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剑书立刻赶去见祁王,把自己听到见到的如是这般一说,说的还挺多,谁让他就藏在屋顶上看了个全场。
说得口干舌燥的剑书总结陈词:“是个狠人,卫国公府要完。”
卫国公府那群人和陆大夫一比,那全是渣渣,那可是个连自己的手指头都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切下来的狠人。倒是卫国公府那群人白长了一大把年纪,连块腐肉都不敢割掉,没得比没得比。
“我听你倒是挺想给她当人证的。”祁王瞥一眼剑书。
剑书一本正经:“我听王爷的。”要是寻常人家,剑书觉得自己有必要弘扬下正义,毕竟他们江湖中心最讲侠义的。可那不是卫国公府嘛,倒不是说怕,只朝堂上的事忒麻烦,他站出去就等于祁王府表态。剑书叹叹气,还是做个江湖人好啊,可以快意恩仇,都怪师父那个臭老头,居然把自己输给了祁王三年。
话是这么说,剑书却跃跃欲试地看着祁王,可以说很想表现了。
祁王失笑:“那就去吧。”他动了下恢复了五成的右手,毕竟还有求于人,要是把人得罪了,不好说会不会留一手,只在药方里多加几钱黄莲怎么办,他觉得这个可能性还不小。所以说得罪谁都别得罪一个记仇的神医,卫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是一群糊涂的,不护着神医孙女,护着丧心病狂的女儿护着鸠占鹊巢的外孙女护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名声,拣了芝麻丢了西瓜,怎一个蠢字了得。
剑书登时喜出望外,脆脆地哎了一声。
*
柏氏被长宁大长公主带回公主府,醒来被告知她昏迷后发生的事,五内俱焚:“李如月她分明是死性不改,就这样了国公爷和老夫人还要维护她,他们把我的孩子置于何地。娘,我错了,我不该为了名声为了采薇为了夫妻之情就想委屈陆梨,我知道错了,娘!”
她真的没想到那孩子会那么恨,恨到不惜断指断恩,柏氏觉得自己的手指都隐隐作疼起来,十指连心,陆梨却生生断了一指,该有多疼,该是何等的怨恨绝望才会狠的下这心。她竟然将自己的女儿逼到这一步,她在做什么,她还配当一个母亲吗?
长宁大长公主眼底起了一层雾气,自嘲:“我也错了。都觉得她好欺负,哪怕不忿也只能接受,想着以后再做补偿,所以逮着她欺负,哪想人家不是好欺负的。”回想起陆梨的模样,长宁大长公主都不寒而栗,“李如月有一句话说得对,她会让我们所有人都永无宁日。她这还什么都没做呢,都不安宁了。”
柏氏心如刀绞,挣扎着要起来:“我要去找她。”
“她不在医馆。”长宁大长公主已经派人去看过,“我已经派人去找。”
柏氏心焚欲裂,悲声:“娘,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
长宁大长公主叹气,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后背,是啊,怎么就偏偏叫女儿遇上了这种事,李如月这个挨千刀的实在该死。
*
没等长宁大长公主找到陆梨,第二天陆梨自己就出现了,不过不是出现在他们面前,而是出现在顺天府衙。与她一道出现的除了准备弘扬正义的前江湖人剑书还有十八年前失足落水的产婆的儿子丁大石。
之前陆梨和柏氏说,她找不到产婆的家人,骗人的。她已经找到,还掌握了关键的证据。既然准备好了撕破脸,她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不说,就是防着他们,也是想知道他们的态度。如今她已经知道,丁点侥幸不存,彻底心死,该有仇报仇了。
卫国公府想维护颜面想维护李如月想维护李采薇,有她在,痴心妄想。
她不欠人,也没人可以欠她!
第45章 错位的人生11
因为李如月住在卫国公府,所以顺天府的衙役上的是卫国公府的门, 这一上门, 卫国公府可就彻底炸了锅。
“告我, 她怎么敢!”李如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辈子根本没有这一出,又是原本没有的, 这辈子太多太多的事情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却与她所设想的截然不同。她本以为没了陆梨, 她和采薇就能顺心如意。是的, 如果没有陆梨, 她们本可以的。是本该死了的陆梨没死,她活着回来了, 比上辈子更狠更绝,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换了一个人, 李如月脑海中灵光一闪,陆梨现在的模样和之前丁点不像, 她说她是陆梨就是陆梨了吗,随便在崖州找个陆家人来都不会觉得她是, 换脸之术简直匪夷所思。她若不是陆梨,她有什么资格告自己。
李如月紧紧抓着李老夫人的手,如是这般一说, 只要陆梨不是陆梨,那么她说的话都是子虚乌有,纵有流言蜚语,她们咬紧了牙关不认, 过上一年半载的也就淡了。至于陆梨,李如月眼底划过凶光。
李老夫人犹豫不决。
李如月哀哀痛哭:“娘,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咱们李家的名声。”
李老夫人恨得捶她:“你还知道名声,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换了孩子便罢了,却不肯好好照顾孩子,不照顾就罢了,竟然还敢害她,你就没想过你大哥吗?”
