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瑾也赶忙回礼，“朱兄有礼了，”
见周围几人都在埋头做事，朱由小声对贾瑾说道：“若是贾兄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以来问我！”
贾瑾笑着点点头，朱由这人倒是难得的可结交之人，不过进了这个官场的人又有哪几个能够保守住自己赤子初心，希望朱由将来能够一直如此吧！
原以为会无波无澜的度过这一日，没想到临近申时末的时候，养心殿那儿却是突然传了消息过来，圣人点了贾瑾的名，要他去圣人身边讲论史学。
消息传到这儿，黄侍讲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整个翰林院安静的落针可闻。虽然翰林院有侍讲侍读学士，但圣人真想要谁陪着读书讲学，翰林院说了可不能算，圣人既然点了贾瑾的名，即便是黄侍讲心中再不甘，却是仍旧无可奈何。
贾瑾跟着小黄门往大殿里走去，心中却有说不上来的滋味，他与徒晏清已经几年没见，便是他刚开始被黄侍讲如此刁难，也没见徒晏清替他出个头，没想到今日徒晏清却是当着翰林院众人的面亲自点了他。
便是点了他去陪伴读书也好，偏生徒晏清又是点了他去讲论史学，这事一向是黄侍讲的差事，如今被贾瑾抢了，也不知贾瑾以后在翰林院的日子会生出多少波澜。
他与龙椅上的这位已经四年未见了，如今的他实在是摸不准上面那位的心思。
如今正值五月，大殿里清爽的很，等行过礼，贾瑾就被徒晏清叫到了身边，徒晏清看着心情不错，见贾瑾过来，笑着招呼道：“贾修撰来了，来来，看看朕这幅字写的如何？”
贾瑾恭恭敬敬的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后往案几上看了一眼，纸上墨迹未干，想来是他一时兴致上来写的，一手行书露锋入纸，看着端正平稳，却又放纵流动，倒是与徒晏清这位表面内敛实则大胆创新的性子十分相似。
“陛下这字，气势恢宏，有雷霆万钧之象，看着就是不俗！”
徒晏清觑了低垂着头的贾瑾一眼，面上带着笑意，嘴上却是不留情面：“你这小皮猴如今都成了状元了，还是改不了小时候的脾性，竟是还爱拍朕的马屁！你小子小时候字写的也不错，如今朕倒是要看看你这功夫退步了没有？”
贾瑾原先低垂的头一下便抬了起来：“陛下原来还记得微臣小时候的事啊，明明微臣都入朝为官那么久了，还以为陛下已经忘记微臣了呢！”
贾瑾后面嘀咕的那两句话语气极轻，不经意间带了丝委屈控诉，听的徒晏清一阵无奈摇头。
“看你这样子，似乎是对朕有所不满啊！都多大的一个人了！”
徒晏清话语里没有恼怒，反而带着一丝笑意，贾瑾又不傻，自然是听了出来。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说的也是实话呀，唉！您今日把微臣这么叫过来，微臣以后在翰林院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那黄侍讲怕是要记恨死微臣了！”
贾瑾也不是刻意向徒晏清告状，只是看徒晏清今日的态度，明晃晃就是为他撑腰的架势，若是那黄侍讲还有点脑子，在明面上应该是不会再为难贾瑾了。
至于暗地里给贾瑾穿小鞋，怕是他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
“你鬼点子最多，又最是记仇，若是一个小小的侍讲都不能应付，那便是朕眼拙看错你了！”
贾瑾“嘿嘿”笑了两声，两人的交谈倒是一下亲近了许多。
“陛下，今日来找微臣不会真是要考较微臣功课吧？”贾瑾问道。
徒晏清这才正色起来，“朕叫你过来自是有事嘱咐你，朕的大皇子如今也有十四了，你们年纪相差不大，朕想将你派到他身边，平日里便陪着他读书学习，你可是愿意？”
贾瑾一愣，没想到徒晏清找他竟是说这事。
徒晏清膝下子嗣并不算多，加上大皇子就只有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便是元春诞下的安乐长公主了！比起老圣人，徒晏清的子嗣简直少的可怜。
大皇子是中宮皇后所出，按理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只是也不知道徒晏清是出于什么考量，竟是将朝臣的上表请立太子的奏折都压了下来，一时间倒是引起了许多人的猜疑。
有人说许是徒晏清并不满意大皇子，这才不想立他做太子，一时间关于大皇子不利的流言四起。
这事贾瑾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猜想，还以为徒晏清是真的不满意大皇子呢！只是看他如今的样子，把他都指派到了大皇子的身边，那应该对大皇子还是有几分看重的。
