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容妤的疑惑,开阳呵呵一笑,“方才店外碰见几位客人说中午有事来不了了,就将这名额匀给我们了。”
中午有事来不了?
这话一听就是扯谎的。
天枢默默翻了个白眼,还匀?分明就是十两银子一块买的。
容妤不信,但也不会拆穿,毕竟牌子到了食客手中食客要怎么处理是人家的事儿,就算是自愿放弃名额也行,她反正只认牌子,当即就笑着点头,“几位能来我自然欢迎,只是眼下时辰还早。”
“不急,”话没说完就被殷玠打
断,见容妤面露不解,殷玠淡淡道:“家中没什么事儿,来店里看看容娘子有什么要帮忙的,正好开阳说闲得慌,容娘子只管使唤就是。”
开阳正点头附和,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察觉不对,一脸茫然的指了指自己,“啊?”不是说嫌大白在家光嚎不干活干脆送来给容娘子看崽的么?怎么还带买一送一的?
殷玠淡淡看着他,开阳屈服了,“对对对,容娘子,我可闲了,要不我干脆来你店里干活吧,不要工钱,管饭就成。”
看着自家下属一脸雀跃的样子,殷玠突然觉得有些手痒。
“这有些不大好吧。”容妤有些迟疑。
“无事,多谢容娘子送了这么多吃食,应该的。”扫了开阳一眼,殷玠言简意赅,“只管使唤。”
眼看是拒绝不了了,再看开阳已经开始撸袖子一脸兴奋要找活干,容妤艰难的消化完免费得了一个劳动力的事实,点头,“那就多谢了。”容妤琢磨着差不多也就是换个地方当差,大不了她给开阳派工钱好了,也不知道开阳在殷公子那儿一个月月钱是多少。
“掌柜的,后厨有要帮忙的吗?”开阳已经十分自觉的转换了称呼,角色代入毫无压力,兴冲冲的就要往后厨跑,容妤赶紧叫住了他。
“现在店里还没什么事,”见开阳有些遗憾,容妤想了想,试探问,“要不,去后院劈柴?”
“好嘞!”开阳十分响亮的应了一声,也不用人带路,自己就自觉往后院去了。
大堂只剩下殷玠与天枢两人,见容妤有些不大好安排,殷玠淡淡道:“容娘子只管去忙就是,不用管我们。”
好歹人家又是送狗又是送人的,哪能真的将人晾在这儿,可又实在是没有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容妤正发愁,店里就来了人。
“容掌柜。”钱钧一脚刚踏进来,就见背对着自己的墨衣男人转身朝自己瞥了一眼,钱钧脚步一顿,没想到这会儿店里有人,钱钧有些迟疑,“容掌柜现下没空么?”
看见钱钧,再看他手里握着的卷起来的纸,容妤心中就有数了,冲殷玠歉意的弯了弯唇,“殷公子你先随便坐坐,我有些事要处理。”
殷玠点头,见容妤脸上挂上笑容朝那年轻男子
迎去,挑了下眉,自己寻了个桌子坐下。
“钱掌柜,有失远迎啊。”容妤将钱钧引上了楼,寻了个雅间。
钱钧原本还有些紧张,见容妤一脸笑容,颇为和善,提起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将手中拿的纸铺开,“按照那日与容掌柜说的,我已经大致列了一个契约条款出来,麻烦容掌柜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
容妤点头,去看那张写的密密麻麻的条约,字迹工整,一字一句读起来也是那么个意思,显然主人也是上了心的,粗粗看了一眼,容妤指着其中一条讶然,“钱掌柜是不是写错了,那日我提的是三分股,怎么这儿写的是五分?”
钱钧摇头,“没写错,我那日回去同家母商量了一番,秘方都是掌柜的出的,若是只拿三分股有些少了,掌柜的和善,我也不能太不知好歹。”
这只是其一,钱钧没说的是,他也想着如果容妤占比多了,就会对店面更加上心,到时候也是两家双赢的局面,况且他现在店里就剩了个空壳子,再亏也亏不到哪儿去。
就像阿娘与他说的,合作就要能拿出诚意来,不要只顾眼前得失,他不是能做生意的料子,眼下容掌柜愿意帮他们,说白了图的还是个利字,那就干脆多让些利出来,将这条线给绑牢了,日后也不怕容掌柜反悔不干了。
钱钧读的是圣贤书,预备今年下场考秀才的,要不是家中父亲突然出事失了顶梁柱,他也不会半道折回来去管理这间铺面,读了这么多年书一朝弃了也可惜,他心中也不甘心,家里商量后的意思是,让他的弟妹跟着容掌柜学手艺,阿娘眼下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就帮着看铺子,再请两个伙计,如此一来两边都不耽误。
既然都打算合作了,这些计划钱钧也不瞒着她,一条条都跟容妤说清楚了,“容掌柜放心,我家既然都商量定了就绝不会中途反悔,日后店面经营容掌柜也尽可插手,若是容掌柜同意,咱们就白纸黑字写下来,拿到衙门里公证,也免得出什么岔子。”
容妤是真的没想到钱钧会让出这么大的利,虽然眼下不怎么景气,但毕竟有招牌在,只要做出好滋味再将老客引回来不是问题,“钱掌柜就不怕我将来
把这店面给占了?”容妤笑。
半数家产拱手让人,哪有这么招商引资的?
