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未晏斋
时间:2020-08-02 08:56:50

  昝宁眼睛一闪一闪地望她:“夕月,你真笨哪!你今日口唇上难道没有涂口脂?”
  李夕月还真是傻愣愣的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又好笑又着恼:“什么时候了,万岁爷还拿奴才开心!”
  昝宁拉着她的衣袖,像个撒娇的孩子:“谁拿你开心啊。是你太小气了!就蹭你这点口脂你还舍不得?”
  李夕月真正啼笑皆非,想想这会儿只能哄着顺着,不宜跟他这个病人矫情,所以警告了一下:“只蹭一下,不许瞎闹!”
  昝宁乖乖地点点头,像她在家时养的那条最乖、最受宠的小狗。
  李夕月俯下身,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为了把口脂涂匀,还左右涂了涂。
  但她还是小看了这条“小狗”的蔫坏儿,昝宁明明是有气无力的模样,却在她刚想离开的瞬间,突然发力把她脖子一揽。
  李夕月没稳得住,整个人仄身压在他身上。
  他被压得“呃”了一声,犹自没有松手,反而又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李夕月努力抬了些头,埋怨地说:“万岁爷干嘛呀!没压疼您吧?”
  昝宁笑道:“你想跑,我不抓呀!不疼,用力压好了。”
  他在发烧,呼出的气息格外热,喷在李夕月耳边又是让她有别样的感受。
  “您真病装病啊?!”
  昝宁说:“发烧还装得出来啊?”
  那倒是真装不出来。
  李夕月用鼻尖顶顶他的鼻子:“您可真是胡闹呢。病着呢,乖乖的,好好休息。”
  “我难受得睡不着呀!”他撒娇,“你脖子鲠着干嘛呀,低头!”
  李夕月被他说得心一软,脖颈也一软,两个人鼻子一触,随后滑过去就是热吻。
  他本来就呼吸不畅,这一顿吻下来,简直累得要喘粗气了。
  李夕月翻身起来,说:“得了啊,别蹬鼻子上脸的。”
  昝宁气喘匀了些,笑道:“不知咱们俩是谁更蹬鼻子上脸的。”
  李夕月知道他的意思,却听得笑起来,在躺着的昝宁看来,她面藏娇羞,含嗔带媚,在昏暗的烛光下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李夕月又伺候他喝了一杯姜茶,给他换了凉手巾,掖好被角,摸了摸他的脸颊,哄着说:“好了,多睡睡,也好得快。”
  昝宁说:“我要拉着你的手睡。”
  李夕月踟蹰了一下:若是站着给他拉手,两人都累;若是跪在脚踏上,膝盖受不了;若是坐在脚踏上呢,腰又扭得受不了……再看看他的龙床,她可没胆子坐床边上。
  但是昝宁大大方方说:“咦?这又为难了?你坐床边不就行了?要是觉得扭着不舒服——”
  他坏笑了一下:“躺被窝里来就更顺手了。”
  李夕月轻轻啐了一口,想想确实也不必为难自己,反正他同意了,这里又不会有人进来,坐龙床就坐龙床呗。
  于是坐在他的床边,伸一只手给他,让他从被窝里伸手出来握着。
  他的手心因着发烧的缘故,热得发烫。
  “我浑身酸痛得难受。”他睡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皱着眉说。
  李夕月想起御医说的,酸痛难受是外感风寒的病征,只能按摩按摩帮着缓解。
  “奴才给您按摩按摩吧。”
  昝宁点点头。
  李夕月怕他着凉,只能探手到他被窝里,揉了揉他的背:“这里酸痛不酸痛?”