见贾瑾没有立马应承，徒晏清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说道：“朕对泽儿自小便严厉，他十分怕朕，又因着他母妃将他当眼珠子似的守着，平日守着他的人虽多，倒是没有几个同龄的伙伴！”
贾瑾撇撇嘴，敢情徒晏清是给他儿子找玩伴呢！陪伴皇子这事对于别人来说许是好事一桩，对于贾瑾也是一样，更何况这人是以后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那位。
“既然是陛下提出来的，若是大皇子没有异议，臣自是应下了！”贾瑾思量片刻，还是答应了徒晏清的请求。
这事对于贾瑾来说并没有坏处，他没有理由不同意，更何况这事是由徒晏清亲口提出。
便是贾瑾在徒晏清面前再放肆，他也始终谨记着徒晏清的身份，如今的他，先是一个帝王，才能是别的什么身份。
“这事说完了，我们再来讲讲你殿试时写的那篇策论……”
贾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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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父子
从徒晏清那儿回到翰林院, 甫一坐下，就有人明里暗里的向他打听圣人叫他过去有什么事儿，贾瑾自是不会说实话，只微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将人打发了回去。
期间黄侍讲也上前跟他说过话, 贾瑾觑了一眼黄侍讲的神色, 见他脸色虽说算不上好, 但言语上倒是对贾瑾讨好了许多，想来他这人脑子还算灵光, 知道贾瑾如今受宠，想来以后不会再继续为难。
就这样过了几日, 徒晏清那里传了消息过来, 这次贾瑾又顶着众人各色的目光施施然的跟着小黄门离开，等进了殿里，贾瑾行了礼后便被徒晏清叫了起来。
“贾修撰过来了, 快到朕这儿来！今日正好要检查泽儿功课, 叫你过来, 便是要让你与泽儿认识一下！”徒晏清开口道。
贾瑾行礼后便一直低垂着头, 自他进了大殿后，他便感觉到了上首灼灼的视线，如今听徒晏清这么说, 一下便联想到了视线的主人是谁？
贾瑾依言上前几步，抬起头便见到徒晏清身边站着一位身材高挑，身着一袭绣绿纹紫袍的少年, 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面上看着十分稚嫩，一副唇红齿白的娇公子模样, 看着便与徒晏清那副冷淡的模样不太相像。
“泽儿，这便是朕一直与你提的贾修撰了，别看贾修撰年纪不大，但是他却是我大周朝第一位六元及第的之人，朕把他安排到你身边，便是有让他督促你用功读书的意图，希望你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徒晏清面上虽无甚表情，对着大皇子说话的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严厉，但在贾瑾听来却是难得的好态度了！
只是贾瑾这么想，却不代表大皇子徒明泽也是这么想的。
他面上带了一丝惶恐，似乎十分惧怕徒晏清，语气里也带了丝紧张，“是，儿臣遵命！儿臣自是会认真与贾修撰学习，必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
徒明泽这话倒是也没有什么纰漏，毕竟是皇家的孩子，说话做事自有人从小教导。
只是在贾瑾看来，父子两人的相处还真如徒晏清所说算不上亲近，比起父子，两人的关系更像是君臣，徒明泽这一板一眼的样子虽说没有什么大的不妥，但却是少了一份儿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徒晏清自小便不受老圣人的重视，除了对安乐公主的真的喜爱，对其他的孩子俱是一副严厉的模样，他这副样子也是造成如今父子隔阂愈深的主要原因。
贾瑾眼珠一转，面上便带了笑意，“常听圣人与我说起大皇子殿下，今日一见，果真如圣人所说，便是一副敏而好学的模样，想来必是圣人教导有方了！”
贾瑾这话说的讨喜，徒晏清面上立马便带上了笑意，“泽儿虽然还行，但是总归不如你！”
贾瑾：他的好四叔是专门来拆他台子的嘛！
对面投来的视线里骤然掺杂了一丝妒忌。
他对着对面的大皇子拱拱手，带了丝调侃意味道：“您再这样夸我，怕是大皇子殿下是要吃醋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微臣从小学习的便是治国□□，策平天下的为官之道，自是与大皇子学习的不同，圣人将微臣与大皇子殿下比在一处，倒是贾瑾惶恐了！”
徒晏清一愣，瞥见大皇子脸色一闪而过的错愕以及那抹来不及收回的妒意，便知他刚才的话是有些不妥之处了，只是贾瑾这样的处事态度，却让徒晏清对他就越是看重！
