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喜悦,忍不住在殿中多走了两步,嫁衣裙摆两侧的珊瑚流苏与珍珠挂饰也随着她的动作荡了起来。
光彩夺目,绚丽耀眼都不足以形容宫绫璟穿上这一身火红嫁衣的美。
凤天凌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看着宫绫璟清澈的眼眸,眼里氤氲着点点雀跃的光亮,女子脸上的笑靥极美,宛若三月的桃花初绽。
他的思绪一时有些飘散,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不再相同,只是这个女孩对着他时却还是宛如当年那般天真烂漫。
宫绫璟瞧着凤天凌不说话,便又轻唤了他一声,“天凌哥哥?”
凤天凌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应好。
许久没被人摸过头,宫绫璟一时有些怔住,可反应过来时,凤天凌却已经把手放了开,朝她笑得和煦。
宫绫璟也就没多想,在她心里凤天凌一直算她半个哥哥。她就着这一身嫁衣,重新坐上了主位,一旁的宫女又替二人换了新的茶水上来。
宫绫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恰似又想起些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天凌哥哥,除了这些东西,父亲母亲可还有交代些什么给我?”
她大概知道北冥此次是专程前来与朔国相谈通商协议的。私心里,她是想撮合这两国达成的协议的。
谁知,凤天凌却是一点都没打算与她说这些政事的意思。
“州主与州主夫人一切安好,只希望娘娘在朔国无忧。不过——”凤天凌似考虑着什么,微微一顿。
“只不过什么?”宫绫璟焦急道。
她走到他身边,看着凤天凌。
凤天凌饮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抬头对上她,和煦一笑:“州主还是那句话,娘娘无论在哪,都切莫委屈了自己。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回了北冥便是。”
他的语气诚挚又平和,一双紫眸带着笑意紧紧地凝着宫绫璟。
宫绫璟一时有些愣住了。
父亲为何会突然这么说?难道是之前她逃出宫动用了黎叔这些势力被知道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如今焰溟待她与以往不同,她早就打消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哪能婚姻一不开心,就折腾着回娘家呢是吧……
何况她的娘家那么远T^T……
宫绫璟正欲坐回去,再探探凤天凌的口风之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温润的声音。
男人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瘆人的笑意……
“阿璟,你想回北冥吗?”
宫绫璟一怔,身子背对着门口,慢慢变僵……
第28章
当宫绫璟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时, 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又要炸毛了。她近来才发现,自己逃出宫的心思俨然已成了焰溟的一道心病。
似乎不大能触及,容易出事……
她僵着身子, 慢慢转了过来。
身后男人一身明黄龙袍,显然是刚下完朝处理完政事就直接过来了。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十分难得的笑容。
漆黑的眼眸在触及宫绫璟一身嫁衣之时,微不可闻地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容色又恢复了平静。
宫绫璟反应过来, 连忙朝焰溟福了福身子。
她刚弯下腰, 手就被人牵了起来。
宫绫璟愣愣地被焰溟牵着走回大殿的主位之上,又看着他无比自然地把她安置在他的身侧入了座。
帝后一左一右居于正位,一个明黄显贵,不怒自威, 一个红衣似火,风姿绰约, 殿内其他人不知为何刹时都暗淡了下来。
凤天凌的眼神一沉,随即移开目光。
“凤天凌见过朔国皇帝。”
“免礼。”
焰溟扭头看向宫绫璟, 淡笑道:“皇后与凤使臣刚刚在说些什么?朕怎听得皇后似是想家了?”
宫绫璟触及焰溟似笑非笑的眸光, 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赶紧摇了摇头,可随即又觉得她就是真有点想北冥州了又如何。
于是她扯出一个笑脸, 解释道:“凤使臣与臣妾说起北冥州亲人的近况,臣妾确实有些想家了。”
焰溟笑了笑:“无妨。朕答应你, 以后有空必定带你回一趟北冥。”
宫绫璟一怔, 眼眸瞬间就瞪大了,一脸不可置信。
他何时变得这般好说话??
凤天凌闻言也是微微挑了挑眉,但想的却与宫绫璟截然不同。
焰溟这番话看似在说给宫绫璟听,是不是在哄她开心他不知道。
但是明摆着却是在告诉他,这朔国与北冥州的关系如今本便因为宫绫璟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是他想从中阻挠就能阻挠得了的。
同时也是在提醒他,他凤天凌制定的通商协议如此不平等,可曾问过那北冥州州主是否应允!?
