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解决方案还没出,下面已经是各种情况都出来了,预感到自己要下岗地同事们,本来工作就不积极,现在基本上就不动了。黄聆看着吴副总在那里一个一个做工作,让大家动起来。
他们科室老王,油滑是一回事,厚道也是一回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要太搞,等上头方案出来,再跟上面谈,现在把单子下掉,东西催进来。”
老王一直以来脾气好,待下属也照顾,能力也很强,他的话,下面的人还是给了面子,磨磨唧唧地给做了。销售那里就过分了,客户打电话过来,一问三不知,惹得客户直接跑过来,坐在吴副总办公室里。
名单总归要出来的,杨总在食堂开了不止一次全体会议,吴副总下去车间不知道派了多少香烟,收效甚微。实在无奈之下上头给了个方案,各个科室出来抓阄。每个科室除了一两个必留的人之外,其余的人听天由命。抓到谁就是谁!抓阄还不是立刻就抓,因为还在跟法国人谈,这次进行人员调整之后,新公司里,法国人就不能随便开除人了。
黄聆认为很滑稽,本来这家工厂里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抓阄抓出来的人里,肯定有那种混子,这种人还不能开除?合资公司这个头就开得难了。
面临这种事情,她上辈子的做法就是快刀斩乱麻,而不是这么拖在那里。把那群不想要的,处理了。剩下的工作让留下来的人做,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在黄聆的概念里,上辈子只有时间给的不够,所以赶不出来货的,没有这种拖期几个月,还干不出来的。
进了这家公司,她才发现太特么神奇了,每个环节都出幺蛾子,都有可能停在那里十天半个月不动。现在这种情况下更是如此,听说抓阄了,原本觉得自己有希望进合资公司的那帮子人都泄气了,基本上每天都不出活了。
海外的物资进来,一个集装箱的货,黄聆去车间找了几位师傅帮忙,人家拿着茶杯在那里喝茶,抽烟,说着带着颜色的笑话,根本不睬她。
开集卡的司机师傅蹲在厂区的树底下:“小姑娘,帮帮忙了,我们现在车队改革,是按照每天拉几车算的。我早上三点多起床,五点不到去港口排队。就是想这里卸了再去接一车。”
黄聆去车间找了余主任,余主任陪着她走了一圈,一个个坐在那里拿着茶杯,叼着香烟,吹牛聊天。
“师傅们,帮帮忙!集装箱呀!不能耽搁的!人家司机师傅,卸货卸完,也是要去港口再接活的呀!”黄聆好言相劝,拿出自己买的糖果放在那里,“师傅们甜甜嘴。帮帮忙了!”
一个师傅夹着香烟,拿着茶杯:“小姑娘,我们不是不帮你,个人的事情都没解决,我们怎么帮你。我们为公司奉献了一辈子,现在我们一半人都要被扫地出门了,你说我们怎么帮你?”
“徐师傅,外面的那个司机师傅,他们运输队有指标的。人家早上五点不到去港口排队,他还要去接货的。涉及到外面的人,咱们跟公司之间有想法,那是内部的事情。不要拖累外面的人,好不好?”黄聆在那里求着大家帮忙。
终于有几个师傅站了起来:“走吧!一起去卸货!有事情找公司搞,不要让小姑娘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们就是没有种,这种事情就是要让上头清楚,咱们工人的力量。现在帮她把事情干掉了,上头都以为我们的软蛋!”
师傅们看着这个老徐摇头,过去把集装箱打开,拆了里面固定的木条:“小姑娘,你去叫老余,去叫刚才那个老徐,叉车是他开的。我们都不会。”
黄聆问:“其他人不会吗?”要那个老头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还有两个,今天都没来,被二厂借调过去了。他们有大项目要出货。”二厂?离这里五十多公里啊!
黄聆奔跑着去找余主任,九月初,天气炎热,跑来跑去,黄聆已经汗湿了T恤。
余主任横说竖说,人家不肯动。又去上头找吴副总,吴副总过来,那个老徐翘着二郎会:“拿协议来签了,保证我进合资厂,我就给你卸货。否则想都不要想!”
这种事情吴副总肯定不能答应,黄聆知道这个时候叉车工都是个技术工种,不像后来,外面墙壁上都有出租叉车的小广告。东西一定要下来,还是给客户承诺要出货的,卸下来了,明天还要等商检的人过来再查验,这个时代就是这么麻烦。
老徐把钥匙拿在手里:“有本事,自己去开!”
吴副总是那种慢悠悠的性子,这个时候他也忍不住了:“你去不去?”
“不去啊!就一句话,跟我签协议,我就去,否则我不去。”
这种人是没办法搞了,黄聆过去从他手里,一把抢过钥匙,转头进了车间办公室,拿起余主任桌上的电话,给聂修谨打电话,电话对过聂修谨问:“小黄,有什么事啊?”
