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有多宠,才宠出这么个老作精?
可就是这样作,沈远道一向无作为,不管事,可竟然答应了。
“我欠她的。”,沈远道如此对沈汀道,“便让她坐高堂吧。”
小沈先生都要气死了。
他都特地让刘伯收拾了厨房的饭,发誓要狠狠的饿沈远道几天。
——沈远道可以不坐他的高堂,不受他的一拜,可是他也不愿意只拜陶虞姝。
两个人,把他当做什么了?
当年一个抛弃一个放养他,如今一个说对不起一个说我不愿意跟你爹一起受你一拜——从始至终,都没人考虑过他的感受。
折二姑娘心疼的一抽一抽,若不是平妈妈死活拦着,她都要去问问陶虞姝:你到底来干嘛了?
可是长大的代价便是要懂事了。
她可以将陶虞姝打一顿,可是这个以孝道治天下的大夏,只要陶虞姝说一句坏话,沈汀要怎么办呢?
她忍的难受,拉着沈汀去了陶家的门上。
小沈先生彼时是十分蒙逼的,他先是以为姑娘是来出气的。因为姑娘咄咄逼人,指出陶虞姝心里并不是真正爱护他这个儿子。
“你就是良心未泯,你那剩下的良心摇摇欲坠,不算折磨你,可让你心里不舒服。”,她讥讽道:“于是你便来了,你带着你的自以为是来了。”
陶虞姝自然是不肯答应的,于是便忍不住反唇相讥,点出自己是如何如何爱护沈汀。
具体事例为:
——沈汀进学堂的时候,她托人给学堂的先生打过招呼,多多注意沈汀。
——沈汀跟着沈远道离开蜀州去云州的时候,她派人暗中保护。
——沈汀在京都求学不合群的时候,她派人打点情况。
总结:她并非不闻不问,她所做甚多。
折二姑娘便让她洗洗脸,免得脸上污垢太多而丝毫感觉不到脸皮厚。
然后便问,“我听闻安哥儿身子弱,你日日为他熬着药?我听闻安哥儿前几日受了惊吓,你亲自上大明寺为他求得平安符?我听闻安哥儿因为你私自带着来云州,耽误了学业,于是你便亲自教他写字,为他研磨,听他背书?”
这时候,小沈先生便以为今天折二姑娘是要为他鸣不平。
只见陶虞姝恼羞成怒,立马便辩驳:“汀哥儿远不在我身边,我自然是顾不得那么多的,他只能自己多多注意——”
沈汀听的双目微凝。
又来了。
沈汀总结陶虞姝这个人,便是油烟都要进些。先是高昂着姿态,做出一副你快来求我的姿态,后来眼见这姿态在他和折二姑娘面前一点儿用没有的时候,她又换了一副姿态。
——因为远,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所以我想帮,帮不上。
后来几次见面,她几乎都在围绕这句话的意思展开。
他都要听的烦了。
倒是折二姑娘冷哼一声,问:“那你的意思,是两个儿子你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陶虞姝正要说一句正是,就见不知何处射出来两只暗箭,一只朝着安哥儿,一只朝着沈汀。
因为大人一直在吵闹,所以安哥儿站的比较远,让下人看着,沈汀则是在陶虞姝身边不远处。
可这千钧一发的期间,陶虞姝几乎是条件反射朝安哥儿跑去。
小沈先生就什么都明白了。
陶虞姝这回也明白了,随后便是雷霆大怒,“你耍我!”
折二姑娘的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折虎小胖墩背着弓箭出来,小声的道:“那暗箭是平妈妈用蜡封了的,伤不了人。”
可你刚刚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伤人心。
一时间,几乎没人说话。
好半响,折二姑娘才道:“您看,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爱沈汀,你只是,良心不安罢了。你还要拿着你所剩无几的良心,要伤沈汀到何时呢?”
“您不疼他,自然有人疼他,您不养他,自然有人养他,你用母亲的护身符,烧着迷惑了自我的迷魂香,将他的日子烧的烟雾缭绕,您满意了?”
