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雅萍慌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把岑岁抱住塞在角落位置。
目光所及之处,地面一片狼藉。
岑永斌把所有的碗碟都摔碎了,最后,找不到地方发泄,走到孟雅萍面前。
室内灯光昏蒙。
他像个恶魔。
不断地发出谩骂声,伸手捡起地上的碎瓷片,他的手收紧,有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滴在地上。他举着碎瓷片,一下一下地往孟雅萍身上割。
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血水堆积。
到最后,岑永斌似乎累了,他瘫软在了地上。
酒精将他的脑袋都溶成渣了,他没有半分意识。
岑岁从角落的收纳里钻了出来,这一次她没有打110,而是打120,颤抖着声音说:“锦绣家园A区八号,有人受伤了,伤得很严重。”
所幸医院离得近,孟雅萍也没有生命危险。
等到孟雅萍醒后,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离婚。”
岑永斌哭着求原谅,“不要离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碰酒了,你相信我好不好,老婆,你相信我好不好。”
孟雅萍很坚决,她抱着岑岁,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离婚。”
见她狠心到了这种地步,岑永斌转而说:“你为红豆考虑一下好不好,她还这么小,单亲家庭……上学了谁看得起她?”
“我只想她活着。”孟雅萍红着眼,低头亲了亲岑岁的额头,喃喃道,“我只希望她活着。”
在那之后,孟雅萍和岑永斌就分居了。
孟雅萍问岑岁:“红豆,你怪妈妈吗?”
岑岁摇摇头,轻声说:“妈妈,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陪红豆长大,等到红豆长大了,红豆一定会赚很多很多的钱,全部都给你,然后,红豆陪你到老。”
孟雅萍摸了摸岑岁的头发,轻声说:“红豆以后要找个喜欢的男孩子到老的呀。”
“红豆不要。”她偏执地盯着孟雅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红豆不要。”
知道是岑永斌给她带来了影响。
孟雅萍温声和她说,“红豆啊,不要因为爸爸的错误,就觉得其他人都是错的,而且爸爸曾经也是个好爸爸,对不对?你不能因为他的一个错,就否定他曾经对你的好。”
岑岁:“可是……”
“而且你看舅舅,是不是很好?”
岑岁点点头。
“爸爸只是爸爸,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的,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很好的男生的。”
岑岁哭着:“可是爸爸为什么不能是很好的那个人?”
孟雅萍擦着她的眼泪,轻声细语地安慰她,“爸爸曾经也很好过,这就够了呀。”
岑岁埋在她的怀里失声痛哭。
“以后红豆会找到一个很好的男孩子的,那个男孩子会对我们红豆天下第一好,不会欺负红豆,”孟雅萍揉了揉岑岁的头发,语气温柔地说,“会把红豆放在手心里宠着,特别特别喜欢你,你也特别特别喜欢他。”
岑岁小声抽噎着,用奶音轻轻地说:“会用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孟雅萍笑着:“对,会用一整个宇宙,换我们这一颗小红豆。”
……
……
凌晨三点。
岑岁从梦境中醒来。
她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起身时打了石膏的脚有微弱的痛感传来,她才意识到现在是现实。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小红豆了,小红豆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赚了很多很多的钱,生活得非常幸福。
也……
遇到了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
“妈妈。”
她轻声说,
“我也有在很努力地喜欢一个人哦。”
我没有因为爸爸而对其他人失去信心,我有在很努力地喜欢一个人,他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
他好到,在听到她表白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表达了他对她的感情。
他也是喜欢她的。
但他没有答应。
因为他说,他要追她。
想到这里,岑岁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不!答!应!
而是说要追她?
为什么要!追!
而不是说!
行!老!子!今天就做你男!朋!友!
或者说。
女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女朋友。
为什么要说追她啊?