“我记得你们厂里有叉车工对吧?过来帮忙卸货,行不?我们厂里现在出了点状况。帮个忙?”
“马上到!”聂修谨一口答应。
黄聆去跟还在跟老徐谈的吴副总说了一声说自己叫朋友找人来开,吴副总点头答应。
黄聆跑到了厂门口,站在树底下,等了十来分钟,聂修谨从他的小面的上下来,黄聆问他:“你们工厂的叉车工呢?”
“我不就是吗?”聂修谨笑了笑,她难道忘记了,最开始的时候,虽然他天天穿得跟个买保险似的,衬衫西裤,可他自己什么都干,包括装卸货。
黄聆经过他的提醒才想起,在博达的时候,叉车工来不及,他自己一起上,他开叉车开得还很溜。为了掩饰她说:“是吧?你有证吗?”
“有。”他从袋子里摸出了叉车行驶证。
“跟我来!”黄聆带着他进了车间,把钥匙塞在他的手里。
聂修谨进了车间,拧开叉车,开着出了车间门,在休息间里,还在跟吴总说自己困难的老徐听到这个声音跑出来一看,叉车已经开了起来。他在那里叫:“喂,干什么?”
老吴一把把他拉住。对着黄聆说:“你去收货!”
早上十点多,太阳毒辣,聂修谨一会会整件的T恤就出汗,出得都贴在了身上,他把脑袋蹭在肩膀上,蹭掉点汗水。
黄聆上了二楼去问工会领了几瓶盐汽水,又去自己座位上拿了自己擦汗用的毛巾,办公室没空调,她又时常跑车间,出汗之后上来用毛巾洗把脸,就舒服多了。去卫生间门口的水龙头上搓了一把,下楼到装卸的地方,给卸货的师傅一人一瓶盐汽水。
聂修谨拧开盐汽水,咕咚咕咚灌下去,一下子汽水就没了。黄聆递过手里的湿毛巾,聂修谨接过她的花毛巾,擦着脸,上面有淡淡的花露水的味道,递还毛巾的时候还傻呵呵地对着黄聆笑。
这会子,黄聆倒是想起冯莉莉的一句:“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个时候还真有点这个味道。在聂修谨的帮忙之下,货物卸了下来,堆垛好。
这个事情是临时决定的,再说了公司里要申请一笔钱出来,也麻烦!黄聆只能说自己欠人家人情了:“你先回去,有空我请你吃饭!”
“今天晚上我就有空,你请吗?”聂修谨顺着杆子往上爬。
“有空,我们小黄当然有空!”边上几个帮忙的师傅说。
还有一个问吴副总:“领导,你说是不是?”
吴副总在那里说:“是!谢谢小伙子,是你今天必须完成的任务。”
“谢谢领导!”聂修谨话是对吴副总说,但是眼睛却是看着她。
黄聆把手里的毛巾甩他身上:“快去洗掉点汗。”聂修谨接过毛巾,去厕所前的龙头上洗脸,洗完脸,还在帮她搓毛巾。
黄聆一把抢过:“你走吧!谁要你搓?”
聂修谨在她的脸上看出了那种刁蛮的样子,小脸上泛起了红晕,这就是他的那个黄聆。只是不知道自己这辈子什么时候才能亲上一口?
“我走了!那晚上五点,我来接你!”
五点公司班车还没走,虽然现在他们事情不是八卦主流,但是被那么多人看见,多没意思?
“晚点,五点半过来!”
“听你的!”
看着聂修谨笑得跟个傻子一样,让黄聆不得不想,聂修谨是不是对自己真的有那方面的意思,而不是单纯朋友之间的关系?
进了办公室,吴副总过来叫她,黄聆出去,听副总说:“小姑娘,晚上吃饭,一百块钱以内,你开□□,给你报销!”
“谢谢副总!”
吴副总人还真是很不错。
“那个小伙子满好的!很听你话,要抓牢啊!”
听见这话,黄聆很想收回之前的话,连这个老古板的副总也来打趣。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大家都在啊!
第29章
上上下下, 跑来跑去,黄聆也出了几身汗,下班回到宿舍, 好好洗了洗干净。买了一条牛仔短裤都没机会穿, 今天可以试试。
黄聆上面一件白色的T恤,下面一条短裤,脚上一双白色的板鞋, 手上绑了一块三角丝巾, 现在头发还没干,等下可以把头发扎起来。
衣服泡在水里, 等下回来再洗。带着她的挎包走了出去。
聂修谨看到的就是这么露着一双白嫩的大长腿的黄聆。媳妇这么好看,自己上辈子跟个太监似的,居然就放过了。要不是理智控制着他, 现在恨不能扑上去,一把抱起来, 转几圈才好。
黄聆看见聂修谨也换了衣服,白色T恤衫, 牛仔裤, 球鞋。看看还有点情侣装的意思。看见他手放在自行车上, 而不是他的小面的, 有点意外。
“小面包去拉配件了。我骑车带你, 好不好?”聂修谨试探着问。
不好, 绝对不好!黄聆心里有个警铃在那里猛摇,坐在他的自行车后, 这怎么行?
