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紧张得喘不过气:“导师,维纳尔呢?”
“小依兰?”詹姆士从魔法方程的海洋中扬起了秃头,“噢,我没有注意他什么时候离开、去了哪里?快,快投入紧张的工作,否则真要做不完啦!”
“那得赶紧把维纳尔找回来!”依兰转身走向树林,“三个人肯定要比两个人更快!”
詹姆士导师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依兰迅速环视四周。
骑士们都在东北方向的林子里面方便,所以维纳尔一定会避开那里。
依兰果断跑向了西南方向。
她很快就在草丛里发现了浅浅的踏痕,新鲜的足迹向树林深处蔓延。依兰的心跳激烈地撞击着胸腔,手脚都有些发软。
“维纳尔你是没见过女人吗!”依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恼怒地嘀咕咒骂,“别人手指一勾你就往上凑,真是脑子长在屁股上!”
跑出一段距离之后,依兰听到前方传来了一些动静。
她神色一振,加快速度穿过一蓬蓬带刺的野荆棘。
“嘭——”
是身体重重撞在树干上的声音。
依兰循着声音奔去。
就在她绕过几棵枫树,发现一片小空地时,眼前突然一花,一个白色的身影直直朝着她摔了过来,动作非常狼狈。
某种异常珍贵的动物腺体香水味道并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穿白衣,用贵族香水,正是维纳尔。
依兰心脏猛然一跳,伸手抓住了维纳尔的胳膊。
她本来想搀住他,但她身体虚弱,他摔过来的冲击力又太强,她被他带着,‘砰’一下撞在了枫树上。
她顾不上喊痛,急忙张开胳膊拦在维纳尔身前,叫道:“住手!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他!”
忽然之间,风都停了。
依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恍惚有种错觉,好像整个世界都带着暗黑狂怒在凝视自己。
她寒毛倒竖,紧张地抬眼望向前方。
“诶?”
面前的人,不是恶魔。
竟然是加图斯。
他的金面具掉到了草丛里,唇角也挂着血迹,眼睛底下有一圈乌青,看着也没比维纳尔好多少。
依兰呆呆地眨了眨眼。
不是恶魔吗?
加图斯和维纳尔,为什么在这里打架?
被她护在身后的维纳尔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加图斯,看见了吗?依兰来找我了。我需要编造什么拙劣的谎言?”
加图斯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挫败。
他不甘地逼近两步,盯住依兰的眼睛:“他强迫你,你还要护着他?”
依兰一头雾水:“?”
加图斯的脸色非常纠结,艰难地启齿:“就算那样,你也不是非他不可。我不会允许在我眼皮子底下,再发生违背你意愿的事情。”
依兰:“??”
“都说了是她约我到这里的,加图斯,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维纳尔用拇指擦掉唇角的血痕,胸膛顶到加图斯面前,把依兰挤到一边,“想打架就直说,都是男人,我又不是奉陪不起。”
“那就来啊!”加图斯偏头呸掉带血的口水。
“……你们慢慢打,我先走了。”依兰很有礼貌地躬了躬身,茫然地转身向树林外走去。
恶魔不在这里那就没她的事了。
话说,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打架呢?
算了算了,贵族的恩怨情仇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依兰脑袋一点一点,慢悠悠地踱远了。
“依……”维纳尔刚喊出一个字,加图斯就把他推在了白枫树上。
“你还想干什么!”
维纳尔狠狠骂了个脏字:“别以为我怕你!”
很显然,美妙的约会已经被加图斯搅了。
维纳尔也是一肚子闷气。
他也想不通加图斯是发了什么疯,居然偷偷跟着他进了树林。他告诉加图斯自己和依兰要在这里约会,请他离开时,加图斯居然二话不说就冲上来和他打架,还不干不净地骂些什么‘禽兽’、‘畜生’。
真他妈有病!
