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便替她都抹上了,这一来一双手的指甲上都裹上了布,更是动不得。
“如今我算是理解二姐姐当初的感受了。”这才过了两日,身子就僵得很,还有七八个日子,熬起来该有多漫长。
当初二姐姐嫌弃日子过的太慢,为此几人还笑话过她,说她太猴急。
轮到自个儿了,便能体会其中滋味。
沈霜却是将她的胳膊拉过来,放在腿上捏了起来,江沼突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我现在这模样,像不像那七老八十的婆子。”
沈霜故作认真地瞧了她一阵,甚是正色地说道,“嗯,就差条抹额。”
“表姐竟然笑话我。”
“指甲指甲,小姐莫要乱动。”江沼一动,一群丫鬟急得齐齐立了起来。
小院子里又是好一阵热闹。
这番闹了一阵,江沼倒觉得没有那般闷了,待那丫鬟走后,屋里只剩下了素云时,沈霜便对江沼说,“我再陪妹妹几日,就回芙蓉城了,往后见面的日子怕就少了。”
江沼嫁进宫,是当朝太子妃,要想见个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得先递帖子,再等通传,规矩多得很,哪有如今这般自在。
沈霜同江沼相处的这几个月,两人一起经历了那场磨难过来,论起感情来,与自己的几个江家姐姐,并无不同。
江沼一直欠她一句话。
“那日,谢谢表姐。”江沼说的是在王府的那一日,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得知了那谣言后,为人的良知也是没有了,都想往她那屋子里钻取一滴血来,事后素云都告诉她了,若不是秦将军赶去的及时,沈霜怕是会被活活地挤死在里头。
沈霜看着江沼微红的眼眶,愣了愣,便也明白了她说的是何事。
“你是我妹妹,护你本就是应当,如今咱们不是都出来了吗。”沈霜对着笑了笑,生怕她在这时候掉泪珠子,逗着她说,“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往后的福气还长着呢,等以后咱们老了,还能拿这桩经历来唬唬子孙,说咱也算是经历过大灾大难,在鬼门关面前走过一遭的人是不是?”
江沼便也笑了笑,看着沈霜说道,“表姐往后必定也是有福之人。”
她知道沈霜瞒住了一事。
没对秦夫人说,在芙蓉城她对秦将军的恩情。
也没对秦将军说,她能进营帐,并非一开始就怀了拯救世人的大爱,而是因为秦将军,为了他才不畏生死一头扎了进去。
感情的事,很纯碎,沈霜不想让其沾上任何杂质,恩情也好,同情也好,那都不是她想要的。
一路走过来,沈霜却突然才发现,她最初所坚持的东西,也不知道何时起,再也没有惦记过。
最开始接近秦将军,她确实是怀了几分自己的打算,想去贪图虚弱,想离开沈家,不想拘泥于小门小户。
想着一步登天。
然而那日,她看到秦将军躺在那床上,整个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时,她心头冒出来的念头,并非是嫌弃,也并非有过半点逃避。
而是痛。
是在心痛他。
她便知道,她完了,不仅没有理智地回头,反而如同飞蛾扑火那般,想要救他,想要他恢复成从前那般,想再次看他挺拔的背影。
董老爷子当初问她,“你就不怕死吗。”
沈霜摇了摇头。
可谁又不怕死,然而在那一刻,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些,从未去替自己想过,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不会死,就如同站在江沼的前门,替她去挡住那一堆丫鬟婆子时一样,她也未曾细细地去想过自己会不会死在那里,自己会不会后悔,能那么做,似乎只是那一刻她的本能。
那是从她的内心深处做出的抉择。
来芙蓉城之前,她便同秦将军商议好了,芙蓉城之事,出了城便自此揭过,她若要嫁入秦家,便不想以恩情而博来这门亲事。
沈家的门户虽小,然她也明白一个道理。
不该挟恩图报。
她就算对秦将军有恩,也不能让秦将军为了恩情而娶她,倘若将来真有一天进了秦家的门,也不能让秦家人以为,她是因恩情才进的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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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江沼知道这事她瞒着了秦家, 却是不知还有一事瞒着了她。
