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徒生——明开夜合
时间:2020-08-06 09:47:52

  梁司月一眼认出来,这男演员是池乔这部戏的男主角,童星出道,三十岁不到就要大满贯的“影帝”方译臣。
  梁司月发觉两人错身时,方译臣居高临下地瞥了池乔一眼,目光称不上是善意。
  梁司月小声问池乔:“你跟方译臣不和么?”
  “我哪里敢跟影帝不和,不过是他单方面瞧不起我。”池乔撇撇嘴,“我不是戏里演他被人谋杀了的妹妹的丫鬟么,他是大理寺的,负责查案子。我作为知情人,有一半的戏,都得跟他演。他觉得现在演员的门槛太低了,什么偶像、歌手都能来掺合一脚,演技又是稀烂。虽然他说得不错吧,但我觉得我演得也还不错。哪怕他是影帝,我也不乐意被他戴有色眼镜看待。”
  梁司月说:“还是尽量不要正面起冲突。”
  “我知道的。我戏份少,过两天就要杀青了,以后跟他也不会有什么合作的机会。”
  下午池乔拍戏时,梁司月旁观了一下。
  这角色池乔基本算是本色出演,将明明知道真相,偏偏捂着不说,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差一点把方译臣所饰的严肃古板的大理寺丞气得半死的,这样一个小丫鬟演得活灵活现。
  梁司月明显感觉到,池乔将一些戏外对方译臣的情绪投入到了戏里,几尽戏弄方译臣之能事,偏偏方译臣为了获得“妹妹”被杀的关键信息,只能隐忍不发。
  池乔演得爽极了,几乎一条就过。
  等卸了妆,池乔带梁司月去吃晚饭。她在横城待了有一阵,探了好几个还不错的店。
  这里亦是娱记盘踞之地,走在路上,永远不乏举着相机的人。
  池乔带梁司月去的是一家江南口味的餐厅,剧组的老饕推荐的,人气不高,但味道特别好,可谓是横城美食界的沧海遗珠。
  但让梁司月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里她碰见了一个熟人——她和池乔原本被服务员带上二楼的靠窗座,穿过走廊,恰好某包间门口,有人掌着门把手正要进去,鸭舌帽、墨镜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梁司月觉得他有点像周洵,但没敢认,只盯着看了两眼。
  倒是对方口罩后面传出笑声,对她说:“司月?好久没见了。”
  他紧跟着打开包厢门,对她说:“进来一起吃饭吧,我今天过生日。”
  梁司月愣了一下,她真是此刻才意识到,周洵和柳逾白的生日只差了一天。
  “我朋友……”梁司月看一眼池乔。
  “一起。”周洵笑说。
  池乔原本一直对周洵很有意见,但等推门进去,看见圆桌的对面坐着沈黛,一下什么都忘了。
  不止沈黛,还有另两个演员,可能是沈黛或者周洵的朋友,此外,还有两人的助理。
  多梁司月她们两个,也不算多,气氛倒更热闹。
  池乔早先就在猜测,周洵生日在即,沈黛是不是要去探班,哪知道是周洵自己送上门来了。
  都是年轻人,场面很不拘束,周洵和沈黛的朋友,一点没有因为梁、池两人名不见经传而有所轻慢。
  池乔第一次私下接触周洵,渐渐感觉自己对他成见颇深,他可能并不是不“真实”,而是性格就是如此包容和温柔吧,尤其对沈黛。
  她再觉得周洵配不上沈黛,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包容的人,和沈黛那样特立独行的脾气恰好互补。
  她心里酸极了,悄声对梁司月说:“我觉得,我像是‘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妖怪来反对’这句话里的妖怪。”
  梁司月笑了。
  中途,周洵立离开自己的座位。
  梁司月给他单独敬果汁的时候,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一下。”她说的是,当时推荐周洵那家羊蝎子店,周洵转头就带沈黛去吃了这件事。
  果真周洵心领神会,笑说:“谢谢。”
  梁司月笑说:“你帮过我两次,我回你一次……就勉强当是打平了?”