  “酸痛。”他哼哼唧唧的,被揉捏了一会儿说:“腰里和肩膀里也酸。”
  李夕月费劲地伸手给他揉。
  她只给她阿玛捏过肩膀,这会儿不自觉就比较,嗯,还是皇帝的肌肉比较紧实有弹性。
  她好奇起来,悄悄试了试他的胳膊,肌肉还挺硬的。
  他冷冷说:“李夕月,你别吃我豆腐啊。”
  李夕月脸一红,生气了:“狗咬吕洞宾!不捏了。”
  昝宁龇牙一笑:“我知道你定然累了,歇歇吧。”倒像他是好人似的。
  过了没多久,他又出幺蛾子,说:“夕月,我睡不着了,要听你唱歌哄我睡。”
  李夕月扶额。
  “万岁爷,奴才五音不全,是您说的。”
  昝宁说:“我没指望好听,只是有点动静,心里不至于空落落的,有点人声儿,觉得安宁。”
  李夕月今日不忍违拗他,想了想,开始哼哼唱唱:
  “春伊始。东风一缕撩清泚。
  涟漪满池。还皱心情如纸。
  穿帘燕声,肯相告,枝头生发千红紫。
  已是芳菲地。伊人知未。身边咫尺。
  花间蝶儿翩作对。人何懒、者般幽寞。
  闲教好景相悖。快来先折枝。
  莫负了、倾城玓瓅。簪上青丝。由人去说。”
  昝宁听着,笑着皱眉——大约是因为她把好好的大曲《薄媚》,又给唱走调了。
  但他双目渐渐阖上,呼吸虽重,睡眠沉酣。
  李夕月唱了一遍,又唱了一遍。身子微微地摇动,头颈微微地晃动,凝眸看着他的脸,看着熟睡的模样,想着刚刚他的使坏,想着往常他那些欺负人的模样,唱得心头荡漾,只觉得他可爱。
  “还皱心情如纸。”
  这情绪现在却慢慢被生出来的感情给熨平展了。又如春雨入水,涟漪渐生,一圈圈浅波荡涤;又如淡墨落纸,催画春梅,一点点暗香盈袖。
  看得满心柔软之时,昝宁的眼睛突然睁开,眨巴了几下。
  李夕月的歌声停了,有些担心地问:“万岁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昝宁摇摇头。
  她又问:“那,是不是要喝水?”
  他还是摇摇头。
  而后,有些艰难地说:“我要解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三点二更哦~~么么各位小仙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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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李夕月觉得自己没法伺候这条。
  她试探地问:“万岁爷走路没问题吧?”
  昝宁不高兴地说:“废话!外感风寒又不是中风瘫痪了。”
  揭开被子起身。
  但确实浑身无力, 一瞬间头晕目眩,幸得李夕月眼疾手快扶住了才算稳住了。
  李夕月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去一旁的矮屏上够他的厚袄, 给他披上。
  等他缓过来,才小心翼翼扶着他到用门帘挡着的暗间里, 说了好几声“万岁爷小心”。
  里面传出的声音叫她有些尴尬, 但怕他稳不住, 也只能硬着头皮在帘子外站着,随时准备他传唤。
  一会儿,帘子揭开, 他走出来, 迎面也愣了一下,嗔怪着:“你在门口听什么?”
  李夕月活天冤枉:“真是……这有什么好听的?”
  脸比刚刚还要红,气得不想理他。
  但那个脸皮厚的理直气壮伸出手:“扶着点。”
  好好被扶也就算了, 越扶越醉一样,沉重的身子直往李夕月身上靠。
  李夕月忍不住说:“万岁爷, 奴才快扶不动您了, 要不要叫值夜的小太监进来帮忙?”
  “不要。”他说,大概有点不高兴, 但身子竖直了,没再全力靠过来。
  李夕月艰难地伺候他上了床, 又把他被角掖好,让他依样儿握着手, 然后才可以眯着眼打会儿瞌睡。
  瞌睡了两下, 外头小太监说:“李姑娘,药熬好了。”
  李夕月瞬间清醒了,到门口端了药, 搅和得不烫了到得皇帝身边,把他叫起来:“万岁爷,喝药了。”
  昝宁睡着了,此刻惺忪得不愿意起,翻个身裹住头又睡。李夕月好言好语地劝:“万岁爷,熬一熬吧,起来喝了药再睡。喝完这药,说不定明儿病就好啦!”
  叫了半天,他一脸起床气地睁开眼:“困得不行,还喝什么药!”耐不住李夕月不断地劝,终于竖起身子,就着她喂过来的银匙喝了一匙。
  “苦!”他一偏头,“不喝了。”理所应当一样,倒下准备睡。
  李夕月拦住:“不成,药得喝完!”
  他不理,睡。
  李夕月摇摇他,没反应,劝了几声,不理会。她急了:“得,奴才伺候不了万岁爷吃药了,奴才去燕禧堂请丽妃娘娘来吧。”
  皇帝“腾”地坐起身,皱眉气呼呼盯着她:“李夕月!你敢威胁朕?!”
  李夕月执著地把舀了药的银匙伸在他嘴边。
  昝宁跟她僵持了一会儿,执著不过她,没办法把一匙药喝了,喝完还要发牢骚:“要不是看你是个女孩子,我已经叫人把你扠出去打了!”
