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呢,大家都在街头骂着,明明是有食客挑事,要对掌柜的女儿动手脚,人家不从,生气之下杀了人,却将掌柜他们抓了去,说他们让女儿勾引不成,自杀了,酒楼是黑店,要彻查。”
她提起裙摆,疯了一般跑向苻令珠的院子,也不管天气有多冷,“啪”一声跪在门外,“表嫂,伯婕求表嫂救救大郎,伯婕日后给表嫂当牛做马。”
作者有话要说: 苻令珠:我太难了!
小贴士:唐朝的跑堂被称作博士,博士在唐朝还是十分流行的,指有博学之人,例如茶博士、酒博士,而店小二的称呼是元末明出开始的。
爱你们呦
第37章 出手
苻令珠被门外的动静吓了一跳。
作甚这么声嘶力竭的唤她救人。
婢女采荷赶忙开门, 要将潘伯婕迎进来。
潘伯婕躲了她的手,此时深冬时节,地上全是雪, 她出来的急,身上穿的单薄, 脸上的泪痕一流出来就冻在其上,看着分外狼狈。
苻令珠蹙起柳叶眉, “有什么话进来说。”
她摇着头,哽咽道:“还望表嫂救救大郎,伯婕求你了, 表嫂若是不同意, 伯婕便在这长跪不起。”
“你这是威胁我?”
苻令珠挑了挑眉,心头不可遏制的涌上怒火,她听到了什么, “大郎”?是谁?
“不是不是, 表嫂, 伯婕没有此意,”她整个人慌做一团,哪里还有往日的聪慧劲儿,“我, 我太着急了, 表嫂。”
她哀求道:“你救救他吧。”
苻令珠转过身去, “进来说,我不想和你在雪地里谈话。”
采荷和小琴两人搀扶着将潘伯婕扶进屋中,她鞋上、衣裙上沾的全是雪,进了屋被热气一蒸,化为水黏在身上, 止不住打摆子。
苻令珠指挥着采荷去要热水,进隔间给她收拾一下,又拿出一身自己没穿过的衣裳,让小琴伺候她换上。
见潘伯婕还着急的想拒绝,她道:“先把衣裳换了,你若病了,谁来给我讲前因后果,我连你让我救谁都不清楚。”
潘伯婕自知今日过后,自己在表嫂面前好不容易才积攒的好感,便会全都没有,说不好,还会被赶出王府。
任命的让婢女为她穿衣。
出来后,一下就跪在苻令珠面前。
苻令珠吐出一口浊气,闭着眼睛不想看她,“你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你口中大郎是何人?”
潘伯婕不起,立马回道:“是我乳娘的儿子,叫薛谷。”
“你欢喜于他?”
“回表嫂的话,正是。”
“他犯了何事?”
潘伯婕立刻将酒楼中发生的事情告之。
听到那酒楼名字的时候,苻令珠只觉心好痛,难怪潘伯婕心急火燎的劝说她去,原是为了见情郎。
说好的表哥表妹是一家呢?
怪不得她怎么撮合潘伯婕和王易徽都没有结果。
顿时气恼道:“他如今是何官身,在何高就?家中情况几何?比之你表哥又如何?”
潘伯婕给苻令珠磕了个头,也不觉得难以启齿,“他怎能和表哥相比,家中只有寡母为伴,几年前才出奴籍,现下,在酒楼当酒博士,何来官身一说。”
“酒博士……”苻令珠嘴里嘟囔着这三个字。
她心绪太过复杂,纵然不喜王老狗,甚至时刻跃跃欲试给王老狗找麻烦,还想将潘伯婕纳进来,跟她玩一场后宅之争,让王老狗感受一下什么叫温柔乡、葬身处。
但听潘伯婕说自己喜欢上一个酒博士,而不是王老狗时。
当真是心头火起。
王老狗哪里不好了,除了有一个糟心的母亲,年少成名、俊秀无双、家世显赫。
这样的王老狗竟然被一个酒博士比下去。
她用力揉着额头,但这事她还怪不到潘伯婕身上。
要怪也得怪自己,是她想的太理所当然,觉得是个人就会被王家的钱财、王老狗的身份地位吸引,再加之话本做误导,一心认定潘伯婕这个表妹,会和王老狗那个表哥,终成眷侣。
努力平复心情,她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耳坠,“这么说来,你二人都有几年未见,你怎知他没成婚?就跑来求我?我帮不了你,我就一后宅的夫人,我能做什么?”
