山坡,恰被在山坡下的等待多时的三王爷所救,又因为家中庶妹在她身上香囊上做下的手脚,燥热发情,又怎会在大婚之前,便被污了身子,珠胎暗结。
当然,之后她才明白,万事都没有绝对的巧合。
在三王爷与家族中达成了交易,她被以这种屈辱的身份送入三王府后宅后,她便用自己低调发展出的势力,将事情的经过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这分明就是三皇子早早就为她设计好的圈套。
最重要的是,这份圈套中其中最重要的一环,还是她那位从小一直被尊敬着的、她从未防备过的好父亲!
现在重新听闻到七皇子回归到京城视线的消息,季侍妾心绪复杂。
她恨!
恨这满府之中看她目光嘲讽的莺莺燕燕,恨毫不犹豫抛弃她的家族,更恨设计她、玷污她清白三王爷。
她垂下眼睑,轻抚着手下圆滚滚的小腹,半晌,抬眼对巧娟盈盈笑道:“告诉你背后的主子,他的要求我答应了,希望事毕后,他会兑现他所承诺的。”
巧娟恭敬向季侍妾行礼:“主子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据奴婢所知,合适的身份和生活地点,主子已经为您和您的孩子挑选了至少三处,事毕后会马上将您和孩子们送到您所选择的地点。”
第161章 刺杀
季侍妾轻轻颔首, 对于这位七皇子的承诺, 她还是放心的。
将巧娟挥退,她眯起眼睛看向三王爷书房的方向,半晌柔柔地笑出声来。
作为曾经被家族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嫡女,三王爷当真以为她的能耐只有生孩子吗?
只要她想, 即便身后没有家族的支持,她照样可以将整个三王府颠覆于手掌之中。
三王府的前院书房中,正展信阅读的三王爷蓦地打了一个冷战。
他迟疑地想着自己方才骨子中的森寒, 蓦地生出股不好的预感。
将三公主写来的信件递到烛火之下轻飘飘烧掉,半晌, 他轻声开口:“你说父皇都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这次的风寒会不会根本挺不过去。”
公孙谋士摇头:“据张太医所言, 陛下不过是偶感风寒, 用不了几日就会康复。而且, 现在陛下对身边的防卫力度抓得很紧, 并非动手的最佳时机。”
在没有完全准备的前提下, 先动手的人, 需要承担最大的风险。
一旦出了岔子, 就会被其他皇子抓住小辫子,提前踢出夺嫡战局。
三王爷表情恨恨:“也不知父皇是怎样想的,对老七总是尽是偏爱。”
“之前在他没有被废前,给他赐婚的是季家嫡女, 现在更狠, 直接赐婚了邹丞相家的嫡次女, 那可是老八努力了许久,才终于将邹丞相那只老狐狸给磨到松口的尤物。”
结果父皇轻飘飘一句话,便打废了老八布置了许久才布置好的棋。
虽说在听闻这个结果时,他是有些爽快的,但是因为捡到便宜的是老七,却并未爽快到哪里去,反而心里越想越梗得慌。
而这种心梗,往往只有到季侍妾身上才能得到些许纾解。
于是这日,在与公孙谋士商谈后,三王爷当晚便又去了季侍妾的屋子。
至于季侍妾现在还怀着身子?
反正他现在这府中是既不缺儿子,也不缺闺女,季侍妾生不生的下来不重要,让他心情舒爽了才最为要紧。
邹家,邹靖淑面无表情地将八皇子给自己的信件压入茶水之中,用毛笔轻轻地搅了搅,直至信纸上的笔迹完全被水泡污,看不出痕迹。
她面容严肃地看着已经被茶渍几乎泡烂了的纸张,款步行至铜镜前,看着镜子中大红艳妆气势凌厉的女子,嘴角半挑,发出一声嗤笑:“莫非我好像很蠢?!”
圣旨已下,她现在就是未来的七皇子正妃,八皇子与她已是毫无干系。
现在写信过来与她陈述情意,莫非他以为自己会为他一个连面都未曾见过几次的皇子去反抗康元帝?!
至于八皇子信中所说的得登大宝,他能登便登,登上了他也不能随意处死她,所以关她鸟事?!
思及上一位被赐婚的七皇子妃的下场,邹靖淑眯起眼睛,对身边的丫鬟吩咐:“将我院中的所有人再重新梳理一遍,我不希望再有闺房中凭空多出一封信的事情发生。”
“是,小姐。”
“还有,将这件事告诉一声父亲,让他将我这青芳苑的守备防护力量,再多加一重。马上就去。”
小丫鬟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一个礼,而后转身就向屋外跑去。
留在屋内,邹靖淑眯起眼睛,慢条斯理把玩着手中的毛笔,唇畔逐渐勾起笑意。
“七皇子吗?”