  李夕月不理会他的威胁,又舀了一匙药伸过去,银匙带着明晃晃的褐色药汁,抵着他干得起皮的嘴唇。
  昝宁已经从惺忪中清醒了,对着这样胆大妄为抗旨的人居然毫无办法,只能把这一口也喝了。然后又是下一口,他觉得这药实在苦得要命,最后几乎是恳求着:“太苦了!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外感风寒而已,多大个事儿?以前李贵都只让我喝几口就偷偷帮我把药倒了的!”
  李夕月没说话,舀了一匙又送到他唇边。
  昝宁愣了愣,换了个法子:“这么苦,喝两勺你总得给我个甜头吧?”
  他指的是蜜饯。
  说完,无奈地喝了面前的药。
  然后,李夕月放下药碗,用柔软的嘴唇亲了亲他带着药苦味的嘴唇。
  说:“这甜头够不够?”
  意外之喜。
  昝宁讨价还价:“每喝一匙要一个‘甜头’。”
  “三口。”
  “两口!”
  “成交。”李夕月答应下来,心想:连吓带骗,还得讲条件、给好处,简直和哄我弟弟吃药一个样!不过若是自家的臭小子,不耐烦了完全可以捏着鼻子硬灌,这位好像还不敢灌他……
  一碗药喝完,李夕月累得不行,舔舔嘴唇,感觉亦都是药苦味。
  昝宁倒喝得精神了,问她:“不容易啊,要是我刚刚硬是不喝药,你打算怎么办?”
  心里美滋滋想:要是她说以口相渡这种,下回她再侍奉我喝药我就试试。
  结果李夕月说:“捏着鼻子灌。”一字一字说得恶狠狠的。
  昝宁一愣,本能地说:“你敢!”
  她“噗嗤”一笑,拧了一把热手巾给昝宁擦了脸,又带着些肃穆说:“奴才开个玩笑。不过,万岁爷接下来要乖乖睡。也让奴才休息休息嘛!”
  昝宁看她确有倦色,也不舍起来,连连点头:“我这就睡。你要不要上来躺躺?”
  “不要。”一声峻拒。
  昝宁嘟囔着:“好像没抢过我的被窝似的!”
  “睡罢!”
  皇帝乖乖闭上眼睛。病中人特容易像个孩子,娇气、幼稚,但是也真实。
  李夕月用给值夜的人准备的毡子裹着自己,倚坐在皇帝御榻边的脚踏上,听着他很快沉酣的呼吸声,她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李贵在外头轻轻地叩击着门框:“夕月,李夕月……”
  李夕月一激灵醒过来,先本能地“哎”了一声,然后想:啊,按御前伺候的规矩,值夜偷睡,要挨二十板……
  接着想到了床上躺着的是个病人,要紧起身,顾不得发麻的双腿,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已经下去了,昝宁额角有一层密密的细汗,脖子里汗水更已经纵横了,她低声说:“万岁爷,奴才打水给您擦一擦汗吧。”
  皇帝日常习惯于早起上朝,加上病最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给她轻轻一叫就醒了。
  他习惯地问:“几时了?”
  李夕月看了看墙角的自鸣钟:“回禀万岁爷,卯正了。”
  “啊,该上朝了。”他说,撑了撑自己的身体。
  李夕月忙阻止:“等等,万岁爷昨晚上喝了药之后出了汗,这会子突然出被窝被风一吹,当心再反复。您要上朝,奴才叫人送热水来。”
  她快步到门口,脆生生说:“李总管,万岁爷退烧了,出了不少汗,这会子着不得凉。得叫人进来伺候,加熏笼、手炉,拧几条滚热的手巾,再送些早晨新烧的玉泉水。”
  她嘱咐得井井有条,李贵甚至都不用再重新吩咐,只听他在门外说:“听见没,谁的职司谁赶紧去办。”
  只片刻,宫女太监鱼贯而入。
  几个熏笼加上,屋子里顿时如春更暖;几个伺候皇帝盥洗的小太监娴熟地到床边,为昝宁更衣、擦身,司寝的宫女则备好了熏暖的中衣,干松地套上,浑身适意;换穿了常朝的袍子,擦牙漱口洗脸梳头一套结束,李夕月已经泡好了他最喜欢的君山茶,送到他口边。
  昝宁对她一笑,喝了茶,又看了一眼自鸣钟:“虽是常朝,朕也不能迟到。该走了。”
  他勤政,李夕月虽然担心他的病体,但不能说什么,看司寝宫女为他披外褂和端罩,她只能像家人一样嘱咐一声:“万岁爷别累着,不舒服就叫御医。”
  皇帝又是感激的一笑,对她说:“给病人值夜,只怕累坏了,今日不传你的差,回去补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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