  周洵愣了下,有些困惑诶地笑说:“我帮你两次……具体是?我怎么好像不知道。”
 
 
第34章 3.12
  确实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周洵不记得也是正常。
  梁司月提醒,一次是她刚搬去柳家,拜托周洵跟潘兰兰协商, 让她成功搬了出去;一次是她在动漫嘉年华遭到几个男的纠缠,周洵替她解了围。
  周洵笑了, “那个……说来话长, 等下我过来跟你说。”
  周洵跟一桌人都单独喝过一杯之后, 找池乔临时换个座位,说要跟梁司月说点事。
  周洵原本的位子在沈黛身旁,池乔简直求之不得。
  坐下以后, 周洵笑着对梁司月说:“这两件事是都不是我的功劳, 所以我得跟你说清楚。首先第一件事,我去找我妈开口的时候,她告诉我, 我哥已经跟她提过,要求让你搬出去, 而她也已经答应了。”
  周洵对潘兰兰和柳逾白之间的矛盾心知肚明, 那时候梁司月刚从县城来到崇城,住进柳家第一天, 即被被柳泽陷害,无意中做了回挑衅柳逾白的工具人。
  事后, 柳逾白对潘兰兰说,既然这个新搬进来的小姑娘不懂规矩, 那就别让她住在柳宅了。
  潘兰兰当然不答应, 但柳逾白反问她,潘姨要保一个外人?
  潘兰兰不至于真为了无关的人,在明面上彻底和柳逾白闹翻, 只当他遭人挑衅面上过不去,非要发落掉梁司月不可,也就假意地顺水推舟,说不过是司机的女儿,柳逾白想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这背后柳逾白和潘兰兰的龃龉,周洵没告诉梁司月,只说:“那时候我原本打算告诉你,但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后来又赶着进组拍戏,就忘记了。总之,这件事肯定是我哥的功劳大于我。”
  梁司月听得有些发怔。
  那时,她先拜托了柳逾白,不但被他拒绝,还被他嘲弄,以为在他这儿求助无门,才转而拜托周洵的。
  谁能想到,柳逾白其实不过就表面上说得难听,实则还是帮了她,且动作还在周洵之前?
  算一下时间,那岂不是前脚刚刚嘲讽过她,后脚就去跟潘兰兰交涉了?
  关于第二件,周洵又说,那时梁司月在ELA的展台前面被几个ELA的粉丝骚扰了,当时柳逾白刚给ELA的几个队员颁过奖,正好在附近,看见了这个情况,就呼叫保安解了围。
  周洵笑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你会觉得是我帮忙的,是我哥这么说的吗?”
  梁司月摇头,“ 不是……是我自己没问清楚。”
  那时她被保安带去停车场,保安告诉她,是她的朋友吩咐他带她过去的。而当时车上正好坐着周洵,她就以为所谓的朋友正是周洵,也就顺理成章认为,帮她的人就是周洵。
  难怪,那时候她让柳逾白帮忙跟周洵道一声谢,柳逾白的表情难看得跟什么似的。
  “我哥这个人,时常言行相违。他有时候嘴上不饶人,实则很古道热肠……”周洵笑了笑说,“古道热肠这个成语,是不是有点老派?别让他知道我这么评价他,不然回头他要吐槽我了。”
  梁司月也跟着笑了,“柳先生确实……人不坏的,那时候我刚刚出道,郑妈叫他如果方便,就顺手帮衬我一把,他确实帮了我不少次……”
  周洵摇摇头,笑说:“我敢肯定你被骗了。”
  梁司月露出疑惑表情。
  “是我哥跟你说,郑妈叫他帮的你?”
  梁司月点头。
  “郑妈不敢说这种话。你不知道我哥的规矩,公私分得很清,他不喜欢身边任何人随意插手他工作上的事,尤其叫他‘帮衬’谁、‘提携’谁,这种以人情关系干预工作的行为,谁敢提谁就踩雷。郑妈认识他好多年了,不会不明白这个界限。”
  梁司月呆住,有一点固有认知都被刷新的茫然。
  所以,柳逾白帮她,是因为他自己要帮?
  可是为什么呢,她实在想不通。
  她只好感叹一句,“……柳总性格真古怪。”
  周洵深以为然的表情。
  池乔当之无愧的社交达人,和周洵换座位的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哄得沈黛跟她一起自拍了一张。
  饭后,一桌人一起拍了一张大合照,就各自离开了。
  梁司月留宿一晚,明早再走。
  她开了一个大床房,让池乔跟她一起住一晚。
  去之前,先去池乔的房间考察了一下——一个很普通的标准间,没窗,她跟剧组另一个女生一起睡的。
  梁司月没有想到条件会这么差,一下没控制住,把不忍心的神色表露在脸上了。
  池乔收拾了一套衣服,随梁司月去她订的房间,路上说道:“你刚刚这个表情就是瞧不起我了。”
  “我没有,我只是……”
  池乔笑说:“虽然你现在比我走得远了,但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
  两个女生在一起,洗澡、卸妆、聊八卦,磨磨蹭蹭到了深夜才上床。
  夜深人静的,气氛总会容易让人说一些心里话。
  池乔问她,之前到底喜没喜欢过周洵。
  “顶多只到有好感的程度。而且,我对他的好感,是想要投桃报李的那种好感。”那时候初来乍到,周洵是第一个向她展露出善意的人,在心态上,她当然不由自主地会跟他更亲近些——虽然今天被证实,她以为的善意,其实是张冠李戴。
  她后来清楚,那一定不是喜欢,尤其知道周洵和沈黛在一起的新闻,她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情绪,连池乔的反应都要比她更强烈。
  “那你喜欢柳逾白么?”