维纳尔越想越气,扑向加图斯。
啪啪啪嘭嘭嘭。
依兰一眼都没有回头看。
十几分钟之后,两只斗鸡一前一后回到了墓道边上。
加图斯戴着面具,倒是看不出挂了彩。
小公爵那张英俊的脸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两个都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维纳尔走到依兰身边,若无其事地拿起羊皮纸继续抄石碑。
加图斯挤了过来,抱着胳膊,横在两个人的中间。
依兰:“……”
就连老学究詹姆士都发现了气氛不对。
他推了推铜丝边眼镜,打趣说:“两位绅士这是在为我们美丽的依兰小姐争风吃醋吗?噢,放心放心,虽然我竞争力极大,但我心有所属,不参与你们的竞争。”
维纳尔:“……”
加图斯:“……”
依兰无奈地叹息着,埋头抄方程。
沙沙沙沙。
午餐还是牛肉干。
依兰啃了两条,然后把剩下的干粮又藏到了怀里。
她,已经拥有三袋密封牛肉干了!真是收获颇丰。
维纳尔一直想找机会和依兰单独说话,可惜加图斯盯得很紧,像防狼一样防着他。
小公爵真是快被气死了。
依兰看着日头往西边爬下去,心中越来越安稳。
过了约定的献祭时间,恶魔一定就不会再执着于收割维纳尔了吧?
下午五点左右,墓道中跑出来一个满脸兴奋的骑士。
“底下的石碑出土了,石碑之下,果然还有另一座墓室!”
守在墓道口的骑士长点点头,望向加图斯,等待他的命令。
加图斯示意下墓。
“詹姆士导师,敢不敢进墓中一观新石碑?”
“当然!”老学究已经迫不及待地撩着魔法师长袍往墓里跳。
依兰有点担忧:“墓里面难道没有发现尸体吗?”
被金冠行尸追了一夜的恐惧至今难忘。
“没有尸体。”加图斯走在她的身边,“放心,保护女士是骑士的职责,我会看着你的。”
他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谁也别想再伤害你。如果有带着蜜糖的陷阱,我也会为你踩平。”
维纳尔:“……”他有理由怀疑,加图斯已经被繁殖器官支配了脑子。
墓道不算狭窄,两名贵族一左一右,把可怜的小依兰夹在正中,悉心呵护。
依兰:“……”
她十分忧虑——天就要黑了,恶魔换过来之后,该怎么面对这两位热情得过分的‘绅士’啊?
作者有话要说: 黑暗神:呵,神明绝对不可能吃醋。我要惩罚她,只是因为她破坏了我的献祭,仅此而已。
第16章 疯狂一夜
龙晶灯的照耀下,阴森潮湿的墓道变得过分明亮,一点点恐怖气氛都没有了。
时不时能看见一些新鲜的小土包,以及黑色的污血。
加图斯熟稔地介绍说:“这些婴体怪物学名叫做劣魔,是绝迹了很多年的低等魔种,并不难杀。只有初出茅庐的菜鸟,才会被它们弄得手忙脚乱——对于真正的战士来说,击杀它们非常简单。”
这是在讥讽维纳尔差点儿被婴怪伤害的事情。
维纳尔冷笑起来:“躲在带盾的壮汉身后看别人除魔,当然是简单得不得了。”
夹在两只斗鸡中间的依兰:“……”
加图斯单手抱胸,朝着依兰躬了躬身体:“美丽的小姐,待会儿如果发现敌人,请站在我身后,让我来保护你……以及保护像瓷器一样精致脆弱的郁金香小公爵。”
持续嘲讽输出。
“加图斯。”维纳尔摆出贵族特有的傲慢假笑,“你这个虚伪的家伙无法继承王位,可真是王国之幸!”
因为拥有一头深灰色的头发,加图斯早已被剥夺了争取王位的资格。
维纳尔这诛心之剑,扎得又准又狠。
“维!纳!尔!”
眼见这两个又快要打起来。
身处墓道中,不知道天色怎么样了,依兰忧心着交换的事情,感觉自己就像在等待行刑的犯人一样,边上的人还聒噪个没完。
“别再吵了。”她压着嗓子说,“难道你们认为,在一座坟墓里找不到尸体是一件好事吗?”
加图斯宽容地笑了起来:“在前方探索的战士,都是最精锐的皇家盾骑士,坟墓的主人就算复活过来……噢,勇者们会让他后悔自己的复活。”
话音刚刚落下,望不到尽头的墓穴深处突然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声音在墓道中盘旋,裹上了湿冷的霉味,带着不祥的死亡之息,钻进了耳朵。
骑士们纷纷拔出了剑,警惕地围在外圈,用戒备的姿态前进。
加图斯刚说出大话就被打脸,这让维纳尔心情大好。
这里光线明亮,人也多,维纳尔并不担心安全问题,依旧很有闲情雅致:“依兰·林恩,我发誓会用生命守护你。等到安全离开这里,可否继续我们没能完成的约会?”