岑岁觉得奇怪。
她拿过手机,想给陆宴迟发消息,目光落在右上角的时间上,又停止了打字的动作。
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开门声,以及接踵而至的,是灯打开的声音,“啪”的一声,很轻。就连脚步声都轻到无法捕捉。
岑岁的心骤然提了起来。
她不确定外面的人是陆宴迟,还是小偷。
怀着忐忑的心情,岑岁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她连拐杖都没拿,慢腾腾地沿着柜子挪到门边。
她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把门拉开一小道缝隙。
看清客厅里走动的人是陆宴迟后,她松了一口气。
同一瞬间,陆宴迟也听到了门打开的动静。
他转回身,看到客卧的门敞开半掌宽的一道窄缝,客厅的光微亮,见缝插针般地照进漆黑的客卧里,也照在了岑岁的脸上。
她的皮肤冷白,门口微动,明灭光影在她的脸上晃动。
陆宴迟放下手里的水杯,提步往前。
蓦地。
在岑岁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稍稍弯下腰,对上她的视线,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嘴边呵出温热的气息,语气玩味又毫无正行地说:“大半夜不睡觉,来偷看我?”
“……”岑岁呆愣地啊了下。
陆宴迟也没说话,眼梢轻佻地挑着愉悦的弧度,眉眼带笑地望着她。
岑岁回过神来,把门拉开,理直气壮地说:“谁偷看你啊?我听到外面的动静,以为是家里进了小偷,没想到……”
进的是只老禽兽。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陆宴迟直起腰来,垂眸看着她,“这么晚还没睡?”
“做了个噩梦,就醒了,”岑岁老实交代,继而又问他,“你怎么也醒着?”
陆宴迟懒懒地说:“太紧张了,所以睡不着。”
岑岁有些懵:“紧张什么?”
“追你。”
“……”
岑岁一言难尽:“你看着不像是紧张的样子。”
陆宴迟挑了挑眉:“我比较擅长伪装。”
“……”岑岁忍了忍,忽然想到正事,“我问你件事。”
陆宴迟单手撑在墙上,略俯身下来看着她,随着他的动作,她的脸上被盖下一层阴影。他语调闲闲的,“什么事?”
岑岁抬眸看着他,眸光澄澈,长驱直入:“你为什么不答应我,而是说要追我?”
闻言,陆宴迟的眉梢轻扬。
他又往岑岁这边靠了过去,距离拉近,岑岁没像之前一样堂皇,反倒是平和地眨了眨眼,温温吞吞地再次开口:“为什么?”
灯光在他的眼睑处投下一片细细密密的阴影,他的眼尾勾着,浅色的瞳仁泛着温柔又暧昧的光,像是无声的蛊惑。
他勾了勾唇,语气轻佻又暧昧至极:“我看上的人,当然得我来追。哪有让女孩子追人的道理。”
声音一顿,他轻嚇一笑,悠悠道:“女孩子是拿来宠的,等我宠你,还不乐意了?”
岑岁望着他的眼,闪着细碎又明亮的光,她忍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勉强道:“那行吧,那我就看看你和其他追我的男的,有什么不一样。”
陆宴迟挑了下眉:“有很多男的追过你?”
岑岁:“当然。”
陆宴迟嗤笑了声,淡声道:“以前的事,我不和你计较。”
岑岁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为什么是以前?你怎么知道以后有没有人追我?”
“以后?”陆宴迟觉得好笑,他拖着嗓音,慢悠悠地开口:“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十年,你都是我的。”
“……”
“在我这里,没有分手这种说法的。”陆宴迟轻笑了下,“知道了吗,小瘸子?”
他的语气很淡,但莫名有种很强烈的威慑力和压迫感。
岑岁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万一你以后出轨了呢?”
她说完,就听到头顶传来的轻飘飘的一声:“那估计是下辈子的我,没有遇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陆宴迟:女孩子是拿来宠的。
陆听音:你他妈再说一遍?????????????
