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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叶宸
那桶炒饭说多不多, 说少也不少,但两个人指定是吃不完的, 被一众下属盯得没办法, 祁白琢磨着等王爷吃完了没准他们还能捞点残羹冷炙什么的,虽然去跟人家讨吃剩下的饭是有些丢人, 但当年架都打过了, 也不在乎这点面子。
见殷玠两人吃完了饭,祁白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扯出了一副笑脸, 正准备上前去商量商量, 就听一道颇有些愉悦的男声响起,“掌柜的,麻烦您将这剩下的饭包起来, 带回去热热下餐还可以吃。”
祁白脸上笑容一僵,看着满脸笑容的天枢,有些不可置信。
光吃不算, 还要带走?
他没听说过王爷还有吃剩饭的习惯啊!
天枢表示, 就算王爷不吃, 他吃啊!
这么好吃的炒饭,只吃一餐多可惜。
殷玠姿态闲散的坐着, 模样颇有些慵懒,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看了自家下属一眼,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赞赏。
难得天枢也开窍了。
一大桶饭, 预备的是五人的量,眼下他们两个就吃了近三分之二,容妤有些怀疑自己的估量,目光隐晦扫了殷玠几眼,在他劲瘦的腰上停留的片刻,颇有些羡慕的默默叹了口气,这么能吃,怎么一点都不胖呢!
“再次回锅的饭只怕味道不大好,不如下次再来吃新鲜的。”容妤笑了笑,见祁白几人眼巴巴的瞧着,想了想,试探着打商量,“这饭也还是热的,不如让几位官爷......”话没说完就被天枢打断,“没事,我就爱吃剩饭。”
天枢满脸诚恳,“既然几位官爷方才说不饿,那这饭放着也是放着,倒可惜了。”说着还不忘回头问了一句,“几位官爷,你们不介意吧?”
不介意?
不介意个屁!
见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得意洋洋的样子脸上只差没刻着挑衅两个字了,有脾气暴的侍卫一拍桌子当场就要跳起来理论,被祁白眼疾手快的一把给拉住了。
这要不拉住,依那位爷的脾气只怕又是要开群架,等大人来了非活剐了他不可。
祁白摁住下属,看着满脸笑容的天枢,深吸了一口气,憋出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温声道:“我们不饿,自然不会介意,
您请便就是。”
吃吃吃!
吃不死你!
从前只知道开阳是个混不吝的,一开口能呛死人,没想到几年过去连最沉稳的天枢都开始不要脸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同化?
祁白有些忧伤,不由得为大人发愁。
这要是大人再与王爷对上只怕得输阵呐,没办法,对方脸皮太厚,比不上!
吃也吃了,气也气了,天枢抱着打包好的炒饭,试探的问,“爷,府里还有事呢,要不咱先回去?”
瞧祁白他们的样子定是在等人,祁白是叶大人的近身护卫,向来不离身,这会儿不用想都知道他等的是谁,趁叶大人还没来,要走赶紧走。
殷玠这会儿吃好了,也不在乎天枢那点小心思,而且正主没在,为难几个小侍卫也没什么意思,淡淡“嗯”了一声,起身走到容妤面前,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珠光闪闪的——匕首?!
容妤倏地瞪大了眼,嘴角抽搐,不是吧,您还来?
殷玠将巴掌大的小匕首给递了过去,淡淡道:“凑巧得了这小玩意儿,我留着无用,不如让团哥儿留着玩吧。”见容妤脸色有些诡异,他默了一默,又添了一句,“假的。”
显然,上次翻车的尴尬场面他也记着呢。
“这太贵重了。”容妤赶紧摆手,就算是假的模型,但这上面嵌着的宝石可是实打实的,看这做工,肯定不会是街上随手就能买到的小工艺品。
“别人送的,不值几个钱。”殷玠神色淡淡,十分冷漠,“我那儿没地方放,若是容娘子不收就扔了吧。”
天枢在一旁听着,撇了撇嘴。
这匕首模型是他好不容易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买来的,花了百两银子,百两银子能买多少驴火烧?现下就得了这么个小玩意儿,天枢简直无力吐槽,就算王府不缺钱,但也不带这样败家的啊!