当初沈老夫人给她傍身的那小匣子,沈霜并没有拿去向皇后娘娘领功, 编的那套说辞,连江沼也被蒙了过去。
若是之前,沈霜做梦都不敢想。
经历过一场生死之后,沈霜突觉自个儿太过微不足道,能活下来已是幸运至极,又如何能拿了沈家的东西去独自一人领赏,即便是领了功又如何,她是沈家的姑娘,就算给了她个郡主的身份,她依然还是沈家的姑娘。
沈老夫人就曾说过,若是霜姐儿那眼界开阔了,沈家屋里的姑娘,她是最聪慧的一个。
芙蓉城的这场劫难对于沈霜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
如今怕也没几个人有她会想。
秦夫人也是瞧中了她身上的那股子大气, 到东郊那营帐堆里, 挨了韩家五姑娘的一巴掌, 却是不急不躁, 能沉得住气, 寻了个韩家五姑娘不占理的时机, 硬是将那一巴掌加倍还了回去,没让韩姑娘占到任何便宜。
遇事冷静,脑子聪慧,正是秦夫人想要的儿媳妇儿,上回秦夫人从东郊回来,就已经有了打算。
走的时候也对江大夫人说好了, 会登门找江老夫人说说沈家这门亲事,这回倒是正好借着二姑娘的婚宴,去找江老夫人说了对沈家的意向。
“年前那瘟疫,琛哥儿留在了芙蓉城,有缘结识了贵府的表姑娘,回来后便同我说了这亲事,那日我又去东郊,亲眼目睹了表姑娘的风采,甚是合我眼缘,若我秦家能得来这么个姑娘,那是我秦家的福分,然我秦家同沈家自来没什么交情,贸然前去提亲,怕是不妥,今儿便借着二姑娘这大喜日子,想托江老夫人帮了这个忙,先递个话头给沈家,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咱们秦家也好先想办法,省得沈家为难。”秦夫人说话客客气气,瞧得出来是诚心诚意的。
东郊的那赛马场子,江老夫人起初也是有意让霜姐儿去露个面,若是能在江陵寻到一门亲事,便留在江陵也好,却是没想到这沈家霜姐儿还能有这等造化。
那秦家是江陵难得的家风好的世家。
“秦夫人这话,我定会传达,没想到那霜姐儿还有这等福分,谁不知道秦夫人是出了名的心疼下小辈。”江老夫人高高兴兴地说完,便又说,“说来也是巧,都是两家的缘分,再过几日霜姐儿的父母就会来江陵。”
江沼成婚,舅家怎可能不来人。
江家二姑娘成亲,沈家长辈腾不开身,派的是沈家大公子沈鸿来过礼,这回江沼成亲,沈家的长辈必定会来人,到时两家再坐在一起,也能先打个照面,亲事说起来也省事不少。
“那感情是好,待沈家家母来了,我再来叨唠一回江老夫人。”秦夫人谢过了江老夫人,才欢喜地离开。
沈家来的人是沈大爷和沈夫人。
江沼的婚期定的急,江老夫人虽早有了准备,婚书一到手就提前给沈家送了信,可等沈大爷和沈夫人赶到时,也已到了江沼婚礼的前一日了,从婚期定下来后,江沼本一直呆在自个儿的院子里,没有出过去,今儿沈家舅舅舅母来了,江老夫人才让人将她接到了自个儿的院子里来见了一回,陪着舅家一道用了顿午膳。
江二爷和江二夫人一死,悲伤的可不只是江家,还有沈家。
江老夫人也清楚,当年沈烟冉,对沈家老爷子来说就是一块心头肉,能嫁到江家,已是忍痛割爱,好在最后是走在了沈烟冉前头,不然还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
留下来的两个孩子,江老夫人也想得开明,让其一直同沈家亲近,没让沈家寒了心,多少安慰了些沈家。
江沼见到江大爷问了外祖母的身子骨,又问了沈家药铺子,沈大爷皆是说,“都好。”
用完餐后,沈夫人便拉着江沼说了一阵话,“沼姐儿就别再惦记着沈家,我们都好着呢,好生当你的新娘子,待明儿出了这个门,舅母就当叫沼姐儿一声太子妃,这往后操心的事,怕是还多着呢。”沈夫人送了些压箱底的首饰给江沼,“舅母也没什好东西送给沼姐儿,就图个心意,沼姐儿莫要嫌弃了就好。”
“多谢舅母。”江沼便也接了过来,谢过了沈夫人。
“你外祖母也给你稍了东西。”沈夫人又拿了一个首饰盒子给她,“这些都是你母亲当年孝敬给你外祖母的,你外祖母说,留在她那里怕也瞧不上几年了,还不如拿给你,你自个儿留着也好,给焕哥儿也好,也能留个怀念。”沈夫人说完又拿出了一副画,交到了江沼手上,“你外祖母说,知道你喜欢这幅丹青,便也让我带了过来。”
正是沈家竹苑里屋床前挂着的那副沈烟冉的丹青。