李如月能说什么,只能痛哭流涕地说我知道错了。
别看李老夫人骂的狠,到最后还是得帮她的。只看这老太太明明早就怀疑一切却为了女儿装聋作哑就知道她的秉性护短又冷酷,对于她在意的人,她极端的护短,对不在意的人又极端的冷酷。
卫国公还在和顺天府来人打听消息,存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最好是能让陆梨撤了官司,堂堂公府千金侯府夫人被人告上公堂,简直贻笑大方,他们卫国公府和康宁侯府都丢不起这人。
只来人摆出了一幅公事公办的面孔,令卫国公无处下手。
卫国公心下不安,从这两个官差身上,他已经看出顺天府尹的态度,他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如今这位顺天府尹,算不得贪官,但也不是什么铁面无私的包青天。论理在他们卫国公府和陆梨之间,应该会偏向他们几分,可他没有。
为什么?因为顺天府尹不敢得罪陆梨,或者该说是陆梨背后的人。昨天带走陆梨的那个人是祁王的小厮,祁王就是陆梨背后的人,或者还有其他人?
这一刻,卫国公想起了陆梨的那些病人,淡淡的后悔涌上心头,也许他真的错了,看错了陆梨的性格,估错了她的能力。
“还请康宁侯夫人随我们走一趟,”等了片刻都等不到李如月,官差催促了一声,“国公爷,小的们也是奉命办事,还请体谅。”
卫国公知道李如月势必得走这一趟,不走就是藐视国法,便再次吩咐人去请李如月。
没请到李如月,倒是他自己被请了过去。
李老夫人便把她和李如月商量的说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主要拿名声说事,卫国公作为一家之主,最重名声。
卫国公静静地听着他们说完,才道:“陆梨不再是陆梨,那么她连卫国公府的表小姐都不是了,和我们家就真的一点关系都没了。”
李如月低了头,不言语。
李老夫人硬着头皮道:“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谁叫那孩子竟然告上了衙门,咱们家可丢不起这人。待此事了了,咱们再好好补偿她。”
“母亲觉得她需要我们的补偿吗?”
李老夫人岂听不出他话中怨怼,知道儿子是恼了,她哭道:“我知道你怨你妹妹,怨我,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是啊,又能如何,谁叫作孽的是他亲妹妹亲娘,卫国公悲凉一笑:“你们白算计了,状告李如月杀人还有当年那个产婆的儿子。”
李如月和李老夫人齐齐一震。
卫国公看着震惊的李如月:“你好自为之吧。”
“大哥?”李如月惊慌,大哥什么意思,他要袖手旁观不管她了吗?
卫国公自嘲:“我连你干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我怎么帮你。到了这一步,我又怎么帮你,帮着你对付我亏欠了十八年的亲生女儿。”
“大哥!”李如月声音凄厉。
事情再一次的出乎意料,李如月瑟瑟发抖,陆梨既然敢告,肯定是掌握了证据,她却无对策,怎么办?想不出办法的李如月眼一闭晕了过去,想出了拖字诀。
卫国公被她气笑了,她以为这样就能不去对簿公堂。若是寻常情况,她一个侯夫人装病想拖一拖也许能拖延一二,可今时不同往日。
卫国公懒得多费口舌,就告诉官差李如月晕了。果然那两个官差说,晕了也得去顺天府,顺天府有郎中。他们办案提人,见多了真晕假晕的,要是晕了就不提人了,那得白费多少功夫。
不想这么个情况,李老夫人抓着卫国公的手:“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们哪里有将我们卫国公府放在眼里。”
卫国公惨然一笑:“在祁王府面前,我们卫国公府又算什么,也许背后还不止祁王府,温宪长公主,定安侯府,可都等着她救命。”
李老夫人忽然就想起来了。
温宪长公主成婚多年无子,每每怀上都会小产,没有一胎熬过第三个月,眼下却彷佛已经有五个月了。这都是陆梨的功劳,可不得把陆梨供起来,而温宪长公主嫁的是皇后娘家赫赫萧氏。
定安侯的老夫人有心疾,多年来卧病在床,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只能点灯熬油的等死,现在听说能被人扶着走两圈了,这也是陆梨的功劳。而安定侯府子孙出了名的孝顺和出息。
李老夫人还想起了自己的眼睛,虽然恢复了七八分,却并未痊愈,按之前陆梨的话来说要调养半年,且以后得定期复诊。出了这些事,陆梨还可能继续为她治眼吗?甚至李老夫人都怀疑陆梨会不会早就留了一手,毕竟她那么一个人,做事向来喜欢留后招。
眼睛隐隐约约的疼起来,李老夫人一时分不清楚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
“我眼睛疼,我眼睛疼,是陆梨,她动了手脚!”李老夫人捂着眼痛叫。