陶虞姝啪的一下,坐在地上。
半响,哑然道了句,“——汀哥儿。”
“我是爱护你的,你要相信我,我是爱护你的。”
“你一出生,我便对你寄予厚望,我亲自给你启蒙,教你琴棋书画,教你骑术弓箭,你那么点——”
她再也说不出了。
——她的记忆,也只停留在沈汀那么点大。
小沈先生便看着姑娘笑的十分温柔。
姑娘既不是来出气,也不是来鸣不平,她是来诛心的。
折二姑娘也十分满意自己做的事情,她脸上被黄夫人绞了面,有些疼,嘶嘶几口,待黄夫人出去之后,她便对平妈妈和齐婉君道:“这不是没脸了吗?我们那日之后,还给她发了请帖,她却不回一句话了,估计是最后的那点良心没了。”
平妈妈气的心口疼,“以后大家一起到了京都,才有你好受的。你现在不过是刹住了她的锐气,可当她回头,你看看,要是欺负你,一根手指头都不用抬。”
折二姑娘昂起头,“欺负就欺负,沈汀这样的大日子,她还要闹,她还要作,要沈汀只拜她一个人,要是顺着她,沈汀多委屈啊!”
平妈妈瞪她,“你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不好相处的折二姑娘在齐婉君面前乖的像只小奶猫。她盖着盖头,握着齐婉君的手,哭的不能自已。
只有出门的那一刻,只有拜别母亲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什么是莫名奇妙的酸涩。
折二姑娘的眼泪水就忍不住了,她咬着牙,走一步就要颤抖的哭几声,将牵着她走的小沈先生哭的心都揪起来了。
她今日的婚礼虽然热闹,可也算不得上是最如意。
她新认识的朋友只有邹晴晴在,她的姐姐有了自己的家,远在京都,她亦师亦友的云王妃,如今的皇后娘娘,也只是千里送了礼来,一柄玉如意,被压在了嫁妆的第一担上。
她盖着盖头,由沈汀牵着,一边走,一边回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人生总是起起伏伏,不幸,却又幸运。
她有过戾气,她有过欢喜,她有过想杀之后快的人,她也有过,想守护一生的人。
因为有要守护的东西,因为想有了自己的憧憬,她的人生,终于不是上辈子那般的黑暗,也不是这辈子刚来的晦涩,而是她如今这般的大红。
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在一片红色里,走向了她的,后半生。
大家都在笑。
她跟沈汀拜了堂,又被牵着进了喜房,她听见有人在喊她。
——少夫人。
折二姑娘恍惚的抬头,盖头就被沈汀掀了去。
她听见一个妈妈喊她,将一杯酒递到她跟前,道:“少夫人,该喝合卺酒了。”
折二姑娘这才反应过来。
她再也不是折二姑娘了,她以后是沈少夫人。
----第二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其实没打算写这么长,但是写起来有些收不着,要是有没写到的,我会在后面写的,第二卷是承,我最想写的是第三卷京都卷,婚后才是甜文该有的调调。
然后明天我要请假一天,我需要整理下大纲哈。后天晚上更新吧,白天要去找房子,哎,太难了。
晚安昂
第94章 京都
京都。
殿试结束之后的百花宴。
沈汀穿着大红的状元袍, 坐在首位,跟藩院的陈大人细声交谈。
如今正是新皇二年九月。新上任的白瑞大开恩科,沈汀作为帝王亲自提拔的“跳级生”, 刚成婚没两月就马不停蹄的往京都赶,受四方关注, 最后又成了状元,可以说, 京都九月,数沈氏汀郎最是风光。
然而,当别人以为这是风光之后, 更风光的事情却还在发生——
刚刚户部尚书才走——之前云王攻城, 沈汀曾经负责粮草,算术极佳,户部侍郎心生喜爱, 愿意招揽他到户部。沈汀就说要问过陛下才能拿主意, 左绕右绕, 才将这户部老狐狸送走,结果就来了藩院的人。
沈汀十分无奈。
这一切皆因新皇在殿试上直接说了句,“汀哥儿跟着我,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他刚刚被王妃带到我身边养时, 才只会说几句藩语, 跟南番那边的人做做生意,开个互市,其他的就不行了,朕便不得不教他点别的东西。”
他像是一个长辈一样,跟别的长辈唠家常, “朕年幼时,术数曾得先帝夸奖,自以为学有所成,便时常将他带在身边,教他一些,没想到这孩子悟性不错,这次围攻逆王,他管着粮草,及时调用,算的上大功一件。”
当时,沈汀便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万眼穿心。”
他去皇后娘娘宫里谢恩,还听采露说,秦嫔的宫里砸里好几个杯子。
沈汀再见到皇后娘娘,觉得她跟之前大不一样。他便掏出袖中的书信,递给她,道:“晚晚总是挂念你,希望您万事皆好,可您写过去的信真万事皆好,她又不放心了,让我这回来,好好的看看您,看看您可瘦了,气色可还好——娘娘,这些都罗列在信里了。待会儿,您就照着信里的条条项项给她回封信吧,臣真的记不住那么多。”
皇后娘娘便笑盈盈的打开信封,见上面写着:每日可练箭术?每日可曾笑三声?
