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夫甚美——雨师螺
时间:2020-08-01 09:33:44

  哪怕手下的布料确实是她挑选的那块,但上面精湛的绣工,以及细密的针脚,也让她生出或许是拿错的判断。
  陈小娘子连连摆手:“没错没错,因为当时您指定的那位孙裁缝临时有事回家探亲去了,所以中途改请的另外一位裁缝,为了表示歉意,她在这件衣衫上多花费了些功夫。”
  苏满娘不动声色捏了捏自己的荷包,迟疑开口:“那这银钱……”
  “只按照原先说定的银钱即可,咱们生意人诚信为上,只要姑娘不怪我们临时改动了花样和款式就行。”
  “不怪不怪,陈小娘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明明是我占了大便宜。”
  苏满娘又看了那裙衫许久,才依依不舍的松开。让旁边婆子将它们重新叠好,放到包袱里,美滋滋笑:“不愧是陈氏布庄,你们的手艺总是给我惊喜。”
  上一次那件流蝶裙就已经很漂亮了,这一次这件更绝,她刚刚甚至有一瞬间,生出根本不想将它穿在身上,只想拿个架子裱起来,挂在内寝墙上的冲动。
 
 
第11章 事发
  “惊喜就好,喜欢下次就常来。”
  “一定,这般手艺绣工,以后肯定会常来。”
  鉴于新衣服太美,苏满娘一路脚步轻快,就连六巧面上的笑容也灿烂了许多。
  直到两人快要走到城东,意外看到李月娥后,这种笑意才消减下去。
  两个月未见,李月娥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
  圆圆鼓鼓的,即便她现下.身材胖硕,但挺着那样一个大肚子脚下如飞,看起来也颇有些吓人。
  苏满娘看她气势汹汹地带着五六位婆子小厮从对面快走过来,忙停下脚步,拉着六巧往人群角落中躲了躲。
  现在正处孕期的李月娥,在她眼中根本就是危险分子,特别是现在他们明显是一副带人找茬的模样,还是不要往对方眼前撞比较好。
  直到他们一行人远去,两人才从角落走了出来。
  “小姐,她带着那一堆人是去做什么的。”六巧兴奋地呼吸都有些急促,“按理说现在常公子已经考中了秀才,她现在应该高高兴兴的到处炫耀才对啊,怎么看样子,好像还有人欠了她几千两一样。”
  苏满娘摇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该不会是常杉上次和那姑娘是真的,然后……”现在东窗事发,李月娥这是带着一众家丁去捉奸的吧。
  六巧张大嘴巴,按住胸口,她感觉自己快要兴奋到无法呼吸。
  她忙又往李月娥一行离去的方向抻长脖子,赶紧说道:“走走走,小姐我先将你送回家。一会儿我再出来看热闹,等我回去与你详说事情经过始末,保准与你说个百八十回。”
  苏满娘好笑地摇摇头。
  之后,六巧果真以极快的速度将她送回家,又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苏母见六巧急匆匆离去的身影,询问:“她这是怎么了这是?!”
  苏满娘就将方才两人路上看到的说了一遍,听得苏母直摇头:“也罢,左右出去看个热闹而已,随她去罢,反正年纪还小呢。”
  说罢,就将苏满娘带回来的包袱打开,抖落出里面的衣衫细瞧。
  只一眼,她就被这流蝶裙的细致绣纹和精巧做工给深深惊艳了,她诧异地看向苏满娘:“这真是孙裁缝做的?”
  苏满娘摇头:“孙裁缝家中有事,改了一半,剩下的有些不好意思,交给另一位裁缝改的。但是我问过了,这件衣服并不加收咱们钱。”
  苏母果真很高兴,忙将她拉入内室,看她一件件套上。
  等到苏满娘将最后一件轻薄的洁白轻纱衫套上,苏母更是满意到不行,直拉着她手道:“我一直知道我家姑娘好看,却没想到竟是这样好看,前几年娘真是不太会打扮你,以后咱们就照着这个风格来。”
  说着,还让满娘走了几步,又原地转了一个圈儿。
  她见女儿桃腮带笑,肌肤胜雪,神态鲜活,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只一个劲儿地道:“你看明明咱们定的是件稍微贵点的流蝶裙,满娘你去看了两次,就变成这样一件很拿得出手的好物件,可见你自从今年出了孝,马上就要转运了。”
  苏满娘就抿着唇儿笑,上前拉着苏母的手:“可见是祖父祖母也都在保佑着咱们呢,不仅大弟二弟出孝即上榜,就连我也有了好运气。”
  苏母连连点头:“你祖父祖母是最疼你们的,可不是得多照顾一些。”说罢,她又欢喜地欣赏了好一会儿,才让满娘先将衣服脱下。
  一边和她一起整理叠好,一边道,“希望这次,他们也能在你的亲事上多帮帮你,如此娘也能放心了。”