宫绫璟看着这二人,总觉得这宫殿内气氛莫名有些微妙起来。凤天凌在笑也就罢了,连带着这万年面无表情的冷面帝王嘴角也一直噙着淡笑。
宫绫璟突如其来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正欲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就听到焰溟叫了她一声。
“阿璟。”
她应声转头,就见得焰溟盯着她,眸光在她周身上下打量了两眼。
宫绫璟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一身嫁衣!
她突然有些窘迫,十指不知不觉有些紧张地相绕起来,手心里一片湿润。
“皇上,这身嫁衣是母亲特意托凤使臣交给臣妾的。北冥州上一直有习俗,女儿出嫁之时要穿上母亲亲手缝制的新衣,婚姻才能幸福美满。因两国礼制不同,母亲当年就没给臣妾缝制。这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如今臣妾穿上,也算是了结母亲一番心愿。”
焰溟沉默着,他薄唇紧抿,脸上线条有些冷硬,宫绫璟看着却莫名有些心虚。
毕竟这嫁衣断没有二穿之理,何况她刚刚还是穿到了别的男人面前,这确实有些违了规矩。
尽管她真的只是想让凤天凌回去能给母亲一个交代,母亲必定想知道她穿上如何,是否合适......
宫绫璟的手心不知不觉晕着一层薄薄的汗,她正欲张嘴再解释些什么,却见得焰溟嘴角微微一扬。
“岳母手艺果真十分好,朕也着实想要一件。”
“……”
宫绫璟耐不住“呵呵”一笑,心里一阵嘀嘀咕咕。
没听见是给女儿缝制的嘛……
不过罢了罢了,这男人不计较,嘴里还能夸出话来就真的谢天谢地了。
焰溟回过头来,视线一扫,目光终点落在殿下的凤天凌身上。
“朕听闻凤使臣与上官丞相说关于两国通商有些事宜要当面与朕讲,不如今日便在这宸沁宫中说了吧。”
咦,终于扯到正经事上了,宫绫璟默默正襟危坐竖起耳朵来。
她耳朵正竖得高高的,又猛地听得焰溟一句。
“皇后,后宫嫔妃不得干政,你且先退下吧。”
???
你在逗我?
北冥州我娘家,朔国我夫家,现在两国准备通商,要开始贸易往来,你说我不得干涉
宫绫璟觉得其他政事她肯定不会过问,也没心思过问,可是这事关乎她两个家……何况显然是她留下来更容易促成此事吧!
她正欲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反驳,就听得下头的凤天凌也出了声。
“是啊,娘娘,此事您还是回避得好。大抵也不过是些繁文冗杂的通商条例,无趣得紧。”
宫绫璟:“……”
两个男人难得这么默契,让她觉得好可怕,好不对劲哦。
一股子阴谋诡计的味道!
焰溟的眸光淡淡瞥过凤天凌,凤天凌阴柔一笑对上他。
李德喜极有眼力劲,瞧见帝王的眼色,便自觉凑到宫绫璟身侧,赔笑道:“娘娘,老奴送您出去。”
宫绫璟无奈,只好起身,可她刚要走出大殿时,却猛地被人叫住了。
“小璟——”
宫绫璟一愣,一回头就看着凤天凌笑着走向自己。紧接着,男人竟伸手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
凤天凌嘴角微扬,轻笑出声:“小璟,那些箱子里头还有好些东西是哥哥送给你的,你回去后再细细看看喜不喜欢。哥哥后日便走了,你我怕是再难相见。今后你独自一人在南焰宫中,可切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宫绫璟完全怔住了,完全没想到凤天凌会当着焰溟的面摸了她的头,还这般亲昵。
她神色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木讷地应了声,“好。”
李德喜弓着腰候在一旁,额头的汗水不停地渗,看着皇后与别的男子这幅模样,完全没了胆子去瞧大殿上帝王的神色……
李德喜很敏锐地察觉到殿中的温度直直下降了好几度,感觉他再不做出些反应,估计皇后不会怎么样,凤使臣还要回北冥复命估计也不会怎么样,但他绝对是最有可能出事的一个……
于是李德喜擦了擦汗水,急忙凑到宫绫璟和凤天凌跟前,“娘娘,老奴先送您回宫吧。别耽误了皇上与凤使臣的相谈政事。”
宫绫璟实则内心也有点慌,听到李德喜出了声,也就忙和凤天凌笑笑,“那我先走了,凤使臣保重。”
她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主位的皇上一眼——
出乎意料,男人的脸色还好,瞧见她看过来了,还朝她笑了笑。
宫绫璟急忙朝他福了福身子,“臣妾告退!”