钱钧白皙的脸颊微红,小声道:“我相信容娘子的为人。”
容妤挑了下眉,摇摇头,当真是书生,哪能这么容易就相信人?难怪轻易就被自家二叔给坑了,容妤突然有些忧愁,她找的合作方莫不是个傻白甜吧。
等听说钱钧预备继续读书,容妤笑道:“难怪看钱掌柜的样子不像是个生意人,原来是读书人,失敬了。”
钱钧摇头,“容娘子莫笑话了,我已经考了两回,这该是第三回 了,读了一二十年的书,倒没读出个名堂。”
“怎么才叫读出个名堂呢?”容妤问,“难不成只有封侯拜相入内阁将来青史留名得个文正的谥号才叫有出息?这样固然好,但未必就只有这一条路,钱掌柜应该知道归鹤先生吧。”
归鹤先生原姓冯,算是当朝大儒,幼年则有神童的称号,在书画、经史、策论等方面都极有研究,声名远扬却一生未入仕途,只在南山脚下建了个草庐,取名行知草堂,收学生授课,每年只有三个名额,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要把孩子往里送,偏偏归鹤先生性子也古怪,只收寒门子弟,几十年来为朝廷培养了不少有识之士。
虽然容妤知道,归鹤先生不入朝堂才不是什么淡泊名利,而是单纯的嫌麻烦,就连每年收三个学生也只是无聊打发时间,毕竟,这位松鹤先生是她外祖父的好友,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但这并不妨碍她做例子来安慰人,毕竟松鹤先生的名气大,可谓是读书人的榜样。
容妤一向觉得读书很重要,但读书顶多能增长学识,并不能成为判断一个人是否有能力品格是否端正的唯一标准,一味读死书反倒是误人。
但这话她却不能直接说,毕竟么,时下人都以科举为荣,你要是堂而皇之的来个科举无用论传出去怕是能被那些文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钱钧若有所思,笑道:“多谢容掌柜劝慰。”
“你要准备科举,那店里的事又要交给谁?”容妤问。
钱钧忙说,“店面暂时由我阿娘来管,日后容掌柜有事与我或者阿娘说都一样,后厨暂时就由我两个
弟妹接着,她们平常也在店里帮工,比我上手还要快些。”
容妤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占五成的股,原先答应的每月教三样吃食的承诺不变,要是令弟妹上手快,我可再多教一些,但定价得按我的来,店面经营上咱们商量着来,每月利润就三七分成,毕竟原料人工什么的还是你这边出。”
钱钧自然是连声称好,容妤又去取了笔墨印章,两人当场就把契约字据立好了,并约定明天下午会上门开始第一次教学。
谈好了合作,容妤心中也高兴,毕竟谁都不会嫌利润多,等把人送下楼,却发现原本在大堂里坐着的两人没了影子。
容妤有些疑惑,等听见后院隐隐传来的喧闹声,挑了下眉,直接朝后院走去。
“这是做什么呢?”刚进院子,话还没说完,迎面一团白色不明物体就扑了过来,容妤一惊,下意识想躲,往后退了两步一个没站稳就在众人惊呼声中往后倒去,不会要在大家面前摔个狗啃屎吧!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只觉得腰间一紧,一道有力的臂膀横过来,握着她的腰将她带了起来,容妤一个没刹住直接扑进了“救命恩人”的怀里。
好熟悉的场景......
不过还好,这次没被推出去——
“容娘子,没事吧?”殷玠一手掐着一只大白鹅,另一只手臂则紧紧的环着容妤的腰,冷冷扫了一眼正和大白鹅掐架的大白,声音却还算温和。
“没,没事。”容妤脸还紧紧的贴在殷玠胸口,略往后仰了仰身子,想与他拉出一段安全距离,殷玠有些高,容妤自己不算矮,可站直了也顶多能到他胸口,抬头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美人果然是美人,连下巴都这么好看,容妤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怎么还有功夫想这些。
殷玠还搂着她的腰,感受着手下纤细柔软的腰肢,眸光微动,手指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
妈蛋!
容妤身体一颤,差点下意识的使出**无影脚,好在尚存的理智克制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殷玠,正好殷玠低头,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
“哇哦!”围观的吃瓜群众纷纷捂嘴,虽然殷公子手里还捏了一只胡乱扑腾的大白鹅让人有些
忍俊不禁,但俊男美女深情对视的画面真的很美好啊。
就连知道闯了祸正预备偷偷溜走的大白都停住了。
正拿着斧子劈柴的开阳眨眨眼,左右看看,也跟着捂嘴小声“哇哦”了一声。
天枢从震惊中回神,斜了他一眼,“你哦啥?”
