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
龙晶矿价值高、用途广,从开采运输到投入使用,早已在整个玛法大陆形成了坚不可摧的稳固利益链。
无数人从中获得暴利。
如果灰石岩可以转化为龙晶的话,龙晶就会和空气、水一样,虽然不可或缺,但却不再具备商业价值。
点石成金之术如果泛滥,那么金就贱如土了。
“点化龙晶断人财路,所以不容于世……”依兰呆呆地甩了甩尾巴,“魔法如果普及,带来的撼动,更是翻天覆地。”
平民为什么无法往上爬?
因为资源、财富、军队、技术,全都聚集在王室和贵族的手上,平民只能出卖劳动力谋生,无论多么辛苦劳作,也就只够糊口而已。他们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永远只能匍匐在底层苟延残喘,用最原始的劳动力来扛起整座压得死人的金字塔。
数千年,阶层早已固化。
哪怕贵族们再堕落、再腐朽,这座金字塔依旧坚不可摧。
但是,一旦魔法普及……
平民的数量是远远超过贵族的。
不需要多久,他们就会拥有掀飞金字塔的力量。
“这是一件颠覆时代的大事。”依兰毛线球呆呆地在桌面上蹦了几蹦,“如果说出来,我就是下一个‘魔术师’,他们会及时把我干掉。”
他看着她这副蠢样,心里很难得地没有翻涌恶意。
他有一点犯懒。
他扯了扯唇,眼神放空,语气飘忽睥睨:“有我在,谁能动得了你。”
依兰小毛球呲起了毛,像是挨了一闪电。
她小心地转动黑眼珠,望向他。
灰色大毡子里裹着小小的身躯,他缩在大木椅里,面孔惨白,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今天这具身体十分疲惫,体力透支得非常厉害。
“嚯。”依兰轻声嘀咕,“说大话,谁不会。”
他和她,现在就是行走在悬崖半空的钢索上。
一旦走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无论是‘依兰态’的他,还是‘毛球态’的依兰,都非常容易被解决。
得保住维纳尔才行啊……
*
维纳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敞着腿坐在木床上喘息时,他发现自己又被那个黑发女孩狠狠地耍了——她如果愿意和他欢好,今夜难道不是天时地利吗?
在和她的‘对决’里,他步步落于下风,被她占据了绝对主导地位。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
维纳尔恨恨地磨牙:“依兰·林恩,明天,我一定要在丛林里征服你,一雪前耻!”
放完大话,他不禁又有一点沮丧。
她……时而天真得像光明天使,时而邪恶得像魔鬼罂粟。
怎会有这样的女人!
小公爵的心脏怦怦乱跳,他开始患得患失,担心明天自己会不会被她压制得雄风不振?
想太多的维纳尔凄惨地失眠了。
第13章 相拥而卧
依兰蹲在桌面上,烦恼地望着灰毡里的恶魔。
明天,他就要收割维纳尔了。
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她都必须阻止他!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他杀死维纳尔。
怎么做?
如果拖住维纳尔,不让他独自进树林的话,恶魔应该就没什么办法了吧?
只能先这样,拖一天是一天。
依兰郁闷地把尾巴卷成了圈圈。
想想明天和维纳尔的对话,她感到一阵窒息——
[维纳尔,不要去树林!]
[天哪,依兰,难道要在这里,当着导师和骑士们的面做吗!]
依兰小毛线:“……”
她真是要被恶魔气炸了!气成豚鱼!
她凶狠地盯着他。
他已经睡着了好一会儿,脸色苍白,毫无生气,要不是时不时皱一下眉的话,他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具女尸。
依兰放松了身体,趴在桌面,一对小眼睛垂在木头边缘,瞪他。
看自己睡觉是一件很催眠的事情。
她的眼皮很快就沉沉地坠下去。
噩梦降临。
依兰梦见自己和恶魔交换身体的事情被光明神殿知道了。
神官们捉住她,把她装进麻袋,扔进了雪山下的塞纳冰湖。
好沉、好冷……
她拼命挣扎,但手脚都被紧紧束缚,衣裳又重又湿,体力迅速消耗。
她憋着气,肺快要炸了!