在危险的地方调情,真是刺激又浪漫。
加图斯步履沉稳:“依兰·林恩,记住我的话,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情。”
依兰叹了口气——这些贵族真是傲慢又自大。他们明明知道这里有危险,居然还有闲心去吵那些有的没的。这是坚信死亡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吗?真是盲目自负。
两个幼稚鬼!依兰暗自腹诽。
她动了动嘴唇,正想说话,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交换!
天使离开,恶魔降临。
维纳尔缓缓旋着手中的剑:“我和依兰的事情与你无关,加图斯。那是我们约定。你的捣乱,只会让我们的约定延后,而不是作废。对吗,依兰?”
两个男人一起望向突然停下脚步的少女。
她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在墓道中,瘦小的她看起来莫名多了些阴森森的气质。
她微垂着头笑,一头乌发在墓道中显得异常幽黑。
她的身上仿佛沁着寒气。
“虽然出了点意外……约定当然不会作废。”她缓缓抬起一双黑得摄人心魄的眼睛,“加图斯,你也想一起?”
维纳尔:“……”
加图斯:“……”
“那就先解决这里的事情。”她走向前方,纤细的胳膊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夺走了维纳尔手中的剑。
她反手握着那把稍有一点秀气的魔法宝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背影看起来就像最出色的战士。
*
依兰事先想过,周围都是光明骑士,恶魔的本体肯定不会离得太近。
她猜测他可能会在树林里等待交换来临。
没想到,换魂之后,眼前的场景竟会那么恐怖!
一张枯萎腐烂的脸几乎贴在她的身上,两个黑漆漆的眼洞直勾勾地盯着她,它呲出一口黑色烂牙,对着她发出野兽一样的低沉咆哮。
依兰往后一跳,身体撞到一个冰冷的物体,弹了回来。
回头一看,两只小眼睛里立刻冒出了泪花:“呜呜呜呜……”
身后同样是一样腐烂的枯脸,它歪着脑袋,下巴脱落了一半,正在大张着嘴巴,很努力地往她身上薅。
依兰魂都吓飞了。
诶……诶?还、还有……
她缓缓转动小黑豆眼。
周围根本不止两具行尸,她被包围了。
一二三四五……
五具缺胳膊少腿的腐脸行尸围着她,它们发出低低的、兽一样的吼叫,张牙舞爪。
依兰小毛线炸着毛,瑟瑟发抖。
等、等等……
它们好像无法攻击到她。
虽然它们都在很努力地抓、挠、啃,挤过来挤过去,一张一张烂脸在她周围晃,她却安然无恙。
她定了定神,整个毛线团都活了回来。
怎么回事?
她仔细观察四周,很快就看出了蹊跷。她的周围有一个冰冷透明的黑罩子,隔绝了行尸。她刚才碰到的东西就是它。
她被装在这个罩子里面,悬浮在离地五尺左右的地方。她就像罩子里面的观赏品一样,被供在一堆行尸的中间。
行尸们的攻击全被透明黑罩子拦住了,它们看得见她,却摸不着。
五只戴金冠的行尸都缺胳膊少腿,看起来像是被人很野蛮地挪到这里的。
依兰小毛线:“……”
她十分肯定,这是恶魔对她实施的打击报复!
一定是因为维纳尔的事情。她搅黄了他的献祭,他就故意这么坑她。
可是……他把行尸抓过来之后,难道也变成了毛线球,在这透明罩子里蹦蹦跳跳吸引它们,等待交换吗?
恶魔邪恶恐怖的形象在依兰心中瞬间崩塌。
她把细长的尾巴卷回来,在身上绑了两圈。
她才不要待在这里被行尸们围观一整夜,她要自救!
依兰望向四周。
这是一间地下殿堂,正中停放着青色石棺,棺盖大开,棺材的主人此刻正在对着她发出‘嗷呜呜嗷’的声音。
这个地方的大小、结构格局,都与她上次看到的停棺殿堂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它没有被树木的根须侵占,整间大殿看起来十分干爽,墙壁上浓墨重彩的油画依旧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