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恒应了声,“好。”
江侯爷倒不像江夫人那般话多,只看了一眼江言恒,说道,“去看看你祖父吧。”
江老爷子不喜欢图热闹,前头的丫鬟将今儿江燃屋里的喜糖给他送了一盘进里院,江老爷子便给江燃送去了一个小木匣子,里头装了一块玉,江嫣出嫁时也有,也算是江家的传家之宝。
江言恒进来时,江老爷子正用上了前几日太子送过来的墨宝,在案前写着字。
江言恒走到跟前,跪下后唤了一声,“祖父。”江老爷子就跟没听见一样,等到手里的那副字帖写完了,才抬起头来,看向了江言恒,“起来吧。”
比起江焕,江老爷子对江言恒更为严厉,江焕能到江老爷子跟前撒娇,江言恒却不敢。
“你是世子,你背负的是整个江家的前程,当比旁人多吃些苦。”当年江老爷子便是这般严苛地教导过江言恒。
后来江言恒样样都让江老爷子满意,谁知道,最后却败在了女人手里。
江老爷子一生的心血都花在了他身上,那日他往他跟前一跪,求着他要纳了那青楼女子为妾时,江老爷子便知,他那些心血终将是白费了,从此落下了一场病,之后便搬进了里院,再也不伸手管府上之事,也再也没有过问过江言恒。
如今见到他回来,也没有什么话想说。
江言恒问了安,见祖父并不想多言,便也退了出去,快要走出那屋子时,江言恒突地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低头收治墨宝的江老爷子,说道。
“祖父,是我错了。”
江言恒的脸色沉寂,那边疆的风,就同如一把利刃,在他脸上刻下了几分沧桑,那眉目之间的神色愈发的成熟。
江老爷子没抬头,但那动作却是僵住没动。
这也算是江言恒活了二十一年,头一回低头认错,江言恒又对着江老爷子,鞠了一个躬,这才转身走出了里院。
太阳缓缓地升到了梁前,江家的热闹也达到了鼎盛,江言恒同江焕去了前厅招待客人,江沼和几个姑娘也早就回到了江燃屋里,陪她坐着。
“你们都见着了大哥,我还没有呢。”江燃坐在那都快被憋坏了,从昨儿晚上就一直坐在这儿就没怎么动过,本就已经很煎熬了,如今知道大哥回来,自个儿却见不着,心头急得慌。
“别急,待会儿大哥过来背你出去,你不就能见到人了。”江嫣仔细地查看了她的妆容,回头便对丫鬟说道,“再补一回唇脂,这嘴张张合合没个消停的,唇脂倒是全让她给吃了进去。”
江嫣话一落,一屋子的人笑得身子直颤。
屋里的丫鬟刚替江燃重新抹好了唇脂,外头就是一阵哄闹,几个姑娘抬起头,就见婆子走了进来,到了江燃跟前,乐呵呵地说道,“二姑娘,姑爷来了。”
那婆子说完,便将手里的红盖头往她头上一盖,也将江燃脸上的那道羞涩给遮挡在了里头。
江言恒立在门外候着婆子将江燃带回来。
那盖头落下后,江燃什么见不到,走了一段,只觉被一只手扶住了胳膊,这才听到了江言恒的声音,“二妹妹当心台阶。”
江嫣最了解江燃,及时说了一句,“妹妹可莫要乱揭盖头。”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
江沼跟在江燃后头,同几个姐姐将她送了出去,大姐江嫣成亲时,江沼见过,也大抵记得是怎么回事,那时候江沼并没有什么感触,倒是暗地里期盼着,若是那新娘子是自个儿,来接人的是陈温,该有多好。
如今见二姐姐头顶着红盖头,被大哥背了出去,心头突地就有些发慌,整颗心一阵怦怦直跳。
心头正慌时,那搁在胸前紧捏的拳头,突地被一只手覆了过来,江沼侧目,便见沈霜对她笑了笑,“表妹不用紧张,当姑娘的谁不过这关。”
江沼也笑了笑。
这会子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江沼看着江燃出了门口,也看到了永宁侯府的世子爷从马下下来,进了府门亲自扶着江燃的手,将其送入了花桥。
当也是个疼人的主。
“回吧,我最怕的就是这时候,热闹过后的冷清最伤人。”江芷说完就苦着脸瞧着江沼,“待我成亲的时候,你们可一定得来,我接连着送你们三人,流的那些眼泪,我总得讨出来。”先是送了大姐姐,又送了二姐姐,原本她也该送完了,谁知道又被江沼给赶在了前头。
何等的人生疾苦。
江沼瞧着江芷一脸愁苦样,心头突地就松了下来,“噗嗤”一声笑出来,江芷便抓住她不放,硬是说了她一路,说她是个没良心的。
侯府来接亲的人走后,江府当真就冷清了下来。
府上江言恒和江焕给跟着江燃去了永宁侯府撑场子,就剩下了几个姑娘,个个都跑去了江老夫人屋里陪着她说话。
