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他们全体人员出动,一人带个坐垫,直接往地上一坐,最前排的则是老弱病残,一副你们赶吧,看你们怎么敢的架势。
王易徽眯起眸子,带着金吾卫将这些人团团围住,嗯,他们不赶人。
这些人一坐就是三天,天一亮就过来,天一黑就赶紧回家养精蓄锐,他们已经得了提点,不能过夜,违反成安成的宵禁,那是要被抓进大牢的。
胡人们闹出这般大的动静,长安城官员如何能不知晓,御史台首当其冲,炮轰太子、金吾卫和长安府尹,指责他们不作为。
金吾卫最先反驳,他们处处都是按规矩办事的,这在怎么说,他们又没有权利判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那些胡人们围的可不是金吾卫。
他们这般耍赖皮,御史台都懒得管,金吾卫就是捎带的,太子才是首要目标。
那酒楼一案,王易徽已经将前因后果加证据悉数交给了御史台,御史台腰杆硬着呢,将太子喷的头都抬不起来。
太子也是觉得冤,他以为王易徽问完话,自己也表达清楚了,这事就算了了,哪知道会有谣言产生。
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谣言不可控,胡人暴动,这已经触犯大堰的安稳。
此时,他再不表明立场,只会被弹劾的更严重。
如此,为了自己的位置,只能对不起长安公主的儿子了。
当此案,被移交大理寺的时候,太子被逼无奈,出面作证。
他只看到宋祀失手将人推下楼梯,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都作证了,酒楼中被王易徽找到的食客,胆子也大了,跟着太子的话走,宋祀是失手,他本没有杀人之意。
至于酒楼中那些老百姓们,王易徽根本没有找上他们,只道是不好找,实际是变相维护他们,豪绅都没有反抗之力,普通老百姓牵扯进这个案子,哪有能脱身之理。
这案子公开审理,宋祀被带上来时,就已经腿软了,被问话时哪里还有往日的嚣张跋扈,不过他当真只是失手,在他心里,不过气不过,伸手推了人,哪知后面就是楼梯啊。
大理寺少卿直接判下处理结果,宋祀过失杀人,判流亡三千里,酒楼中人遭人污蔑,即刻释放。
长安公主得知判处结果,当即晕了过去。
她终究还是放弃自己的儿子,选择了太子殿下,不然她大可以将太子咬出来,让他的事情败露,将宋祀救出。
即使如此,与太子之间依旧被种下嫌隙的种子。
日后,只要她和太子合作,就会想到,自己那被流放,最宠爱的儿子。
胡人们欢呼雀跃,等酒楼中的人被释放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亲人们抱着他们,哭得成了泪人。
薛谷在人群中找寻潘伯婕的身影,却没找到,当即落寞的被人拥走。
藏在小巷中的马车见人都被放了出来,缓缓向王府移动。
苻令珠满意这个结果,更对潘伯婕刮目相看,本以为只是个心中有点算计的小娘子,但煽动胡人之事,她在背后把控,出面之人都是潘伯婕,她的冷静和能力,当真入了她的眼。
潘伯婕为她摆放好糕点,柔顺的说:“表嫂,吃些东西吧,早上出来的急,一点东西都未用。”
“怎么不出去瞧瞧他?”
苻令珠伸手捻过一枚糕点放进嘴里问道。
潘伯婕端正的坐着,笑了一下,有些羞涩道:“不怕表嫂笑话,我这个时候出去,万不如,让大朗知晓我拼了命救他,心头对我有愧疚,日日念着我。”
这么隐秘的小心思,真的用告诉我吗?