吐槽归吐槽,等知道这小匕首是拿来送人的,不知怎么的,天枢惊诧之余竟还有些激动,同时对那容小公子报以十二分的敬佩。
王爷可不是什么对小孩子有耐心的人,不然宫里那几位就不会直到现在见了王爷还像老鼠见了猫,那三岁大的小娃娃却能得了王爷的青眼,还专门为他去寻
玩意儿,虽说有赔罪的成分在,但不得不说,实在是有本事。
男人语气有些生硬,虽然脸上神色仍旧淡淡的,但容妤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怕是有些不高兴了。
不光是容妤察觉到了,对自家王爷了解甚深的天枢更是心里打了个突,王爷这还是头一次对人上了心,说是送个小玩意儿,其实就是赔礼来了,这要是真不收就是打脸了。
怀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想法,天枢赶紧出来打圆场,“这确实是别人送的,想着正好给小公子玩,今日就带过来了,容娘子别嫌弃才好。”
话都说这个份上了,容妤不想收都不行,又是荔枝又是小匕首的,她这欠的人情貌似有些多啊。
她与这位殷公子也不算熟悉,要是有机会碰见开阳得问问他,殷公子素日里都喜欢什么吃食,要钱她是没有,做吃食还是拿得出手的。
心里一边琢磨着,一边笑着道了谢,“那我就替团哥儿多谢殷公子了。”
殷玠绷着的脸这才松了松,眉眼柔和了下来,仿佛刚才的那点子不悦完全是错觉。
这边一派和谐,那头祁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目光不停地在那位容色出众的女掌柜与殷玠之间游移,心里跟猫爪挠似的,渐渐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祁白眼神就更加诡异了,悄悄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他可能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殷玠送完了东西就准备走人。
刚走到门口脚步却停住了,看着匆匆下马的青年,缓缓眯起了眼。
天枢差点发出绝望的尖叫,紧赶慢赶的居然还是给碰上了!
因为淋着雨一路奔来,虽然穿了蓑衣,但衣裳还是有些淋湿了,青年下马取了蓑衣扔给跟着来的护卫,略理了理衣袍,正准备进去,抬头就瞧见门口默默看着他的熟悉面孔,抬脚的动作也顿住了。
两个模样俊美的男人默默对视着,眼神交汇的瞬间各种情绪闪过,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旁人眼里,这场面倒是显出几分情意绵绵来。
然而在天枢看来,这简直就是无硝烟的修罗场,他觉得脖子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静默了一会儿,先前下马的青年先笑了,疾步上前走到殷玠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清
俊温润的脸上露出一丝堪称亲切的笑容,抬手要去拍他的肩,“好久不见呐。”
殷玠微微侧身,让他扑了个空,同时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青年挑了下眉,也不恼,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调皮的孩子,略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副小孩子脾气。”宠溺十足的语气成功的让殷玠黑了脸,偏偏青年像是没有察觉到,还不忘继续添火,“赤奴是真的长大了,赫赫威名就算愚兄远在千里之外也是如雷灌耳。”
赤奴是殷玠的小名,知道的人没几个,五岁之后殷玠就不许人这么叫了,偏偏叶宸不知打哪儿听说了,没事就喜欢撩拨他,两人小时候为着称呼不知打了多少架。
“知道自己蠢就闭嘴,少说话,免得暴露。”殷玠不耐烦的掀了掀眼睑,瞥了他一眼,说话毫不客气,“别在我跟前装腔作势,看着伤眼睛。”
两人做冤家的时间太长,对方有什么黑历史简直门清,对外人那一套压根用不着。
“这么久不见,你这脾气怎么比从前还要暴躁了?吃□□了?”叶宸收了脸上那副温润笑容,懒懒的弹了弹袖子,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
殷玠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回应,“比不得你驻颜有方,跟本王讨厌的样子还是一模一样。”
驻颜有方这个词是该这么用的吗?
叶宸噎了一噎,“你没事儿跑淮安来干嘛?”
他其实一早就得到消息了,但殷玠行踪藏得太好,既然他不主动上门,自己当然也不会吃饱了撑的主动去找他,今儿可以说是四年多来两人头一次会面了。
“反正不是来看你。”殷玠斜了他一眼。
叶宸深吸了一口气,真诚发问,“咱哥俩也这么多年没见了,不用一见面就这么呛吧。”就算之前有过节,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不指望久别重逢抱头痛哭,但也不必跟仇人似的吧,叶宸选择性的忘记了刚刚是他自己先挑衅来着。
殷玠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我记仇!”
叶宸:“......”
就算自诩这么多年养气功夫练得不错,但眼下被殷玠几句话一说叶宸还是感到还是有些心绪不平,跟他打交道
,简直比收拾官场那些老狐狸还让人心累。
“行了,你既然来了淮安,要是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话说到一半,叶宸摇了摇头,瞅了他两眼,“算了,你还是别来了,你的事我肯定解决不了,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别又给我撸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殷玠脸色却柔和了几分,难得有了一句好话,“你来这儿是有事要办?”
