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忱也跟着翻开怀中最上面的一本书:“看注释添加的笔记变化, 应是每隔一段时间都有过添加。可是父亲前些年不是在边关出征吗?哪里来的时间学习?”
黎川智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因为,父亲在边关时是一边打仗, 一边学习吧。”
不然, 正常人又哪里能够做到凭借一个文人身体去了边关, 没有几年就闯下功绩, 逐步升值授官的传奇事迹!
这,需要大毅力!
既然有这般毅力,那父亲在边关时,一边学习一边练武,也便没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了。
“所以,我们距离父亲幼时,远不足矣。”
黎川智想想自己今年是十二岁,父亲当年独自前往边关时也是十二岁,他们之间的努力程度却天差地别。
黎川忱也想到了这一点:“莫非父亲的学识都是在边关时,边练武边温习出来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们确实该更努力一些。
果然是现在生活变好了,他们的人也变得更加松散和懈怠了吗?
明明曾经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时,他想象过很多如果能够继续读书、他会如何拼命用功的画面……
这厢,黎川智和黎川忱已经被他们脑补出来的黎锐卿曾经文武同修的艰苦生活给激励到了,那边黎锐卿则将那几本他曾经在边关时,被师父压着学习的那堆书甩给两个养子后,就去马厩牵上他的踏白去了苏府。
今日黎锐卿换了一身鲜艳的绛红色雪纹锦袍,鲜衣墨马,艳色昳丽,风姿不减。
行走在城中街道,不知晃花了不少年轻小媳妇的眼,偷走了多少大姑娘的心。
黎锐卿忍着路上各种粘稠视线的洗礼赶到苏府时,苏满娘还没出府。
他在门房处通报了一声,便被引着去了前院的花厅。
眼见婚期将近,苏润允三兄弟都在家中,没过一会儿,三人便匆匆赶来,黎锐卿注意到,他们前来的方向,应是二门方向。
“姐夫。”
两大一小三位苏家儿郎像他拱手,黎锐卿忙应声还礼。
“姐夫现在过来,可是为接大姐姐?”苏润兴情绪很高。
“确实,今日沐休在家并无甚事,便过来接一下夫人。”黎锐卿举止斯文,笑得儒雅,根本无人会怀疑他说的是假话。
“刚刚大姐姐也说看天色不早了,想必一会儿也该出来了,姐夫再稍等一下。”
然后这一等,便又是小半个时辰。
黎锐卿眼睁睁看着天色将要昏暗,才见到苏满娘和苏晏娘搀着苏母从二门方向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他目光不动声色滑过苏满娘紧紧握着苏母的手,以及眼底恋恋不舍的神采,垂下眼帘。
等苏母走近了,他随着几位苏家儿郎一起迎出去:“小婿给岳母大人请安。”
苏母连忙摆手:“哎哟玉清啊,今天让你久等了,闻筠这傻丫头非要陪我将那单子对完,还别说,最后还真挑拣出几项疏漏,真是帮了我大忙。”
“能够帮到岳母便好,”黎锐卿儒雅笑道,“闻筠之前在家中也挂念着岳母身体和大弟亲事的准备情况,小婿与母亲便一直催她回来看看,她还不好意思,怕人说嘴。让小婿说,都是一家人,何必那样见外。”
苏母心中一松,面上笑容也灿烂几分:“还是女婿你和亲家包容,正常来说,哪里有出嫁的女儿常回娘家的,这丫头,总是分不清轻重。”
说罢还不轻不重地拍了苏满娘一下。
苏满娘便腼腆笑,窝在苏母身边不舍地蹭了蹭,也不吱声。
黎锐卿看着她的身影,眼底透着几许宠溺和包容:“岳母言重了,在小婿眼中,闻筠自有千好万好,您可千万不要责备她。”
苏满娘知他这是在母亲面前给她做脸,让母亲放心她在黎家的生活,于是也配合地抬眸,向他展颜一笑。
或许是因为依偎在苏母身边比较放松的缘故,她看向黎锐卿时,眼底的笑意是柔的,甚至带着几许暖意。
黎锐卿身体僵了一下,只觉得这一瞬间,他的心在砰砰砰急速快跳,甚至仿似要直直跃出胸口。
这抹只是因为苏母,而看向他顺便带上几许情意的眼神,不仅没有让他感觉丝毫厌恶,反倒是让他的小心脏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狂跳不止。
他想,他一开始的思考方向可能是错的。
如果他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厌恶对方看向自己时情意绵绵的目光?!