聂修谨补了句:“去悦雅吃德国菜好不?”
“好啊!”
“就是有点远,我们走过去的话,要不少时间。”聂修谨看她不上钩, 又抛出一条理由。
悦雅,是比较远!他们那里的德国菜是隔壁CW德国高管的太太开的,比CW边上的德国餐厅,要更好吃些,而且就算是在酒店里,他们的价格也很合适呢!还有他们的年轮蛋糕很好吃。
聂修谨站在那里,等着她做决定。黄聆想要不要取消悦雅?换个地方?只是已经提出了悦雅,再换其他,总觉得缺了好多点呢!怎么办?
聂修谨骑上车:“来吧!别扭扭捏捏了!”
好吧!黄聆上了他的车,听他问:“坐稳了?”
她回答:“嗯!”
聂修谨低头看看自己腰上,没有那双嫩白的小手,他加了一句:“抓个地方的啊!当心等下掉下去。”
黄聆烦躁了,他什么意思?她半吼:“我抓着你的坐凳呢!肯定稳了!”
再说下去,要被她看穿了。只能往前骑车,想想后面带着自己老婆,心里就高兴,特别得高兴。刚刚想要两只蝴蝶出口,一想不对,这个时代两只蝴蝶还没飞出来呢!换一首:“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黄聆在后面笑了起来,他不土嗨是不行的,还北方的狼呢?明明是西南山区里跑出来的一条具有二哈气质的流浪狗。
“怎么样,我唱得好听不?”聂修谨一首唱完,还顺带学了一声狼嚎。引得边上好多人,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他,他还挺乐呵地问。
黄聆笑出声:“挺好的!”真的挺好,这辈子总算他又在自己面前开始逗比了。
进了县城的城区,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来浦北的城区呢!郊区的主城明显落后于市区,不过比自己家那边好,到了悦雅酒店,把自行车停好了。
聂修谨带着她上二楼,两人一起靠着窗坐下,聂修谨拿着菜单,摊放在她面前说:“你点菜!”
“你爱吃什么,自己点啊!难道还怕我不付钱?放心今天吴副总说我可以报销一百块钱。你点吧!”
“我什么都吃,你帮我做主好了!”
黄聆看他就是懒得点,其实上辈子就是这样,只要两人一起出去,他永远只要带着一张嘴,这些事情全部交给她。黄聆看着菜单,他虽然不挑,可是两人相处那么多年,他的口味早就已经清清楚楚,很快黄聆就点好了餐。
聂修谨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真正关心他会喜欢吃点什么,大概就是黄聆了。
喝着苏打水,等着菜上来,服务生领了一对夫妻过来,他们还带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短袖小T恤配上一条背带裤,太可爱了。黄聆没想到又能见到这位林女士,还没等黄聆打招呼,聂修谨已经站了起来:“林总,林副总,来吃饭?”
那位男士带着温和的笑意:“聂总,你好!”
还在寒暄当中,那个小娃娃往黄聆这里扑过来,黄聆伸开手,那位林女士问小家伙:“要姨姨抱抱吗?”
“嗯……嗯……”
黄聆把小朋友接过来,好敦实。
“听江哥说你拒绝进CW?”
“啊?学长还能提起我?”
“老曾对你评价很高,在我们面前提过好几次。”
“我想在成套厂待久一点,我们就业处的李老师当时求着把我推进成套厂,成套厂的张主任和我的上司黄主任给了我机会。因为外面有了机会,贸贸然就走。不合适!当然,现在成套厂要合资,合资之后要是动荡了,那就是充分的理由了。您说呢?”
“有道理,工作中太把单位当一回事,以为自己一辈子要奉献给单位,不可取。但是,对单位没有一点点感情和耐心,来了就走,没有一点定性,也不可取。”林女士把孩子抱了回去,看见他们这里已经开始上菜,“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好的!”
寒暄了几句,他们一家三口也落座在那里点单。黄聆这里看他们很清楚,那位林女士对着老公孩子柔情似水,时时刻刻带着笑,和他记忆中的那位虽然客气对人却一直保持距离的侯太太很不一样。
菜上来,黄聆切着香肠,听聂修谨在那边说:“刚才过去的那位,你在江城CW没听过她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