  “……啊?”
  “不然上回问我,他对你好是什么意思呢?”
  “我就随便问问。”
  池乔笑了,“你急了。”
  “我没有!”
  “你就是急了。”
  “……”
  梁司月侧躺着,看着外头的光线,将窗帘布勾勒出模糊的窗的影子,不知道怎的,又想到吃饭时周洵告诉给她的那些真相,进而再想到柳逾白本人。
  她摸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已经过零点了。
  “我发条消息……”
  “发给柳总?”
  梁司月没有否认,“他今天生日,我跟他说句祝福。”
  -
  柳逾白接到莫莉的电话,后者公事公办地来询问他归国的时间,只在结束时提醒了一句,梁司月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她怕这段时间寄来的公关礼品太多,弄混了,就单独地放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了。
  柳逾白只说,过两天就回来。
  结束了和莫莉的微信语音通话以后,他顺手点进朋友圈。
  结果,叫他刷到一张合影。
  应当是周洵发的分组朋友圈,他的生日聚餐照片,好些人,包括沈黛。
  这好些人里面,还有某个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赶过去的人。
  ——周洵都有女朋友了,也不知道她还去凑个什么热闹。
  他原本想隔天就订机票回去的,看见这张照片,瞬间兴致全无。
  及至凌晨,将睡觉前,微信收到了消息:梁司月发来的“生日快乐”,附带一个猫猫卖萌的表情包。
  看一眼,没有回复的打算。
  正要锁了手机睡觉,又蹦出来一条新消息:柳先生还在国外么?什么时候回国呀?
  -
  梁司月和池乔闲聊到凌晨两点,临睡前再次看了看手机,仍然没有收到柳逾白的回复。
  她并未觉察到太过失望的情绪。
  人之所以怨怼,是因为有所期望,她对柳逾白没有、亦不敢有所期望。
  及至第二天下午,梁司月告别池乔,乘飞机回崇城,到家没多久,意料之外地收到了柳逾白的回复。
  问她人在哪儿。
  梁司月赶紧回复:在家。
  很快,柳逾白再度发来消息,叫她在家等着,二十分钟过来接她。
  梁司月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对正要开始准备晚饭的外婆说,不在家吃了,要出去一趟,朋友过生日。
  外婆说:“那回来吃夜宵。”
  梁司月笑说:“夜宵真的不能吃啦,您看我都长胖了多少。”
  “哪里胖,手臂捏着一点肉都没有。”
  “上镜胖三分呢,我要是胖了,会被经纪人骂的。
  梁司月边跟外婆说话,边回房间去换衣服化妆。
  等一切差不多准备停当,微信来了新消息,柳逾白叫她下楼。
  梁司月匆匆喷了一点定妆喷雾,结束最后一道工序,拿上自己的小包,换好鞋,急急忙忙出门。外婆追出来递上被她落下的钥匙,嘱咐她晚上早点回家。
  梁司月还没走到小区门口,遥遥地就看见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车,直觉那就是柳逾白的,等小跑着近了,一看,果真。
  她拉开副驾门,没有掩饰情绪地笑出声,先打招呼:“生日快乐。”
  柳逾白只淡淡地瞥她一眼,叫她先上车。
  等她坐上来,柳逾白打量一眼。
  她穿一件浅绿色泡泡袖一字领连衣裙,双层面料,外层是纱,缀以鹅黄色波斯菊刺绣;袖口拿更硬挺的白色衬衫布面料绲了一圈宽边,绑成两个蝴蝶结。她这个年纪穿刚刚好的一条连衣裙。
  妆容也清淡得很,没有腮红和修容,只眼皮上敷了薄薄的一层橘色调的珠光眼影,带绿色的偏光,眨眼时,便显得眼睛水波粼粼。
  在夏日里,让视觉像是吃了一口绿豆冰一样,清新极了。
  梁司月收敛着久未见到柳逾白的激动心情,他照常穿一件白色衬衫,衣袖挽起,人有种清减了几分,更显疏朗的英俊。
  只问:“柳先生准备去吃晚饭么?”
  柳逾白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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