没有人能救她……
她好累。
她憋不住了,终于,她自暴自弃地吸了一口气。
并没有呛水。
……咦?
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她发现自己缩在宽大的木椅子里面,身上贴着冰冷的湿衣裳,外面又裹了一条不透气的大灰毡。
原来天亮了,她换回了身体。闷在一堆湿布里面睡觉,害她做了那个沉湖的噩梦。
依兰:“……”
这样睡一夜,恶魔他就不觉得难受吗?
她扶着椅子,用尽了全身力量才站起来。裹在身上的灰毡,就像梦中那只挣不开的麻袋一样,又冷又沉地贴着自己。
她浑身发抖,地面好像是棉花做的,踩上去软软的,踩不实。
“糟糕,生病了。”她迷迷糊糊抬起手,摸了摸额头。
也不知道烫不烫。
她撑了撑桌面,然后摇摇晃晃向前走,想要躺到床上去。
刚挪出一步,身体就失去了控制,软绵绵地跌倒。
脸没着地。
有人接住了她。
眼前世界微微摇晃,依兰吃力地眨了眨眼睛,抬头望去。
恶魔脸色很臭。
他单手勾着她的腰,把手中的革包往床上一甩,然后非常不见外地扒掉灰毡、开始脱她身上的湿衣裳。
“不要……”依兰大惊。
她的反抗又细又软,毫无作用。
他冷冷地笑:“用我的身体时,不是很喜欢光着身子跳来跳去吗?你还知道害羞?”
依兰:“……”震惊又无措。
他说的,好像是事实啊!
但是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她的头又重又疼,脑袋里像是装满了土豆泥,根本转不动脑子。
他冷着脸扒了几下,发现湿裙子粘在了身上,很难脱下来。
干脆随手一撕。
“刺拉——”
破烂的长裙被他随手扔在墙角。
依兰又晕又羞,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扒掉这身湿衣裳,真是太舒服了。
他把她转了一面,‘刷刷’撕掉贴身的小衣裳和小裤裙。本想给她穿上另一套衣裳,想想嫌麻烦,干脆把她光溜溜往床铺里一摁,裹进棉被里面,像卷羊皮卷一样弄成一条,推进床铺。
依兰:“……”羞愤欲死。
他睨着她通红的小脸。
想起了昨夜。
大半夜他被冻醒,浑身疼得要死,嗓子干哑,手脚绵软无力,眼睛乱冒星星。
他想起身拿水,却两眼发黑天旋地转,摔回了椅子里面。
而她,呵,这个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东西,趴在桌子上睡得打呼噜。
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几万年没有这么暴躁过。
他当时的打算是,天一亮换回身体就把她扔到河里去。
但在忍耐了一夜之后,他终于还是决定顾全大局,等她病好了再收拾——万一不小心把这病猫弄死了,岂不是要连累自己?
撑到天亮,他替她取来了革包,纡尊降贵亲自给她换衣裳。
她居然还摆出一副吃了亏的样子。
早知道不如扔河里。
“睡觉。”他冷冰冰地说,“我去抓个人过来给你治病。”
正要走,动作停顿,他慢慢低下头。
一只小手从棉被里伸出来,拽住了他的斗篷。
“不、不要……”她烧得迷迷糊糊,脸颊和嘴唇像是染上了火红的花汁。
虽然她有点神智不清,但她知道,医生一定会被他灭口的。
如果他为了她杀人的话,她就不再是依兰,而是另一个恶魔。
妮可和老林恩会伤心欲绝的。
“只是着凉而已。”她低低地说道,“喝热水,捂出汗来就会好。”
他盯了她一会儿,然后替她取来了热水。
她连起身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他扶她起来,喂水。
感觉真是难以形容的奇怪。
一名先天神祇,搂着一个小小的凡人,喂她喝水?!