“有事!”叶宸突然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温润的脸上显出几分狰狞,咬牙切齿,“收拾熊孩子!”
长胆子了敢随便就往外跑,他看丫头是皮痒了欠抽!
都说远安伯府嫡次子叶宸温文尔雅,有先贤之风,殷玠对这评价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不然也不会说他装腔作势表里不一,一个能带着近卫与他当街斗殴的人,再雅又能雅到哪里去?
要不是当年远安伯逼着他科举,只怕如今军中又要多出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要不要去见见你大侄女?”叶宸脸色狰狞了一瞬,立马又恢复了平静,捋了捋衣袖,冲殷玠挑了挑眉,若有所思,“说起来,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你这做舅哥的还没送过礼物呢。”
大侄女?
殷玠拧眉,“我记得你还没成亲。”远安伯府家风清正,未成亲之前房中是不留人的,换言之,连媳妇都没有又哪来的女儿?
叶宸年少成名,入仕早,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五岁,能做到四品知府的位置可以说得上一声年少有为,但别人这个年纪不说妻妾成群,怎么着也该儿女绕膝了,叶宸能拖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一股清流,听说远安伯夫人每年往寺庙里捐的香油钱都是论车拖的。
“那又如何?就不许我得女儿了?”叶宸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嘲笑,“你也就比我小两岁,如今还是孤家寡人光棍一个吧,啧啧。”
皇帝胞弟的身份是够尊贵,但就冲那能止小儿夜啼的名声以及怼遍文武百官无败率的赫赫“功绩”,只要长点心的就不敢让自家闺女往这位王爷跟前送,生怕谋富贵不成反被折腾。
别以为他远在淮安就不知道,皇后每年都在办各种赏花宴,为的就是解决大龄皇弟的婚姻大事,可惜,连着办了这么多年,硬是一点
成效没见着。
天枢早早的就缩在了一边努力让自己当个隐形人,此时听见两人的对话,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十分复杂诡异的神色,都是大龄光棍,至于在这儿比谁更光吗?
这一轮比拼最终以殷玠稍逊一筹而结束,毕竟少了个崽,等见殷玠带着一脸恍惚的天枢走了,叶宸才整了整衣袖,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温润淡漠,拾级而上,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店门。
“大人。”见叶宸来了,还在与容妤谈笑的祁白等人赶紧站了起来。
容妤也看了过去,只见缓步进来的青年步履沉稳,没有穿官袍,而是穿了一件青色的圆领窄袖袍衫,腰间坠着一块羊脂玉,打扮的十分简单,面容温润清冷,眉眼柔和,瞧着不像是身居高位的一州长官,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
说真的,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真正的古代大官呢!
还以为这位叶知府会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年轻,这在平均入仕年纪二三十岁的大庆朝绝对算得上年轻有为了。
等他的目光扫过来,容妤赶紧收敛了打量的眼神,屈膝行了一礼。
紧接着就听清润悦耳的男声响起,“你就是容掌柜?”
叶宸目光落在垂首敛目姿态恭敬的容妤身上,含笑道:“容掌柜请起,不必多礼。”
容妤道了声谢,站直了身体,依旧垂着眉眼,虽然她对这位年轻的叶知府有些好奇,但她也知道,在父母官面前,该守的规矩一定得守。
“今日多谢容掌柜照看小女,”叶宸颔首,“就是不知容掌柜与小女是如何碰到的?”其实来的时候早有人将事情的经过都跟他说清楚了,今日也确实是得感谢这位容掌柜,但他还是有些好奇,毕竟,自家闺女闹腾归闹腾,机灵着呢,也不是会随便跟一个陌生人走的人。
容妤早料到他会这么问,当即就简单的将事情经过给说了,只是省略了一些对话,比如说,死活缠着要给她当闺女什么的。
叶宸听完,目光有些惊讶的在低眉顺眼的容妤身上转了一圈,笑道:“小女顽劣,给容掌柜添麻烦了。”
“哪里,叶小姐十分乖巧,大人教导有方。”容妤说这话是真的昧良心,乖巧会干出离
家出走这种事儿?
叶宸不置可否,偏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侍卫立马上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多谢容掌柜对小女的照顾,一点心意,还望掌柜的收下。”叶宸含笑道。
容妤瞥了一眼,哟,还是五百两的面额,这年头都这么有钱的吗?
“还请容掌柜不要将今日的事说出去,”那边叶宸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慢条斯理继续,“若是日后容掌柜有为难之处,也可来寻叶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