苻令珠眼皮子跳跳,觉得事情开始往不受她控制的方向走着。
只见,对面的小娘子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堪称濡目的眼神望着她,而后对她行了一个大礼,整个人伏在马车里,“伯婕,谢过表嫂。”
“不必谢我,便是你不说,我也会救人的。”
对于她来说,能破坏长安公主和太子合作才是最重要的。
苻令珠搀她起来,竟是没有搀动。
她额头紧紧贴在马车上,“表嫂,伯婕之前便说过,只要救出大郎,便是将伯婕这条命给表嫂都行。”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有谁会真将自身性命,交到旁人手中,不过是想投靠。
苻令珠伸手摸着下巴,眼里勾着笑,问道:“我不过一后宅女子,选我不觉得亏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入股这只珠,不亏
第40章 嫁妹
当然不亏。
可苻令珠没有让潘伯婕当即回答她的问题, 让她回去再好好想想,一个后宅女子罢了,不值得她付出百般心思讨好。
潘伯婕这一想便过去了三日。
等她下定决心, 带着薛谷和酒楼中众人过来寻苻令珠的时候,苻令珠正对王易徽还不回家的事情满腹狐疑。
按理事情已经结案, 王易徽为了这件案子,一直没有休过假, 怎么也应该回家一趟,如今却是连个口信都没有。
便是事物繁忙也该递个信,让人去金吾卫寻他, 也进不去。
不说祖母开始担心他的安危, 就连她都觉得王易徽有危险。
可天子脚下,他又是金吾卫,酒楼一案立下功绩, 谁又敢动他。
男主人不在家, 她自然是要招待客人的。
她抿住唇, 一面换了衣服,一面在心里思考,冥冥中,觉得此事跟长安公主脱不了干系。
收敛神色, 因心里存着事, 面上就带了早被她藏起的威严。
稍一抬眼, 眼神流动中,似是看破一切,让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酒楼的掌柜带着众人对其行礼,感谢她的帮助。
言语间颇为真诚,苻令珠心情稍缓, 总归和王老狗没白忙乎。
让他们不必多礼,不过举手之劳,能将他们救出,当真是极好。
掌柜的看了看薛谷,示意他胆子大点,自己带着酒楼的契书,恭恭敬敬奉上。
“夫人和郎君的救命之恩我们不敢忘,这酒楼便送给夫人和郎君,以表我们的感谢,还望收下。”
苻令珠接过酒楼的契书,这酒楼的位置足以让普通人眼红,对她来讲却不算什么,也没推辞,便收下了。
她若不收,这酒楼也是在长安城开不下去的。
闹出这么大的事情,随便长安公主一句话,他们就能再次被抓进大牢。
接过酒楼,就意味着接过烫手山芋。
因而将东西交给采荷,又嘱咐了她几句,才问向掌柜,“不知你们日后有何打算?”
掌柜苦笑,赖以为生的酒楼开不下去,他们又能如何,只是道:“我们想着去别的州城看看,都是有手艺的人,酿酒、做菜,怎么也饿不死,此番能够捡来一条性命,已是万分感恩。”
在他身后的酒楼中人,无不点头称是,反正酒楼是掌柜的拉起来的,掌柜的去哪,他们就去哪。
苻令珠对掌柜高看一眼,只觉此人仁义,才能收拢酒楼中人人心,不然,当初坐牢时,薛谷又怎会想着替他顶罪。
不过中年丧女,又经历牢狱之灾,让这位掌柜佝偻不少。
“夫人,”采荷拿着托盆走了进来,在掌柜面前站定,说道,“我们夫人的一片心意,掌柜收好。”
掌柜不明所以,苻令珠颔首:“拿着便是,不能白要你的酒楼。”
红绸掀起,里面竟然是摆放整整齐齐的官银。
“这如何使得,”掌柜推辞,想将托盘交换回去,“使不得,使不得,夫人救了我们的命,送上酒楼是我们应当的。”
苻令珠看向潘伯婕,潘伯婕知晓其意,便劝道:“收下吧,夫人不差你的酒楼,知晓你们感谢便足矣。”
“正是,”苻令珠道,“便当我买下你的酒楼,官银不好流通,你们需得自己想办法换铜板布匹,拿着这些钱,去往别地落脚,也能快速生存下来。”
她又道:“我名下产业众多,你们若是还想留在长安城,可在我手下工作,不必担忧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掌柜仁义,又能在长安城开的起酒楼,她当真是起了招揽心思的。
“多谢夫人好意,奈何留在这长安城,便想起小女的惨状,只能辜负夫人了,”掌柜十分不好意思,他确实需要这笔银钱,叹了口气,转而将薛谷叫了过来,“夫人,这孩子一直在我手下干活,实不相瞒,我是拿他当儿子培养的,他应是愿意留在长安城的。”
苻令珠目光放在薛谷身上。
上一次见面是在牢房,昏暗中也看不清面貌。
此时瞧着,到真是英武,剑眉星目,怪不得潘伯婕一颗心挂在他身上。
薛谷被叫了出来,“噗通”给苻令珠跪下了。
苻令珠此刻,竟是没有半点意外,只听他道:“夫人,我愿留在长安城,今日除了感谢夫人救命之恩外,还想求夫人一事。”
“何事?”她瞧了眼面若红霞的潘伯婕,心如止水。
“我想求娶府上的表娘子。”
果然……
她低低的笑出声来,“你又拿什么娶呢?”