吵吵闹闹地度过了一日,到了夜里,江沼刚从江老夫人屋里出来,就见到府上的一个丫鬟走了过来说道,“四姑娘,外头有人正在寻您。”
江燃一出嫁,今儿江家的这场热闹本该结束了,然江家留下来的客人多半都没有走,皆是些脚程比较远的亲戚,来回都得半月,怕是刚到家,江家又开始办第二场婚礼了,江老夫人便都留了下来,安置在了院子里,其中有好几个姑娘都对江沼打过招呼,江沼虽不认得,但也都客气地招待了,论起江家家族前几辈的关系,今儿住在这里的人,也算得上是都是亲戚,江沼以为寻她的又是哪家姑娘,便也没怀疑,按着那丫鬟说的地头寻了过去,却没见着人,倒是察觉到了门口有一道灯火的光晕,便往前走了两步出了府门,先侧目往那有灯火的左手边瞧了瞧,只见到一盏灯搁在了地上,正诧异回过头来,胳膊突地被人拽住,猛地一拉,江沼来不及叫出声,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是我。”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江沼抬头鼓起了两只大眼睛瞧着陈温,陈温这才松了手。
“殿下。”江沼想问他怎么来了,结果还未问出来,就被陈温搂进了怀里,“两日都没见到你人了,可有念着我。”
江沼心头微微一震。
这两日江沼过的充实,在行宫先是文乐闹出的那事,后来回到江府,又给二姐姐送嫁,若不是此时见到陈温,江沼还当真没有去想他。
陈温低头将江沼的神色尽收眼底,那腰上的手便紧了紧,问她,“没想?”
江沼神色躲闪,便问他,“殿下怎的过来了。”
陈温倒是认的干脆,“想见你。”
陈温从江家提完亲回去后,就一直在忙大婚之事,今儿江沼刚离开,皇后也回到了宫里,开始筹办太子和江沼两人的大婚。
如今宫里可不比江家闲。
江沼听他如此说,心头生了些愧疚,轻轻说了声,“这两日太忙......”
陈温只瞧着她不说话,。
她倒是连个慌都不会撒。
过了半晌陈温也没听她出言哄哄,便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声地说道,“皇后已定好了良辰吉日,明儿周顺便会拿给江老夫人。”
江沼抬头,这才看着他。
还是那张脸,没见着的时候不想,如今见着了,竟是想了。
江沼问他,“什么时候。”
“十日后。”陈温说完,江沼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这么快?”她以为最多也要半月,或是一月。
陈温盯着她的脸,又是一阵好瞧。
十日他还嫌弃太久,若不是怕大婚太过于草率,他哪里又等得了十日,到了她这里,却觉得快了。
“看来真是个没良心的。”
江沼自知说错了话,突地躲进了他怀里,手臂轻轻地抬了起来,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陈温没动,片刻那嘴角终是在夜色中扬了起来。
“身子如何了?”陈温问她。
江沼的脸侧蹭着他的胸膛点了点头,“都好。”
陈温:“有没有好好吃饭。”
江沼:“有。”
陈温:“有没有好好歇息。”
江沼:“有。”
陈温又低头去瞧她,说道,“什么都有,就是没想我。”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结束了,呜呜呜呜,好好收尾,不给宝宝们留遗憾,再开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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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那声音低沉, 却听得出带了失落。
江沼从他胸膛上仰起头来瞧了瞧他,唇角突地羞涩地笑了笑, 轻轻地说道,“现在想了。”
这番一见,倒是真的想了。
两人的身子早就挪在了江府门前的石狮子后,在江沼出来被陈温拉过去的一瞬,严青就已经将门口的那盏灯灭了,此时正提着那盏灭了火光的灯,将自个儿隐在了另一头石狮子后。
那头的动静严青充耳不闻。
等两人说完了话,严青听到了脚步声,才从那石狮子后走了出来,跟上了陈温。
旁的他可以没听到,就是听到了最后殿下对江姑娘说,“同我先进宫,大婚前两日我将你送回来?”