他眯着眼睛,为将来的她准备了一百种死法。
灌过热水之后,她并没有流汗。
他有一点暴躁:“到底会不会好。”
他擅长毁灭,不会治愈。
“好冷……”她闭上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一团团热气从嘴巴里呼出来,带着奇异的甜蜜芬芳。
他犹豫了一下。
她实在是太脆弱了,关于这一点,昨夜他已经亲身领教过。
再盖一床棉被,恐怕会把她压死。
只要把她捂热就行吗?他陷入了沉思。
很快,他有了主意。
手指轻轻一动,斗篷消失,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他出现在依兰的棉被里。
神明,想让自己有温度,那就会有温度。
‘这是我晚上要用的身体,当然要精心保管。’他这样想着,心安理得地伸出双臂,把她搂在胸前。
唔,真小,真软。
人类,果然是太脆弱、太容易死掉了。
*
依兰感觉到了温暖。
自救的本能促使她靠向热源。
这个东西给她带来了强烈的安全感,它宽阔,炽热,坚不可摧。
它环着她,只要她愿意,好像就可以在这个安乐窝待到天荒地老——就连光明神殿的神官,都没有能力带她走。
她把额头和脸颊拱上去,轻声嘤咛着,伸手环住它。
手被拿开,摁回自己的身侧。
晕头晕脑的依兰:“?”
“别乱摸。”低沉动人的嗓音紧贴着耳朵响起。
依兰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她努力回了回神,睁开眼睛。
她蹭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线条流畅完美,锁骨漂亮,肤色苍白但丝毫无损美色。
还有色泽略沉的……
依兰差点儿厥了过去。
她战战兢兢抬起视线,撞进了一双比夜色更深沉的眼睛。
她就这么偎在他的怀里。
都没穿衣裳!
脑袋里电闪雷鸣。她一动也动不了,呆呆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俊美恶魔,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他的身上有冰雪的味道。
隐隐有一点很淡很淡的幽香,像埋在雪中的黑莲,味道渗进了冰雪里。
他的身体很热,把她捂出汗来了。
他抬起一只手,很不客气地摁在她的脑门上。
“嗯。有效。”他眯着眼睛,神情满意,带着一种‘不愧是我,什么事都能做好’的骄傲。
依兰:“……”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这个恶魔完全没有把他自己当成男人,也没有把她当成女人。
他看她的眼神,和他看毛线球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
天刚蒙蒙亮,维纳尔就独自离开旅店,去了暮日森林。
他没叫依兰——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首都派来的盾兵已经进入了墓道探索。
八点半时,詹姆士导师也来了。
“早啊维纳尔,你和你的父亲一样自律!”詹姆士神清气爽地打招呼,昨夜的美妙仍然残留在他的表情里。
维纳尔优雅地微笑行礼。
九点,依兰没有出现。
詹姆士满脸奇怪:“这孩子怎么反倒贪睡起来了?”
维纳尔站起来:“我去看看吧。”
一个身材高大的骑士摁住了他的肩膀。
面具下,碧眸带着审视,盯住维纳尔乌青的眼底。
加图斯嗓音沉沉:“我去。小公爵留在这里帮助詹姆士导师,以免耽误正事。”
“不错!”詹姆士烦恼地揉着自己的秃头,“再不抓紧要抄不完了!维纳尔你不能走。”
维纳尔皱起眉头,随加图斯走出几步,低声说:“你不会对依兰做什么吧?加图斯,你要是伤害她,我发誓,我们两家的盟约,将在我掌权之后终结。”
加图斯气得笑了起来:“我没傻到招惹一头发情的小雄狮。”
维纳尔倒是没力气计较。
他一夜没睡,这会儿整个人都有点飘。
*
加图斯很快就来到依兰的木屋外。
他抬起拳头,‘嘭嘭’砸门。
屋中有些细微的、慌乱的动静,窸窸窣窣像在穿衣裳。
“请等一等……”女孩柔软的声音飘了出来。
他本想直接踹开门,但听到她带着一点喘的声音,他忽然就想起她裹在灰毡中的样子,莫名提不起劲来。
木门开了,娇小的身影站在门后,抬起了巴掌大的脸蛋。
她的模样很不对劲,虽然一看就知道在发烧,但脸颊红晕得太过了,眼睛水润,含着些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