瞧见焰溟颔首,她便转身退出了正殿。
而那大殿之上,因为宫绫璟的离开,气氛却一下子冰冷到了极致。
作者有话要说: 木木开始忙起来了,接下来一周的更新可能不稳定~
第29章
那日皇上与凤使臣二人在皇后宫中, 屏退一众人等,宸沁宫宫门紧闭了整整四个时辰。二人在里头究竟相谈了什么却是无人知晓,只是听闻皇帝最终并没有答应北冥的通商协议。
但据说皇帝和凤使臣二人步出宫殿之时都是带着满脸笑意的, 于是大家纷纷猜测,南焰帝应该是对此另有打算……
尽管如此,百姓也不甚在意,而对于大多数朝臣而言, 只要朔国能与北冥和谐相处, 保云苍安定,便是他们最大的心愿,其余的他们不敢胡乱揣摩圣意。
而实则,侍奉在皇帝身侧的李德喜却知晓皇帝并不如明面上那般愉悦, 自从上午凤天凌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摸了皇后娘娘的脑袋, 二人那般亲昵之举后,圣上这个脸色啊……
啧啧啧……
李德喜在进宣政殿之前, 脚步一顿, 默默抬头望了望天。
嗯……皇上今日的脸色和天上的乌云真是黑得不相上下呢!
外头守门一小太监眼瞧着李德喜站在殿门口愣是不进去,一个劲地站在外头望天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小太监犹豫片刻也跟着凑了过去,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乌云。
“公公,这天可真黑, 瞧着是要下雨了啊……”
李德喜一愣, 惆怅地点了点头:“是啊,瞧着待会雨不小啊。”
小太监想了想,目光移至李德喜手中呈着的茶盏,狗腿道:“公公,给皇上送茶呢?怎么还不进去?”
李德喜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太监, 刚刚皇上暴怒扔奏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一想到就心肝轻颤。
李德喜深深地看了大殿宫门,犹豫片刻,索性便把手中茶盏递给了小太监。
他笑得一脸慈祥,“小庆子啊,这茶你送进去给皇上吧,咱家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点事。”
小庆子怔怔地看着被塞进自己手中的茶盏,反应过来后却是狂喜,忙道:“谢公公给奴才这一机会,奴才这就把茶给皇上送进去!”
李德喜笑着看着终于脱了手的烫手山芋。
他眸带笑意地目送着小庆子进了宣政殿大门……
心里默默感慨,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急于表现,不怪他不怪他……他这是在给年轻人创造机会呢!
而后殿内很快传来了茶盏被人掷落于地的声音,紧接着帝王的怒喝声……
恰逢这时,天“轰隆”一声,一记响雷炸开,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李德喜身形一抖,抚了抚很是沉重的脑袋,他就知道这杯茶盏会被皇上摔碎,如同他预料到皇后与别的男子那样亲密,这位帝王表面云淡风轻,内心绝对……
哎。
皇上,您活得也是蛮累的。
他正胡思乱想里,里头突然传来帝王的怒声。
“来人,摆驾宸沁宫——”
李德喜回过神来,连忙朝里大声应了声“是!”他急忙要踏进殿内,又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回头让身侧的宫人去传龙撵。
焰溟觉得自己的心情非常复杂,自从他开始在意起宫绫璟,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
各种陌生的情绪弥漫在他的心头,他觉得以前带兵打仗,部署谋划,都比这般来的简单。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骨,不过一会,龙撵就到了宸沁宫门口。
外头的宫人一瞧见皇上又来了,个个都喜上眉梢,如今皇上过来皇后宫中的频率可真高呢!
以往好几天见不上皇上一面,如今一天就见了两趟呢!
瞧着外头的雨这样大,天这样黑,皇上还专程过来找娘娘,真是很用心啊!
宸沁宫的宫人虽然都纷纷下跪请安,可埋得极低的面容下却都不约而同露出了姨母笑……
李德喜替皇上撑着伞,眼瞧着皇上问了一声宫门口的太监,皇后在哪?那太监刚回了话,皇上听罢便二话不说走了进去,李德喜来不及通传只好忙跟着小跑进去。
焰溟走到宫绫璟寝宫的门前,才止住了脚步,李德喜瞧见皇上终于不走了,刚要出声通传,不料刚开口就被人止住了。
只见得皇上扬了手,微微一顿,便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