江姑娘给拒绝了,“不过只有十日, 眨眼的功夫。”
严青听着有些心疼殿下。
别说是十日, 这才过了两日不到, 殿下就夜访了江家。
这两日殿下皆是为了婚事各处督办, 好不容易挤出点空闲出来, 立马赶来了江府, 谁也能瞧得出来,殿下这是心头惦记着江姑娘。
然江姑娘似乎并没这番感觉。
江沼见陈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中,才转身进了府门,江燃今儿一出嫁,屋里的几个姑娘怕老夫人冷清,便一直陪着她说话, 到了天黑才跟着江沼出来,这会子个个都回了屋里歇息,倒也没人去留意到江沼。
江沼适才在江老夫人屋里,确实有几分倦意,如今同陈温见了一面再回来,那股子倦意突然就消散了个干净,精神得很。
“今儿奴婢见到了虞家人。”素云见到洗漱后半天没睡,便说起了今儿席间的事情。
“虞家的那位小舅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世子爷今儿到虞家那桌敬酒时,虞家小舅子便当着众人的面,硬是将那酒杯给扣在了地上,问咱世子爷,这拨出去的水收不出来,撒在地上的酒,又该怎么拾起来,还说今儿这杯喜酒,能不能让虞家人吃下去,全凭世子爷如何说,那虞家公子这般一闹,酒席上不少人都听到了,今日是二姑娘大喜的日子,要是真闹起来,二姑娘这辈子心头怕都是会有疙瘩,世子爷当时二话不说,从那地上拾起了酒杯,拿了桌上的酒壶,替自个儿斟了一杯全饮了下去,才笑着对那虞公子说,酒撒了,就再斟一杯。之后更是拿着那扣在地上的酒杯,将虞家的几位公子一一都敬了一遍,这事情才算平息了下去。”
素云有些心疼世子爷。
说她护主也好,偏袒也好,素云就是觉得今儿虞家小公子那行为太不应该,虽说世子爷同罗姑娘那事,世子爷是有些对不住虞姑娘,可今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二姑娘的婚宴上来闹事。
要是对世子爷有气,另择个日子,好生说说便是了,今儿那虞家公子却摆明了就是想借着二姑娘的婚宴故意来扫了世子爷的面子。
料定了他会忍,会为了二姑娘吞了这口气。
他那一敬,恐怕不只是为了二姑娘,多少也是对虞姑娘怀了愧疚,给了虞家足够的体面。
江沼听后愣了好一阵,心头也不是滋味,然这事,谁也帮不上忙,愿不愿意放过自个儿,还得看他自己。
那虞家小公子她倒是略有耳闻,并非虞夫人所出,是庶出,与虞姑娘同父不同母,却是深受虞老爷的喜欢。
平日里就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性子,今儿这行为倒也不算意外。
他那一闹,也不知道虞姑娘会如何想。
“睡吧,大哥自个儿清楚。”这就大哥同虞姑娘这事,每每一想江沼都会觉得头疼,番说了一阵话,终是生了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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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江沼睡了个好觉,一醒来,江家夫人身边的嬷嬷就到了院子了,派了几个丫鬟来,个个手里提了花篮、香薰,说是要替江沼养指甲养身子。
今儿辰时刚到,礼部尚书和周顺便一块登门,将那选好的良辰吉日拿给了江老夫人瞧,“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十日后便是吉日。”
江老夫人一愣,那日周顺来问话,她也赞成早日完婚。
却也没想到这么快。
十日,对于江家来说,也不算紧迫,前头办了一桩婚宴,手还热乎着,再办一场众人也摸清了门路,准备起来倒是块。
说赶,恐怕宫里比他们还赶。
“有劳公公跑一趟,让殿下放心,到时候我江家保准将太子妃体体面面的交到他手上。”江老夫人将周顺和尚书大人送出了门,转身立马就吩咐府上的人忙乎起来。
当初江燃待嫁前一个月就没有出过门,江沼这还有十日,更是哪里都去不了,整日就坐在那屋子里将自个儿交给丫鬟和婆子,由着她们折腾。
沈霜过来看她时,丫鬟正在替她修剪指甲。
“姑娘是太子妃,进了宫就得开始养指甲,往后可莫要将指甲全都剪干净了。”
江沼平日里从不留指甲,稍微冒出来一点,立马就会剪个干净,如今这番硬逼着她留了几日的指甲,江沼一双手碰哪都感觉不得劲。
沈霜走过去,坐在了江沼身旁,瞧了一眼江沼那手,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来的一个小瓷瓶,“表妹试试这个。”
是蔻丹。
“这几日我闲着无事,自己做的,你试试抹上如何。”沈霜说完将那蔻丹交给了跟前丫鬟的手上,那丫鬟便抹了点在江沼的指甲盖上,红红的一滴小点儿,颜色甚是艳,江沼倒是喜欢得很,“这个色儿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