开阳小声道:“太感动了,王爷居然为了日后能天天吃到容娘子做的吃食预备以身相许!”别以为他没瞧见王爷的小动作,还偷偷摸人家容娘子腰来着,说好的不近女色呢?
天枢一噎,差点被口水给呛死,见开阳一脸雀跃,天枢看他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你想多了,王爷不过是顺手扶容娘子一把罢了。”还以身相许?是嫌自己被挂在树上的时间不够长是不是?
开阳摸摸下巴,一脸莫测的摇头:“你不懂!”也不想想,他家王爷是会乐于助人的性子吗?当年户部尚书家的小姐摔倒,王爷可是面不改色就走过去了,还不小心踩到了人家姑娘的手,瞧瞧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况且这要只是扶一把时间是不是也忒长了一些?作为王爷贴心小棉袄,开阳表示,这里面要是没问题他就当场把这把斧头给吞了!
“你说,要是容娘子能当咱们主母似乎也不错啊,人美性子好还做的一手好吃食,并且还附带一个小娃娃,王爷买一送一这绝对是血赚呐。”开阳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抱着斧头突然露出迷之微笑。
天枢倒吸了一口了凉气,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脸颊抽搐了一下,反手就是一巴掌招呼了过去,“不想死的太惨就闭嘴!”
天枢觉得自己与开阳共事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个嘴上没把门想一出是一出的王八蛋不知道连累他跟着受了多少罚,这话要是被王爷听见被挂树的命运是逃不了了。
开阳切了一声,扭头不理他,只两眼放光的盯着还抱着的两人,默默在心里鼓劲,横竖王爷在盛京凶名远播是娶不到媳妇儿了,还不如趁远在淮安名声还没传过来真实面目还没暴露赶紧骗个媳妇儿回去,毕竟牺牲你一个,造福一大家不是。
他可是听说了,前些天叶大人还嘲笑王爷这么大年纪了却还是光棍一条呢,瞧这话听着也忒不得
劲儿,开阳觉得他作为第一亲卫,有必要为维护王爷高大光辉的形象贡献一份力!
况且别以为他不知道,离京的前一天上面的两位将王爷召进宫可是都说了,不拘家世年龄,只要是个女的,他敢往宫里带,帝后就敢立马下旨赐婚成亲服务一条龙,要求都低成这样了,可见帝后对自家这位大龄不婚问题弟弟的亲事有多不抱指望,毕竟盛京里头私下里传闻王爷是断袖,相好的就是那位同样死拖着不娶亲的远安伯世子叶宸,莫说,刚开始听到这种传闻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毕竟相爱相杀不是么。
要开阳说,他家王爷虽然是凶了一点,有时候性子阴晴不定爱折腾人了一些,还喜欢使用暴力动不动就踹人去刷马桶,不会温言细语哄人高兴......除此之外都挺好的,吧?!
看着自己十个指头都扒拉了个遍还没数完的缺点,开阳沉默了一下,突然有些愁,除了有钱有权之外,王爷好像真的没啥优点了,看样子容娘子好像也不是贪图这些的人呐。
开阳默默抱紧了斧头,这年头当侍卫好难嘤嘤嘤......
这边殷玠刚摩挲完就发现不对了,身体陡然一僵,下意识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眸子,瓷白肌肤如玉,精致的五官挑不出瑕疵,由于离得太近,似乎还能闻见阵阵幽香,殷玠一时间有些愣怔,直到感受到怀里人的推搡,才猛地回神,等看见容妤眼中隐隐闪过的恼怒,殷玠抿唇,脸上闪过一丝羞赫,低低说了一声“得罪了”才松开了握着她腰的手。
温香软玉骤然离怀,殷玠无意识捏了捏手掌,似乎还能感觉到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肢触感。
容妤这会儿才没功夫去注意他的小动作,略有些不自在的捋了捋头发,笑了笑,“多谢殷公子。”
嗯,殷公子是个好人,方才估计是无意的,要不是人家及时捞了她一把,只怕就得分分钟狗啃屎了,目光转到还被殷玠掐着的大白鹅身上,容妤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殷公子不如先将我这鹅给放了?再捏下去咱们待会儿估计就得再加一道烧鹅了。”
殷玠还没回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定在了那只扑扇着翅膀一脸凶意的大白鹅身上,思索了一会儿,“
烧鹅可以有。”
大白鹅陡然一僵,也不扑腾了,老老实实合了翅膀装死,生怕再闹腾待会儿就得被送厨房。
容妤眨了眨眼,见殷玠好像是认真的,赶紧道:“这两只鹅是我买来看院子的,要是想吃鹅咱们下次再买。”就是不知道团哥儿许不许吃。
殷玠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的将装死的鹅扔了出去,敛目,“方才说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