  苏满娘颔首,一本正经规劝:“娘您只管放宽心,您忘记我上次在大佛寺求的那枚上上签吗?马上就会有的。”
  她又软言好语地和她说了一会子,直至苏母面上又多出几丝笑意,才放下心来。
  当天直到天色将暗,六巧才一本满足地回来,并兴奋地为大家讲述自己今天在外面看到的精彩瞬间:
  “我去的时候,那群家丁已经将那姑娘从宅子里逮了出来,李月娥上前就是啪啪啪几巴掌,直将那姑娘好好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两边都给扇肿了。但看五官,还真是上次在大佛寺时,我和小姐瞧见的那位姑娘……”
  “没过多一会儿,常杉就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大声说住手。”
  “李月娥非常愤怒,伸出手就指着常杉指指点点说,你竟然在我的嫁妆院子里和别人偷情?!常杉你还有没有心?!对着常杉就是一顿好骂。”
  “常杉就说,他这次之所以能够考中秀才,都是多亏了那位柔柔姑娘的鼓励。李月娥不听,还让他当场表态,要和那姑娘一刀两断。”
  说到这里,六巧还将中间两人争执的对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就连姿势都不差半分,最后,又仿佛语气神秘道,“就在李月娥找完事,常杉也无奈表完态,两人就准备离开的档口,那个被打的姑娘突然大吼了一句:‘可是我已经怀了常秀才的孩子。’
  ……”
  当时那事情炸了。
  李月娥还没能酝酿出下一步怒火,就突然破了羊水,才七八个月的大肚子,提前早了产。
  那边,接到消息的李氏当铺老板娘大李氏,也赶到了现场,她连话都没多问,上去先甩了常杉四个大嘴巴子,让刚刚赶来的李家兄弟将他们妹子带回李家待产。
  至于剩下的那个勇于喊爱的姑娘,则被大李氏直接拎到了医馆。
  检查出确实怀孕后,开好堕胎药,领着那姑娘就去了她家,将药直接丢给他们,明言说,常家她女婿的家门,除了她闺女以外,哪个想要迈腿染指的,她不介意现在当场就打断她两条腿!
  断腿还是堕胎,二选一。
  那姑娘家人本分老实,早在看到辛图城鼎鼎有名的大李氏登门就被吓破了胆,直接麻溜地去熬了堕胎药,给那姑娘一口灌了下去。
  六巧归来时,那姑娘还正在落胎。
  也不知晓,是李月娥那边先生出来,还是那姑娘那边先落下来。
  苏满娘被这一波三折的发展,给惊得目瞪口呆。
  苏母则在一开始的兴奋劲儿过去后,只剩下心有余悸,转头和苏满娘说:“你看,我就说我肯定干不过李氏那老婆子,那绝对是一个狠人。”
  苏满娘忙给她娘倒了杯茶压压惊:“娘你当初就做得很好,咱家最好就离她家远着些。”
  见苏母面色逐渐和缓下来,苏满娘又继续道:“而且,李家作为亲家,她也不是一味的没脑子。这明显就是先礼后兵,前期李家对常家相当好,几乎予取予求,管吃管住,后期发生这种事,她就是当场翻脸,以后彻底将常家踩到脚底下,把他们踩得苛刻服帖些,也不会再有人敢多说什么。”
  反倒是常杉,文人的名声很重要。
  经过今天闹出来的这一出,估计短期内,他是不用再想着再更进一步。
  毕竟主考官在录取考生上榜时,肯定也会考虑一些考生在民间的名声与影响。
  没过多久,苏润允和苏润臧也从外面聚餐回来,他们为大家捎回来一个最新消息:“李月娥还没有生出来。我们回来的时候,还特意往城南的方向绕了一圈儿,常家父母带着李月娥生的大女儿去了李家,想将儿媳妇带回常家生产,没想到李家直接将那小姑娘给扣在了李家,门都没给他们开。”
  听到常家那些熟悉的人,苏满娘心情很平静,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苏母却很乐意听到常家倒霉,忙让两个儿子再多说一些。
  苏润允和苏润臧绞尽脑汁将他们知道的那点儿东西说了遍,苏母才意犹未尽地摆摆手:“罢罢罢,你们两个笨嘴的,赶明儿我让六巧再出去探听探听。”
  起码六巧讲述地更加波澜起伏,并且富有感情。
  苏润臧尴尬笑:“今儿个得到消息时,确实有些晚了,娘若感兴趣,赶明儿我们哥儿俩也多去关注一番。”
 
 
第12章 发簪
  关于用常杉一家的倒霉事给自家取乐这种事,苏润允和苏润臧完全没有一点负罪感。
  早在先前退婚前,他俩就已经和常杉闹翻了。
  他俩和苏满娘年龄相近,自小一起长大。幼时家中为了供苏父读书,条件不是非常好,他们三人和小姑姑,都是有人闯祸,其他几人帮忙一起遮掩,情意非同一般。
  后来父亲、祖父、祖母一齐病倒,小姑姑离开,苏母每日忙着照顾苏父三人,忙得不可开交。