是夜,寒风萧瑟,月朗星稀,京城宵禁之后,几乎无人再在外走动。
然而,京城衙门、步兵司和大理寺却正是忙乱的时候。
京郊的一处别院中,刚刚发生了一起恶劣的刺杀事件。
他们在接到消息报案后,纷纷点好兵器人马,向京郊飞奔而去。
众人甫一进入别院,便看到地上倒得歪七扭八的一堆堆尸体。
从别院中的痕迹可以判断,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不仅这别院中死亡的人多,这打上门来的一方,来的人更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凭借这别院中尸体的装备以及武器判断,这处别院中死亡的,应是不知哪位胆大的贵胄私下豢养的私兵。
各个年轻力壮,装备精良。
大理寺的一位下属官员蹲下.身,在倒在门口的一具尸体身上轻触了两下,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尸体温热,人应未走多远。”
步兵司马上派出士兵对周围进行搜查,剩下的人则纷纷躬身,对倒在地上的尸体一一碰触,半晌,众人汇合在一起。
“无一活口。”步兵司的方统领率先开口,“而且,我们步兵司接到的报案消息是在一个时辰前。来报案的是,是一个老汉。”
“大理寺这边也是,”谭大人面容严肃,“一个时辰前,报案人是一个乞丐,还问我们讨要了两个馒头。”
“衙门这边也是一个时辰前。”
然而事实的真相时,当他们接到报案,整集人手,骑马赶来偏远的京郊,这处别院中的命案才刚刚结束不久,甚至都可能不到一刻钟。
按照今日这般冰寒的雪天温度,能够让他们赶到时,尸体还未完全冷却,落在尸体脸上的雪珠都已融化了大部分,可见,对方是先派人去通知的他们,之后这边别院中的刺杀才将将开始。
“这是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方统领被这推断气坏了,恨恨捶墙咬牙。
这时,大理寺在别院中到处搜寻的官员也小跑着赶了过来,凑到谭大人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谭大人面色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京城衙门的京兆尹严炳华询问。
谭震向那位官员点了点头,那位官员道:“我们大理寺在书房和其中几个卧室中,搜查到了练兵计划,以及他们与其主子的通信信件,据不完全推测,这处别院背后的主子应是一位皇子。”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
严炳华背后另有其主,心思不定,但方统领和谭震一向中立,是妥妥地帝王心腹。
“查!”谭震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证据搜集齐全,咱们一会儿就回去,进宫面圣。”
*
当圆月西移,寒风渐狂,黎府前院,黎锐卿慢条斯理地抖了抖身上的斗篷,推开书房门,与守在门口的墨砚低语了一句,便抬脚向主院行去。
主院寝房内,因为黎锐卿之前的叮嘱,苏满娘原本并未打算等他。
只是今日下午小憩时睡得有些多,因此,黎锐卿归来时,她还未完全睡着,她一歪脑袋,眉宇轻拢,敏锐地嗅到裹挟着凉风而来的淡淡血腥味儿。
苏满娘:……
缓缓睁眼,她抬手撩开床帐,正对上轻手轻脚走进来的黎锐卿的视线。
苏满娘思及自己身下铺着的月事被,和黎锐卿早晨离开前话语中的意味深长,差点要被气笑了:“过来脱吧。”
黎锐卿周身肌肉紧绷,他看向正单手撩着床帐的清丽女子,眼底快速滑过一抹心虚,又马上被他掩饰起来。
他缓步走至苏满娘身边,帮她将一侧的床帐子挂好,温声道:“闻筠你还没睡呢,晚睡对身体不好。”
苏满娘淡淡瞟他一眼,既然知晓晚睡不好,那之前天天磨蹭着她一晚上这样那样,不让她睡觉的又是哪一个?!
但是现在,明显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穿上绣鞋,便下地要为他解衣。
黎锐卿的身体不自然往后缩了一下,但看到苏满娘眼底只有晚上拧他时,才会浮现的独特深邃眼神,又不禁有些软脚。
几番犹豫下,黎锐卿还是选择乖巧地站在原地,看着苏满娘一件件地将他身上的赭红长袍解下。
此时他手臂上之前被草草绑好的布条已经在往外渗血,苏满娘从黎锐卿被解下的外袍袖袋中掏了掏,掏出一瓶金疮药,让黎锐卿坐在屏风后的绣墩上,为他将渗血的部位重新撒上药粉。
又从衣柜的角落中,取出一匹纯白的棉布,裁好需要的长度和大小,为黎锐卿将伤口重新包扎。
等全部处理完毕,苏满娘也没问他今晚都去做了什么,只是道:“这次是例外,下次可要小心些,不然这会让我理解为,是我没有满足你,你才会自己跑出去挨刀。”
黎锐卿爱死了她这板着脸幽深看着他的小模样,只觉得这一刻,他连呼吸都灼热急促了起来。
“闻筠,我有些想……”
苏满娘却并未理他,将房间中他换下的那件沾染了血迹的里衣包好,让他明日带回书房让他的贴身小厮去清洗,又走至桌前吹熄了蜡烛,放下床帐,淡声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