第34章 第三十四吻
岑岁看着眼前的男人。
室内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男人本就出色的五官在泛着明黄色的廊灯下晕染得格外温柔,他眼里氤氲出丝丝缕缕的缱绻笑意,嘴角衔着玩味的笑意, 略显玩世不恭。
莫名的, 岑岁想起在讲台时授课的他。
同样的五官,唯独多了副眼镜。
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面色清冷自持, 眉眼里带着疏离和淡漠。
都是他。
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前者示于众人, 后者只面对她。
岑岁勾了勾唇。
陆宴迟的喉咙里溢出一丝笑来:“笑什么?”
“笑一下不行吗?”岑岁收起嘴角的笑意,语气生硬。
陆宴迟:“不行。”
岑岁:“……”
“大半夜的, 我有点把持不住。”
岑岁愣了几秒,她有点儿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东西,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后,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没有理解错。随后,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从耳根蔓延至脖颈处,最后入到衣领以下部分。
岑岁有些微妙地说:“你还记得你出差的时候我发给你的那条消息吗?”
陆宴迟记不太清了, 虚心问道:“哪条消息?”
“南大渣男陆宴迟, 斯文败类老禽兽。”岑岁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继而抬了抬眸, 自我肯定般地说, “我说的确实没有错。”
陆宴迟:“……”
“你就是个衣冠禽兽。”
-
鉴于时间太晚, 两个人也没再说话,都回房睡觉去了。
这次岑岁很快就入睡了。
隔天早上, 她醒来后在床上发呆,隔了一会儿,意识渐渐回笼后, 她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到半小时前陆宴迟给她发了消息,让她醒了和他说一声。
岑岁忙给他发:【醒了。】
消息发完没过多久,她就听到闷闷的声音,像是有很小的物体在拍打她房间的门。岑岁疑惑地掀开被子下床,拄着拐杖走到门边。
门甫一拉开,她的脚踝处便传来毛绒绒的触感。
岑岁低头。
看到函数蹭着她的脚踝。
她惊奇地发现函数的脖子上还挂了一张纸条。
还没等她弯下腰,函数就从她的面前挪开,“噌——”的一下跳到边上的椅子上,随后又跳上了岑岁手边的五斗柜。
于是,岑岁就看清了纸条上写着的字。
“帅哥邀请你和他一起共进早餐,可以吗?”
岑岁:“……”
她忍着笑,低声嘟囔着:“怎么还有人自称帅哥啊,真不要脸。”
恰好五斗柜上也有一只笔,岑岁拿着笔,在纸条上涂涂改改,写完后,她揉了揉函数的头,声音细细软软的,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好啦,回客厅去。”
函数“喵”了声,旋即跳下五斗柜,慢条斯理地走到客厅。
陆宴迟坐在沙发上,看到慢慢靠近的函数,注意到函数脖子上挂着的纸条明显多了几个字,他懒洋洋地唤它:“过来。”
函数慢腾腾地向他靠近。
离得近了,陆宴迟就看见了纸条上增改过的内容。
“老禽兽邀请你和他一起共进早餐,可以吗?”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此时震动了几下,陆宴迟漫不经心地抽下纸条,而后拿起手机接起了吕慎泽的电话。
吕慎泽:“晚上出来喝酒啊老陆。”
陆宴迟拒绝:“不了。”
吕慎泽不太乐意:“你不是放寒假了吗?”
听到洗手间里传来的动静,陆宴迟低头拿了包烟走到阳台上,他把烟点燃,咬着烟,语气慵懒道:“我有事。”
“你一个空巢老人能有什么事啊?”
陆宴迟咬着烟,笑起来的时候声音断断续续的,“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吕慎泽:“什么误会?”
“我呢,不是一个人住的,”陆宴迟语气斯文,说出来的话跟败类没什么区别,“我家里除了我,还有别人。”
默了半晌。
吕慎泽恍然大悟:“我忘了你还有函数。”
“……”陆宴迟拿着烟的手一顿,他语气凉飕飕的,“它是人?”
“它不是,难不成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