细细看下来,竟有六十多条。
皇后娘娘一看就忍俊不禁,“这个丫头,都成婚了,还是这般皮,一点儿也不稳重。”
她看信,沈汀一直都安静的待在旁边,他很清楚,他在皇后娘娘心中的地位可远不及折家两姐妹。好不容易等她看完了,沈汀这才听她道:“汀哥儿,今日殿试,可还满意?”
沈汀无奈的道:“招摇太过,娘娘,是不是你跟陛下说什么呢?”
皇后娘娘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我只是帮你递了个风,倒不敢全然要了这功劳。咱们这位陛下,一直都很喜欢你。”
白瑞,一直都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爱护有加,比如沈汀,因为得他喜欢,又是年少就到他身边,年龄合适,所以当成自己的子侄一般培养,可他的亲生儿子,秦嫔的大儿子白烨如今已然九岁,还没有启蒙,更别说其他两个不受重视的小儿子。
她曾经问过白瑞,“都是你自己的儿子,做什么不管不顾,如此绝情?”
白瑞却看着她道:“我只要嫡子。”
可她生不出嫡子。
而他坚信他会有嫡子。
她无数次想过,这是要她让贤的意思的吗?
可他又对她敬重的很。
他说,“伏筠,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是不一样的。”
的确,她是不一样的,她跟他眼里那些记不住名字的妾氏不一样,但也仅此而已。
直到有了骆扶摇,她以为自己该受到压迫了,该要开始斗了,他还是那般说,“伏筠,你不要多想。”
他甚至将沈汀单独拿出来说,“你看中的孩子,都是好孩子,朕看可以他可以得状元。”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殿试上说了那么一番话,在沈汀来之前,还跟皇后炫了一番,“我如此这般说,那些人定然不敢欺负他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皇后想到这里,摇了摇头,道:“如今他看重你,你既不能得意忘形,也不能唯唯诺诺,这中间的度,你要把握住。”
她顿了顿,又道:“很久之前,他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喜欢的姬妾,可能觉得宠的有些过,敢在我面前甩脸子,所以,他从外面给我找到了一副我遍寻不着的字画。”
皇后娘娘神思恍然,好一会,又道,“这次娶了青州骆家的女儿,他又觉得对不住我,便给我送了一堆的金银首饰和弓箭。”
她定然道:“这次,他好像又觉得自己理亏了,拿你做筏子——”
沈汀面目肃然。
皇后道:“汀哥儿,之前他每次送东西,我都能猜到原因,可是这次我不知道,他又在理亏什么。”
沈汀出去之后,一直到百花宴上,都在想皇后的话。
他不知道,皇后是想收拢他做外面的耳目——他也确实是她的人,是她外面的耳目,还是想给他警示。
可他猜不着,也不知道,他毕竟毫无基础。
皇后娘娘说的没错,他如今,只是凭着圣眷而已。
沈汀深呼吸一口气,不再想这些事情,专心致志的应付起眼前的藩院陈大人。
陈大人年迈古稀,却依旧精神抖擞,十分善谈。毕竟是藩院的人,常年要跟各地打好关系,口才十分了得,沈汀跟户部尚书还能忽悠几句——毕竟都是狐狸,老狐狸虽然有胜算,可小狐狸却也不差,油滑的很。
但是陈大人却不一样,他把着沈汀的脉搏,将沈汀夸的飘飘然,最后还给他科普历届藩语天才。
“你姓沈,又是京都沈家,这却是与我藩院有缘分了,百年前,你的老祖宗沈氏臻公老大人,便是我藩院之首。”
沈汀当时就有些心虚。
沈家之前的族谱都没了,据沈远道自己说,他们这个沈跟百年前盛极一时的京都沈可不一样。他们最多算是沈家败落之时逃出去的一支偏房。
但你说没关系吧,沈汀自己也还有些不乐意。要是有机会,谁不愿意将自己的氏族往名门望族上面靠?
如今陈老大人这般自然的为他“拉祖宗”,沈汀自然是要应承的,于是两人便越聊越投缘,等沈汀说起在云州互市的事情时,陈老表现的更加赞赏,一老一少,倒是羡煞不少旁人。
百花宴上,除了这次开恩科选出来的进士之外,还有京都各官,算是上司跟下司的见面会,期间有门道的去敬酒了,没门道的干着急。
因为百花宴后,便是众人期盼而又忐忑的授官时辰。
百花宴要举办一天,上午是各人相互熟悉,下午陛下会亲自前来说几句鼓励的话,然后让太监读授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