听她拒绝,潘伯婕眼含热泪,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勾人的紧,只见她微微晃着头,磕磕绊绊道:“只要大郎无事,便是他忘了我又何妨,伯婕知表嫂心意,若是表嫂能救大郎,伯婕甘愿给表哥为妾。”
这感情当真感天动地,苻令珠看着潘伯婕的作态冷笑。
以往任由潘伯婕出现在她身侧,还不都是为了她和王老狗能凑合到一块,现下这点希望也没了,她可不想再听见潘伯婕说什么甘愿嫁给王老狗的话。
按理听见此话,她该开心才是,然后现在她更多的是为王老狗抱不平。
拿王老狗当什么,救人的浮萍吗?
她苻令珠可以诋毁王老狗,算计王老狗,那是有怨在前,加之政见不合,但潘伯婕不可以,是王老狗帮她摆平的潘家,留她在府的。
心里有人,还委屈着给王老狗做妾,他王老狗是那么容易攀上的。
“你且回去,让我思考一番,打听清楚再给你回话。”
潘伯婕不欲起身,却被苻令珠眼里的冷锋吓得被搀扶起来,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足智多谋的王易徽。
她泪洒衣襟,给苻令珠留下期盼的眼神便被采荷半推半拉的弄出了房间。
人走了之后,苻令珠恨恨咬牙。
呵,自古表哥表妹是一家?
她以为的聪明人潘伯婕,竟也愿意为了情郎来求她,怕不是脑子进水了,那酒博士有什么好,有什么好。
就为了少年那点情谊吗?
要论情谊,她还和王老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你看她和王老狗感情如胶似漆了吗?
在心里一顿骂潘伯婕没出息,她爬回软塌,如老僧入定般将被子披在身上,望着窗棱出神。
啊!
说好的后宅之争呢?!
太难了,想培养个对手都养不起来。
她是看出来了,她就不是这块料,什么后宅之中,女人吃醋下毒诋毁,都拉倒吧,她也不惦记了。
屋外响起对话声,“郎君今日回来的早,快去看看夫人吧,从表娘子过来后,就一直没用饭。”
王易徽的声音响起,“东西给我,你们下去吧。”
“是。”
屋门被打开,刺眼的光亮照了进来,苻令珠下意识眯起了眼,打不起精神应付王老狗,生气。
生自己的气。
王易徽手上还端着饭,看见她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也不同她说话,自顾自坐了下来用饭。
饭菜的香气在狭小的室内盖过了熏香,苻令珠的肚子被这饭香勾得咕噜一声,只好别过脸,愁容满面地叹了一声。
“夫人,听采荷说你一直未用饭,不如和我一起用些?”
苻令珠不语。
王易徽再接再厉,夫人也不唤了,叫起她的小名,“听闻表妹过来找你,明珠如何想,救还是不救。”
“不救!”苻令珠像是炸毛的猫,斩钉截铁的回道,“为什么要救,平白为了个陌生人惹一身腥,能让你们金吾卫,不惜颠倒黑白,将酒楼中人送进大牢,也要保护的人,能是个轻易动的人吗?”
王易徽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便知她口是心非的毛病又犯了,嘴上说着不救,心里不知再想什么,要是真不想救,何须这般说服自己。
当下用酒杯挡住嘴边笑意。
那潘伯婕虽有自己算盘,处处讨好明珠,但这段时日,当真是哄得明珠分外开怀,温柔小意到他有时候都会醋一番。
明珠又岂会无感。
无非是现在转不过弯来。
这回总不会再想着将潘伯婕往他身边推。
看她算计落空,他眼里笑意满的快要溢出来。
潘伯婕的情郎还是自己告诉的,按理这事他也有些责任,便端着鸡肉粥坐在了软塌上,舀了一勺粥递到苻令珠嘴边,“那明珠吃一口吧?便当给为夫个面子,气坏自己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谁生气了。”
苻令珠看着自己面前的勺,警惕的瞥了一眼王易徽,他何时这般好心了,但有人伺候,还是王老狗,不吃白不吃。
就着他的手将一碗粥喝了,这才顺过气来。
“你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早?不是三天前去的金吾卫,还没到放假的时候呢。”
王易徽沾湿汗巾为她擦嘴角,见她已经没有以往下意识躲避自己的行为,甚至愉悦,解释道:“金吾卫自己给我放的假,你可知在酒楼杀人者是谁?”
听到这事还牵扯上了王易徽,她当即蹙起眉。
好色、调戏、杀人,怎么看都像是宋祀能干出来的事,再加上酒楼,宋斌一向好吃,兄弟两人出现在那,还蛮正常。
“能够让你回避的,莫不是,你那好兄长?”