“大弟、二弟、三弟,那姐姐便先走了,若是有事,记得来黎府寻我。”
此时苏满娘正与三位弟弟一一道别。
三人看向苏满娘的目光依依不舍,苏满娘看着三人展颜一笑。
黎锐卿故作不经意地挪动了下.身子,向前斜走两步,行至苏满娘身边,刚好打断了一小会儿苏满娘望向苏家三兄弟的视线。
虽然只有那么一小会儿,但当苏满娘那暖融融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黎锐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仿若被温泉水浸泡了一般,舒爽得好像能冒泡泡。
等他在苏满娘身边站定后,这股舒适地余韵还没有过劲儿,甚至某一瞬间,他感觉这种震颤心灵的舒适劲儿,甚至比他出去挨上一刀更加舒服和爽快。
待苏满娘与苏家人告完别,与黎锐卿一起上了黎府的马车离开后,黎锐卿拉住苏满娘的手,低唤:“闻筠。”
苏满娘身子往离他稍远的地方挪了挪,“怎么?”
显然上次重阳节时,黎锐卿拉着她在马车上的荒诞一路的行为,现在还给她留下了不少的阴影。
此时,她再次看向他的眼神再次恢复清凌凌的,不再像是看向苏家人那般,满含着暖融心扉的情愫。
黎锐卿的心一下子沉寂了下来,他抬手轻抚了抚苏满娘的眉眼:“你倒真是一如既往的理智。”和冷情。
苏满娘并不知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见他只是神情叹惋,想必应是没有什么色色的心思,也就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温婉笑道:“这一点玉清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否则,你当时为何会与我定亲?!”
黎锐卿:……
他淡淡瞥她一眼,感觉自己胸口好像被扎了一箭。
但是苏满娘这话,又并未说错。
只不过曾经让他欣赏不已的理智,现在变得有些恼人。
他的手在苏满娘眉眼上轻轻摩挲,仔细打量着她眼底的真诚无伪,半晌叹出一口气:“等回去,为夫就为你重新选一款眉黛。”让你好好擦亮眼睛,瞅一瞅身边的好男人。
想他黎锐卿,面若潘安,艳若桃李,如果当真确定心意,任凭他这位小妻子再理智,他就不信他拿不下她,她会对自己毫不动心!
这一瞬间,他之前心间一直模糊不清的想法,终于开始成型。
苏满娘将他的手从自己眉眼上拍下:“眉黛不能总画,容易秃眉。”
黎锐卿:“……画眉会让你眼睛亮。”
“等我眉毛都没了,眼睛会更亮?”
黎锐卿:……
回到黎府后,黎锐卿到底没有真的送苏满娘一堆眉黛,而是在几天后,斟酌着给她送了一罐子高原枸杞。
“这是用来做什么?”苏满娘看着这一罐子颜色橙红的高原干枸杞,迟疑道,“这东西不是应该送去厨房吗?”
黎锐卿敲了她一下脑袋:“将这东西泡水喝,可以养肝、滋肾、润肺,你不是一到冬天就手脚寒吗?配上大枣一起煮着喝,对你身体好。”
喝得多了,眼睛亮了,也就能够赶快发现他浑身上下的好处。
苏满娘似懂非懂,但既然黎锐卿说了,她也就深信不疑。
刚好最近天气冷了,她的手脚都不是很舒服,便让丫鬟将寝室中的茶叶大部分都收起来,只为黎锐卿留下一部分,她这个冬天就喝这个大枣枸杞水。
几天后,比原先苏冯两家预定时间稍晚了三个月,冯家大姑娘冯欣玉,终于敲敲打打地嫁入了苏家家门。
苏满娘坐在女宾席上,帮着苏母一起待客,她看着苏母面上的喜气,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总归人是成功娶进家门了,应是不会再出现其他变故了。
有了这位大弟媳妇的帮衬,想必接下来在二弟媳妇的亲事筹备上,母亲也能少受些劳累,轻松不少。
趁着前院开始热闹敬酒时,苏满娘带着小丫鬟们来到新房,那里,她曾经在黎府时看到的那位叫做葛巾的小丫头,正满脸喜气地站在房中伺候。
见她进来,葛巾连忙福身:“给姑太太请安。”
床上的冯欣玉顶着盖头的头略抬了抬,轻声道:“大姐姐。”
第96章 大弟
已经拜过堂, 冯欣玉便可直呼苏满娘一声大姐姐, 而不是之前那般生疏的黎夫人。
苏满娘微微颔首, 笑道:“不用多礼, 外面还热闹着呢, 估计大弟还得等一会儿才会进来,我便过来陪你说说话。”
此时喜娘还站在一旁看着,苏满娘也不会打破时下规矩给她送吃食,只是道:“一天劳累下来,身体可还受得了?!”