卫国公大惊失色,连忙请府医。
李如月都顾不上装晕了,李老夫人可是她最大的靠山。
府医过来一瞧,并没发现异样,可陆老夫人又疼得眼泪直流,实在是无能为力,有点羞愧地说道:“近来老夫人的眼睛一直都是陆大夫在医治,不如请陆大夫来看看。”
李如月恨恨:“我看就是陆梨动的手脚,你快看看这些药方,是不是有问题。还有我,我好好的怎么会噩梦缠身,肯定是陆梨,是她害我。”
府医听得一头云山雾罩,一头雾水地检查药方,表示药方没有问题还极为精妙,他自叹弗如。
李如月气了个半死:“你再仔细检查检查,肯定有问题。”
府医有点不高兴了,他是卫国公府请来的坐镇大夫,在外面也是有头有脸的名医,就是图个安逸才来当府医,又不是来当奴才的。手上但凡有真本事的人都有底气,于是他硬邦邦道:“夫人若是不信老朽的医术,那就另请高明。”
李如月现在看见郎中就觉得不顺眼,尤其她精神状态不稳,当下就要重新请。
眼看着不像话,卫国公呵斥:“够了,你消停下。既然醒了,那就赶紧出去,顺天府的人还在外面等着。”
“大哥!”李如月不敢置信地瞪着卫国公,“你真要见死不救。”
卫国公冷冷看着她:“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逼得我亲生女儿断指断恩,是不是还要我为了你赔上整个卫国公府。”
事态闹到这一步,卫国公后悔了,明明想把这桩事的影响减到最小,结果却闹到了官府,以更加不堪的形式闹得人尽皆知,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他们主动宣布,起码掌握了主动权,还不会伤了陆梨的心。
李如月如遭雷击,双眼因为震惊而鼓到极致。
这时候,李采薇急赤白脸地冲了进来:“父亲,我听说顺天府的人要来带走姑姑,父亲,姑姑怎么可能杀人,分明是诬告。那个陆大夫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家对她礼遇有加,她居然要告我们。”
说完了才看见躺在榻上痛苦不堪的祖母,李采薇急忙扑了过去,“祖母,你怎么了,祖母!”
李如月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闹到了这一步,薇姐儿以后还怎么见人,陆梨这个害人精,她为什么掉悬崖都不死。
痛苦的祖母,痛哭的姑姑,面无表情的父亲,李采薇又想起自己去外祖母府上,却没见到母亲,还发现外祖母对她有些冷淡,顿时又委屈又害怕,“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到底是怎么了?”
卫国公沉声:“带二姑娘回院子,没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来。”已经够乱了,他不想乱上加乱。
李采薇惊愕:“父亲!”
卫国公:“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确认他是认真的,两个婆子才敢上来拉李采薇。
李采薇不敢相信父亲会这样对自己,整个人都呆住了。
“薇姐儿,你先回去,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李如月心如刀割,压抑着不安安抚李采薇。
李采薇怯怯的,像是被卫国公吓到了,“真的会没事吗,姑姑,我害怕,陆大夫怎么会诬告你,姑姑你这么善良,怎么可能杀人。”
卫国公忽然觉得有些刺耳,看着李如月的温柔和李采薇的依赖,更觉得刺眼。对待李采薇,李如月满腔的慈母心,到了这一步还要分神安抚,可对待陆梨,她简直心狠手辣到丧心病狂,但凡她顾念自己这个哥哥,都不该如此狠毒。自己居然为了维护她伤害自己的女儿,他到底在做什么,怪不得长宁大长公主都要对他失望了。
再是心灰意冷,卫国公还是陪着李如月一块去了顺天府,他总得知道情势,才好及时反应,将恶劣影响减少到最小。
而李如月再是不愿意,在卫国公明摆着不会为了他和顺天府对上的情况下,不愿意被押着走,她只能前往顺天府。
刚出门就遇上了康宁侯府的二老爷,康宁侯府绝对是全场最懵逼。什么情况啊?怎么就被人告了?他还想去顺天府打探下,父亲就告诉他,看卫国公行事。
张二老爷琢磨着父亲大概知道了什么,反正不是他媳妇,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张二老爷便乖觉地跟上,准备待会儿唯卫国公马首是瞻。
但见陆梨,李如月就闻到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她并未在意,因为她全副心思都在控制自己不扑上去掐死陆梨的念头,都是她,她为什么要活着回来,害了她们母女一次不够,她还要再害她们一次。
陆梨朝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