王易徽伸手将火盆中的碳拨弄一下,火苗蹿起,室内温度又往上升了,他自己脱去身上外衣,看的苻令珠有些心虚,光顾着想表哥表妹烂摊子事了,差点把自己要遵守的“贤妻”给忘了。
在心里默念下次万不可这样,乖巧坐在软塌上,等他回来。
一双眼睛十分有求生欲,一副求解答的模样。
王易徽拿了个暖手炉塞进她手里,才肯定道:“正是宋祀。”
他从不认可宋祀和宋斌是他兄长,言语间也没有敬意,直接叫了名字。
“他与宋斌两人在酒楼用饭,那掌柜的女儿正值妙龄,同胡姬玩在一处,被宋祀看见,便以为她是乐人,出手调戏,那小娘子刚烈,直言自己良家女,他可愿意明媒正娶,
宋祀从小骄纵惯了,就算知道她是良人,也要与其春风一度,嘴里不干不净,只说这是给她面子,小娘子奋力反抗,从二楼包间跑了出来,被后面跟出来气愤不已的宋祀,出手推了一把,
摔下楼梯,气绝而亡。”
接下来的事,不用王易徽说,苻令珠都能猜道:“然后出了人命,巧被街上巡视的金吾卫发现,因宋祀和宋斌身份,他们将酒楼中人抓进大牢,暗中保护,可是这样?”
王易徽本说起宋祀宋斌冷意盎然的脸上,破了冰,眼里有丝诧异和欣赏,“便是我回来这一路,听见的都是金吾卫和宋祀狼狈为奸,明珠怎么说是金吾卫护着他们?”
苻令珠极想翻个白眼,看不起谁呢,那金吾卫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陛下的人,不然怎么会让王易徽去金吾卫,要知道蹴鞠比赛,王易徽可和金吾卫结下梁子了。
再说,长安公主的手,伸向的可不是金吾卫,而是羽林卫,拿捏着陛下的命喉呢。
思绪一捋,她便道:“要是金吾卫真向着你那兄长,又怎会大张旗鼓将人抓进大牢,这不反而落人口舌,只怕是金吾卫想利用此事,”
然后,她不屑的接着说:“你的好兄长,不在国子监里好好念书,出来喝什么酒,白瞎小娘子一条人命。”
王易徽眸里全是对苻令珠分析正确的赞赏,“自是因为,国子监放季考假了。”
“我看国子监便是连这一天假期都不能有,省得他们出来。”
“所以,夫人,那酒博士,夫人是救还是不救?”
苻令珠松口:“那,救吧,我可不想见小表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来寻我,好歹也是几条人命。”
第38章 救人
双方博弈, 酒楼中的众人便是棋盘上的棋子。
苻令珠和王易徽都觉得捞出一个酒博士没有什么难度,毕竟他只是被掌柜招来打酒的,同这件事干系不大。
可是事情偏偏出了意外。
他们两人没能将人给接出来。
且酒楼的人还差点被毒杀, 若不是金吾卫的人警惕,那些人便全会死在牢中, 再也开不了口,而金吾卫也会多上一条看管不力之责。
这事麻烦了, 长安公主为何一定要酒楼中人去死,一个人都不放过?
内里定有更深层的含义。
是什么呢?
苻令珠隐隐觉得,自己应是知道为何的, 前世一定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不然她不会在长安公主动手后,心有所感。
仔细回顾着自己的记忆,抽丝剥茧, 她猛地睁圆了眼。
是太子!
出事那天, 太子也在酒楼中。
她清楚记得, 太子被废之时,御史台弹劾,其中一条便是说他不配为君,毫无爱民之心, 为隐藏自己踪迹, 狠心杀害酒楼二十四条人命。
酒楼、人命, 对上了。
苻令珠露出一个嘲讽之笑,太子竟和长安公主这么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不然,为何命令动手的人会是长安公主呢。
长安公主一直野心勃勃,想将当今陛下踢下龙座,她扶持太子, 打得便是拿太子当傀儡的影子。
因而,她不能让太子暴露。
她的儿子在酒楼杀了人,太子还好巧不巧的出现在那,岂不是明晃晃告诉陛下,你的儿子,投靠我了。
这便解释的通了。
前世,这个时节,她已经和王老狗退了婚,他去了西北,她在长安,是有听家里人说起过,长安来了太多胡人,治安都乱了,有人敢在酒楼杀人。
当时,杀人的也是位豪绅贵族,可处理此事的不是金吾卫,而是长安府尹,他直接将酒楼中人下大牢,屈打成招,将黑的说成白的。
长安城中的酒楼,九成以上都是胡人开的,他们雇佣胡姬,或是从波斯偷运过来的女奴放在店中当招牌,普通的酒楼根本没有竞争之力。
酒楼出事,掌柜之女被害,得不到公道便罢了,反被投了狱,失了性命,胡人大怒,聚集在一处,形成不小的势力,要求将此事调查明白。
此事惊动陛下,将此案交由大理寺审理,因酒楼中人尽数身亡,无一活口,大理寺只好从当日围观食客的作证下,平反冤屈,那杀人者亦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