目光一扫,掌柜带着众人识趣的离府。
潘伯婕待他们走后,二话不说也跟着跪了下来。
薛谷侧头,眼眶红着,很是心疼她的下跪,“伯婕,你别。”
她轻轻摇着头,“大郎都敢为我上门求娶,我自是和大郎一条心,千难万难我都不怕。”
两人情意绵绵,苻令珠在心里翻个白眼,她还什么都没说,别把她当成专门拆散鸳鸯的恶毒主母,好不好。
潘伯婕眼中含泪,万分柔弱的看向苻令珠,一眨眼,泪滴滑下。
那是求她陪她做戏的意思。
她早早便知晓,潘伯婕让薛谷误会,王易徽有意要纳她为妾,而她东奔西走,也是求的王易徽。
这几日,潘伯婕没去找薛谷,薛谷确实如她所想,辗转反侧,想的都是为他牺牲一切的潘伯婕。
终是下定决心,来王府寻她,说要娶她为妻。
潘伯婕小小算计得逞,当即便央他带着掌柜们来致谢,只说表嫂这时最好说话,便有了当下的场景。
苻令珠半点没有被利用的不快,她是真的喜欢潘伯婕这个聪明人。
退一万步说,潘伯婕也不算是王府中人,她的婚事,王府不好多加干预。
此时的薛谷,心中万分激荡,怀揣着对潘伯婕的喜爱,重重承诺道:“某打算参加明年的武举,届时风光迎娶伯婕。”
潘伯婕睁圆杏眼,她确实不知薛谷竟还有这番筹谋。
武举是当年女帝在位时出的政策,既有科举,那也得有武举,好为大堰江山,输送好男儿。
能够通过武举的人,无不被各路军队争抢。
武举第一,更是能得到丰厚的赏赐,一进军中,便自带军功,可谓是极好升官。
苻令珠半眯着眸,她记得王老狗就是三年前那届的武举第一。
薛谷有此志向,也不枉潘伯婕一片情谊。
然,她的小表妹恐怕等不到明年。
便对薛谷道:“你且先退下,我要同表妹说过话后,再给你答复。”
第41章 噩梦
所有人都出去后, 苻令珠让潘伯婕起身,别动不动就下跪,问道:“你当真要嫁给他?据我所知, 他家境不丰,而你现今是王府的表娘子, 你能嫁给更好的人。”
潘伯婕笑笑,顺从的在她身旁坐下, “知道表嫂是为了我好,这些伯婕都考虑过了,伯婕能嫁给谁呢?有谁会真心娶一个寄居在府上的表娘子呢?”
“我的娘家是潘家, 不管他们对我如何, 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会娶我的人,无不是有求于表哥表嫂的, 我若嫁给这样的人家, 便是日后受了委屈, 也只得将苦果自己咽下。”
“大郎不同,我们年少情谊,彼此看重,我若嫁过去, 便是低嫁, 婆母又是我的奶娘, 受不了屈,最多,就是钱财上费劲些,不过总归要比我在潘府上好很多。”
她说了许多,却是将自己心里话都讲了出来, 想要同苻令珠分享,只觉得,表嫂会理解她。
苻令珠听完暗叹,到是个拎得清的。
又有些恍惚,这般目标明确之人,让她想起了在国子监处处要跟她争第一的宣冶。
既然潘伯婕已经考虑清楚,知道自己未来要面临的是什么,她自然不会有阻拦之理,便戏谑道:“既如此,你觉得你二人婚事,何时办才好?”
潘伯婕脸颊微红,这时才像是一个要嫁人的小娘子般羞涩,“伯婕是想着,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说完,她似是有些不敢看苻令珠,一双杏眼水光微闪,“我不是不相信大郎,他若是真想娶我,定会尽全力,再说,还有表哥和表嫂,再怎么也不会不管我二人,我就是。”
她垂下眼,声音细若蚊蝇,“想有个自己的家。”
自己的家……
苻令珠恍惚一瞬,前世她和苻汝真逃出来后,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想有个家。
潘伯婕在王府看似过的如鱼得水,但也不乏小心翼翼讨好之意,在潘家就更不用说了,要日日夜夜防备后娘的手段,只怕十分疲惫。
她想要个自己的小家,又怎能不成全。
当即点头道:“我会同祖母讲的,潘家那里,也自有你表哥处理,放心备嫁便是。”
潘伯婕起身盈盈给她施了一礼,“之前表嫂问我的话,伯婕现在回答,伯婕是真心仰慕表嫂的,这些时日,多谢表嫂照料。”
而后她又道:“本不该伯婕多嘴,但表哥对伯婕亦有恩情在,表嫂就别同表哥闹别扭了,像表哥那种一心对表嫂好的郎君,不多了。”
苻令珠挑眉,这潘伯婕竟是看出来了。
看出来又怎样,王老狗再好,也不会是她的良人,她等着和离呢。
哎,她看着潘伯婕哀叹一声,明明是给王老狗准备的可人儿,她竟是要亲自送她出嫁,看她嫁给别人。
这叫什么事!
不管心里有多少怨念,潘伯婕和薛谷的婚事,在她这里就算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