  他俩作为苏家剩下的两位男丁,除了白日出门帮忙砍柴,就是在乡下逼仄的书房中努力看书学习。
  那段时间,他们一起度过了生命中最艰辛的时光。苏满娘当时不过六七岁,她个子不高,却放下了喜爱的书本,努力地将剩下的家务、挖野菜、做饭等活儿一手包。
  苏母无助哭泣时安慰母亲,苏父颓丧无力时鼓励父亲,晚上稍微清闲时,还要就着月光,一针戳一下手指头的给他俩缝补衣衫鞋袜。
  如果说,小姑姑的离开,为苏家三位长辈争取到了康健的契机,那么,在那四年时光中一直笑呵呵忙碌个不停的苏满娘,则为家中驱散了阴霾,承担起了长姐如母的一切重担。
  所以,虽然苏满娘在退婚这件事上没有表现出多么痛苦的情绪,他俩还是将常杉给记恨了个彻底。
  眼见着出孝回到省城,苏满娘的亲事还未有着落,苏父、苏母急,他俩却比苏父苏母还急。
  只是之前忙碌备考,憋着劲儿要为满娘提高身份,一直无法付诸行动。
  哪怕苏满娘一直在说,无论什么样的人家,她都能有能耐过好,让大家不用挑选得太过精细,要求那么多,但他们却并不想让她受这委屈。
  最近这几天,他们一直出去赴宴,除了因为双双上榜、成为秀才,心情高兴以外,更多的,也是想趁着这个出孝后的难得聚餐机会,为姐姐寻摸合意人选。
  而显然,他们这将近小半月的努力,并非没有收获。
  说完八卦,苏润允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红色发簪:“一进门就听闻大姐在布庄定制的流蝶裙取回来了,这发簪是我和臧弟凑钱买的,姐姐不要嫌弃。”
  苏满娘眸光微闪,将发簪接过。
  这是一枚造型别致的可爱银簪,价值虽说不高,但胜在其上镶嵌的红色玛瑙石艳丽透亮,一枚特大颗的在银簪之顶,周围还有一连串的小颗点缀,最下面更是坠了一串儿的细碎的流苏,玲珑精巧,尽是巧思。
  “谢谢大弟二弟,我很喜欢。”
  她将发簪捂在手心中,细细把玩,半晌突然响起了什么,她柔和的杏眼儿眨了眨,抬头看向两人,就见苏润允和苏润臧正看着她眨着眼儿笑,她心中一阵暖流翻滚,甚至莫名地有些想哭。
  她恍惚记得,小时候在祖宅居住那段时间,有时她会和他俩一起上山砍柴挖野菜,或者她上树掏鸟蛋,为家里人补身子,扯着他俩出来背锅。
  闲得无聊时,她也会和他们说一说她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比方说,希望小姑姑明天就能回家;
  比方说,希望爹爹马上就能考上举人,将镇上的房子买回来;
  比方说,希望自己也能有一枚特别漂亮的簪子,上面还有大颗的玛瑙石,颜色特别艳红、特别透亮……
  当时,她也只是随意一说,只偶尔午夜梦回,梦到那段时光时,会跟着回忆一番。却未想到,他们竟还一直记在心底。
  这根簪子,真的就像是她幼时烂漫幻想的那副模样,甚至在细节处,比她想象的那支还更加漂亮。
  苏润允和苏润臧见她眼角有些发红,连忙哄劝:“大姐姐莫哭,哭就不漂亮了。”
  “很是很是,等润兴和晏娘来了,该笑话你了。”
  苏满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用帕子掩了掩眼角,嗔道:“哪有像你们这样安慰人的,真是。”
  苏润允和苏润臧笑了两声,怕她再继续伤感,连忙转移话题对苏母道:“这一次的院试,知州家的沈公子也上榜了。今晚我们遇到他,他说再过五天,会在辛图城外的庄子上举办一场赏荷宴,邀请我们前去。”
  苏母对于儿子们的这些应酬,并不会太掺和:“那是你们的朋友,想不想去自己决定就好。”
  苏润臧却看着苏母,灿笑道:“这不是沈公子还说,届时可携带家中的年轻女眷一起,由其妹招待嘛。我们就想问问娘,你看我们能带大姐姐一起去吗?”
  苏满娘手上动作停下,看向两人,目光有些迟疑。
  苏母已然惊喜回答:“去!既然受邀,你们便带你们姐姐一起过去,只到时注意着些,不要让人欺负了去。”
  “那是一定的。”苏润臧连忙承诺,“只是不知到时会不会男女分开,不过我们同窗还有一位匡秀才也会带妹子同去,可以拜托她,到时与姐姐一起。”
  苏润允也跟着补充:“而且听闻这次去的,都是些有教养的大家小姐,如果姐姐能在那里多认识几位新的手帕交,也是不错。”
  苏满娘的那些手帕交,苏家都有所了解。
  随着她们一个个嫁了人,再加上苏满娘连续数年的守孝,大部分都断了联系,唯二两个还一直通信的,更是都嫁出了省,实在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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