在沈家时,江沼每日都会瞧见那丹青,起初还有些抵触,后来却是让素云每日去会扫一遍尘,保管得甚是好。
江沼走后,沈老夫人去过一回那屋子,回来时,便让人将那丹青取下来,将竹苑又上了锁。
“沈家屋里没人会作画,说起来,这丹青还是你爹替你娘描出来的,后来被你娘挂在了屋里,没成想这一挂就是十几年。”江沼愣了愣,伸手将画儿接了过来,沈夫人瞧着她,神色柔和地说道,“你外祖母还让我带了一句话给你,说都过去了,沼姐儿好好过自个儿的就成。”
沈老夫人的原话后头还有两句:两个孩子都过得好,她当安息了。
江沼心头突地就一酸,垂下了头,沈夫人便一把揽住她的肩,轻轻说道,“沼姐儿是个有福分的人。”
就当是小姑子积攒下来的福分,都给了沼姐儿。
小姑子没从那场磨难过挺过来。
沼姐儿挺了过来。
这往后,必定是一切都顺遂。
两人在里头叙了好一阵话才出来,沈夫人去寻了沈霜,江沼便跟着几个丫鬟回了院子,刚出来,迎面就撞见了从门口进来的宁庭安。
宁庭安的脚步一顿,愣了愣,便如往常那般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唤道,“表妹。”
今日宁庭安听说沈家舅舅来了江家,便立马从宫里赶了过来,原本也没想到会碰上江沼,如今既然碰上了,便跟着她走了一段。
“表哥还是打算要走?”江沼也想借着这机会问他,在芙蓉城,起初表哥同陈温闹的并不愉快,可江沼知道,多半也是因为自个儿的原因,表哥是在为她出头,才处处同陈温做对,后来那场瘟疫,表哥替太子瞒着了所有人,将他隔离在了沈家老屋,之后又骗着瑞王撤离芙蓉城,;两人默契十足,与其说是瑞王的下属,倒不如说投靠了陈温,如今陈温归位,定也是邀请了他,问过他是否愿意留在江陵。
陈温也确实问过宁庭安,“以师爷的才能,因留在江陵。”
宁庭安拒绝了,“微臣已经习惯了芙蓉城。”
如今江沼问起来,宁庭安也没有瞒着她,“你三姨母身子不好,我又岂能远游。”
宁夫人是在芙蓉城同宁副将相识,定是不愿意离开那儿,宁庭安也一样,他自来是个不图富贵之人,比起江陵,芙蓉城的生活更适合他。
江沼多半也知道,他不会留下来,便也没再劝说。
宁庭安一路将江沼送到了她的院前,江沼才回头唤了他一声,“表哥。”宁庭安立在那看着她,江沼便微笑地对他说道,“谢谢表哥,为我和焕哥儿做的这些。”
宁庭安笑了笑没回答
“如今我们都好,表哥也该放下,父亲当年能有三姨夫这样的副将,是父亲的荣幸,无论当年三姨夫答应过父亲什么样的遗言,表哥这些年对我和焕哥儿所做的,皆是已经做到了,可说到底表哥并不欠我江家,如此保护了我和焕哥儿十来年,我和焕哥儿感激不尽,如今我和焕哥儿正如表哥所期盼的那样,熬了出来,表哥可曾有想过为自个儿所活?”
江焕那日领了赏请吴先生喝酒,吴先生醉了一回,什么都说了出来。
表哥这些年一直都在暗里保护她和焕哥儿。
那雪山下的那块板子,哪里是林芊沫的丫鬟心软,不过是被宁庭安的人暗里拦了下来,之后宁庭安才对陈温有了那么大的敌意。
不过都过去了。
在陈温替她拦了城中的百姓,瞒着自己的身体,央他势必要将江沼送出芙蓉城时,宁庭安便知道,她不再需要他的保护。
那个应该给予她保护的人,终是醒了过来。
在沈家老屋,当江沼推开对面陈温的那扇门时,宁庭安也才明白,她心里头,还是有他。
要说他对江沼完全只是责任,可在瞧见她进去之后,转身关上门的那一瞬,他的心却又明显的在痛。
也才知道,自己也并非圣人。
也会动心。
然他比谁都清楚,永远都不可能,是以,在发现自己内心的那一瞬,也是他对江沼感情结束的时候。
他告诉自己。
自己绝对是个理智之人。
这天底下,理智的人并不多,就算是帝王,也逃不出七情六欲,然他不同。
他这辈子,只想做个理智之人。
江沼说让他为自个儿而活,可她不知,这已经成了他自己的一部分。
不知从何时起,当年父亲留给他的那道遗言,就已经变成了他自己的抱负,为了天下,为了苍生,师傅对他说过,这世间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那些被世人遗忘了的英雄,总得有人去记住。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来了,今天没有大肥章,明天继续努力!
感谢在2020-07-26 08:28:43~2020-07-26 16:0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