冯欣玉颔首:“现在恰在菊月, 天气还不算太冷,看来老天爷对我也很是照拂。”言毕,她又隔着盖头看向苏满娘方向, “之前多谢大姐的照顾, 欣玉铭记于心。”
对于她之前的状况, 她自己也很清楚。
在她应邀前往黎府的那一天, 如果途中再次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 或者她干脆没能够抵达黎府,与苏润允敞开心扉彻谈一番,再或者她干脆半路失约,那一趟无法成行,那么这桩婚事最终是否能成,就真的未可知。
每每思及此事, 她便会在心中由衷的感谢当时早早派出马车和人手在冯府外等着帮助她的苏满娘。
这份感激, 到现在两人顺利成婚, 她成功逃离了冯家那个火坑后,达到了顶峰。
“之前便欠大姐一声道谢,等到如今才说,实是因之前多有不便。”
苏满娘摆手:“我并非在帮你,不过是在帮我大弟罢了。如果因为我的这次邀约,让你在路上再发生其他不可挽回的意外,到时心中最难受的还是他。既然你们已经成就良缘,我当然是希望你们能够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冯欣玉面上绯红,只是在嫣红盖头的遮掩下,并未被外人瞧见:“大姐姐放心,欣玉之后自会与夫君好好过日子。”
虽然娶了她,表面上苏润允能够得到的助力不是很多,但她却会倾尽她之所能。
只望夫妻和美,生活平顺。
待喜宴进行到尾声,到了离开苏府的时候,苏母面上的喜气暂消,对大女儿万般不舍,她一边攥着她的手,一边小声地与她嘱咐:“闻筠你现在成亲才半年,之前也找大夫查了确实没什么事儿,可千万不要背着人偷偷吃药知道吗?万一将身子吃坏了,将来你后悔都来不及。”
苏满娘认真颔首:“娘,女儿晓得的。既然是缘分未到,那女儿便认真等着就是。”
苏母虽说心中也担忧,毕竟女儿本来成亲就晚,现如今已然二十多,但这个时候只能一个劲儿地宽慰:“你婆母催你了没?”
苏满娘摇头:“倒是提过几次抱孙子,具体的却没怎么催,只是说过一嘴罢了。”
事实上,以黎母的性格,就连提她都提起得相当委婉。
见她懂了一点,就立马调转话题,生怕惹她伤心一样。
但其实,她并没有。
现在才只是半年,如果一年两年都未怀上身孕,到时她才会着急。
而且,她很肯定自己身子没问题,黎锐卿身子也康健,床事上两人更是分外和谐,那便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苏母颔首,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她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看着苏满娘带着丫鬟转身离开。
久久,风中传来一声叹息。
踏出苏府大门,苏满娘就看到正在苏府门外等待的黎锐卿。
如今天气渐冷,黎锐卿这次并未骑马,而是与苏满娘一起钻上了马车,见她面色尚好,询问:“刚刚离开前,岳母与你说了什么?”
他方才隐约瞧见,岳母面上似乎有些担忧。
苏满娘也并未隐瞒:“母亲见我这么久都没怀上身子,担忧我乱吃药坏了身子,叮嘱了我一番。”
关于这一点,黎锐卿也知晓。
他还知晓苏满娘上次回苏府时,就是用这个理由为她变瘦顶了锅,苏母因此还专门为她寻了个大夫查过,只是并未查出什么罢了。
黎锐卿侧身靠近她,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腰间,声音诱惑而低沉:“要那么早干什么,不若再过上一阵子?”
苏满娘有些迟疑地看着他,缓缓开口:“已经不算早了,我现在已经二十多,正常像我这个年龄的女子,现在至少都已经生完一个,有的,第三个可能都生完了。”
黎锐卿叹息一声,将手放下,表情有些悻悻。
他们二人现在床事上逐渐和谐,他正是食髓知味的开胃时段。
现在家中已经有了五个讨债鬼,他暂时并不想再多添一个出来,只要一想起苏满娘有了身孕后,自己将要素上至少一年,他的心里就开始不满足。
只是事关子嗣,他也理解苏满娘的想法,所以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便明年吧,我明天要出门执行公务,可能要等到年前才回来。”黎锐卿将头搭在马车壁上,神情无奈且惆怅。
苏满娘眯眸。
即便黎锐卿表现得轻松,她还是从他的神态中瞧出些许慎重与肃穆。
她半垂下眼睑,将手指搭在他的腰间轻轻摩挲:“那便早些回来,记得妾身曾经与你说过的,如果受了伤,那就素一个月。”
黎锐卿迅速抓住苏满娘的手,瞳孔微动:“那闻筠你今晚……”
苏满娘搭在他腰间的手顿了顿,而后抬眼向他温婉一笑:“妾身自当竭尽全力。”
黎锐卿抓住苏满娘的手力道更紧,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喜欢这个竭尽全力。
第一次,他坐在马车上归心似箭起来。
次日,苏满娘再次在床上清醒过来时,黎锐卿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