“朕说比的了就是比的了，泽儿在某些方面的确不如你，但是正如你所说的，你们接受的东西不同，朕让你在泽儿身边便是要让泽儿多学学你的处事和考虑事情的想法，泽儿是中宮所出，将来身上的担子自是要比别人重些，朕对他期许甚大！”
借着贾瑾的话头，徒晏清难得表达了一番慈父情怀，倒是听的大皇子的眼圈儿都红了起来。
“父皇，儿臣，儿臣不知父皇对儿臣期许竟是如此之大，平日里总有人说，儿臣许是哪里不好，这才让父皇对儿臣不满，竟是儿臣一直错怪了父皇。”
徒明泽语带哽咽的一番话却是让徒晏清眉头一皱，没想到平日里竟是有人在泽儿身边说这些浑话，怪不得父子两人一直亲近不起来，竟是还有这些缘故，看来是要好好查查泽儿身边的人了！
徒晏清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被一直看着父子两人的贾瑾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倒是不知其中竟是还有这些猫腻，不过看徒晏清的样子，应该已经有所打算，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借着这次的事情，贾瑾在大皇子面前狠狠的刷了一波好感，倒是让大皇子很快便接受了贾瑾在身边。
与大皇子相处下来，贾瑾对大皇子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比起徒晏清的心机深沉，大皇子徒明泽算的上是一个心思单纯之人了，许是被皇后一直护在羽翼下，他并没有太大的心机，反倒还有些耳根子软。
他若是信了一个人，那便是真心实意的与人结交，也不知他这性子，将来是好还是不好。
日子便在贾瑾匆匆往返翰林院与大皇子的宫殿中又过去了两个月。
在翰林院，因着有圣人的关照，贾瑾的日子倒是并不难熬，只是因着这层关系，贾瑾与翰林院众人的关系倒是也说不上好，除了同期的几位同年还偶有招呼，其他人便是避他如蛇蝎了。
不过总归对贾瑾也没什么影响。
这几月，贾瑾也是旁敲侧击的向朱由打听了许多他家中的事情，知晓他现在还未成婚，他父母原想着等他中了举人之后便替他相看一门亲事，只是家里出了点变故才迟迟没有相看。
朱由说起家里出了变故时，脸色微带了些不自然，他以为贾瑾没有在意，很快便将这事带过去了，不想贾瑾眼尖一下便注意到了，暗地里吩咐了人去打探这事。
等日子到了八月中秋的时候，大房那里却是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贾家的二姑娘迎春要与镇国公府一等伯牛继宗的三子牛烨熠订亲了。
正巧这次的诗会是在迎春的紫菱洲举办，众人言语间不免就带上了对迎春的调侃，直把迎春讲的满面羞红。
王熙凤早就与迎春分析过牛烨熠和朱由两人，站在贾琏夫妇的立场上，他们自是想要把迎春许给牛家的，牛夫人是个好主母，牛烨熠本人也算出息，如今已经成了一名庶吉士，有牛家在，未来也差不到哪里去。贾家与牛家门庭相当，将来迎春的夫家对于他们也是一份助力。
然而迎春属意的却是朱由。
只是她也知那日踏马游街时的一面之缘并算不得什么，女子嫁人嫁的不仅仅是一个好夫君，更是要与他的家庭相磨合，若是长辈不慈，那便是将自己的一辈子都葬送了！
原先朱由这人贾瑾打听过来一切都好，只是朱由那日一时的游移还是让贾瑾上了心，这不便打探出了一件事儿。
那朱家父母对小儿子是真心疼宠，对上头的两个儿子也是不错，只是对两个儿媳妇却不太和善，朱家的两个儿媳妇家世都算不上好，平日在家中很是受婆母的磋磨，重活累活都是给她们做，还常常受到朱母的训斥。
朱由也是劝诫过几回，却是仍旧无甚作用，朱母依旧是我行我素。
朱由考上举人那年，恰巧是朱家的二儿媳十月怀胎时，一朝分娩却是遇到了难产，请了大夫来，说是产妇体虚力竭，急需一根老参来救命。
家里原本还有一根山里寻到的老参，此时拿来用正好，只是朱母却是说什么也不肯把那参给拿出来。
后面的结局自是不算好，那二儿媳因为力竭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朱母之所以不把老参拿出来，便是打着把老参变卖了，给朱由进京赶考和给他做亲时来用的。
消息传到二儿媳的娘家人那里，那家人自是找上了朱家闹腾，虽说这事最后以朱由出面调解，朱家赔了银子私底下给解决了了事，但这事总归成了朱由身上的污点，便是查到这事的贾瑾对朱由一时也是难以抉择了起来！
最后贾瑾还是一五一十的将他查到的这事告诉了迎春，相信迎春会做出一个好的选择。
贾瑾听到迎春订亲的消息，面上带了一丝惆怅，他还以为他给迎春择的人选是最好的，没想到竟是差点将他二姐姐给推入了火坑。
贾瑾在一旁闷不吭声，黛玉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她是知道贾瑾打算的，也知道贾瑾属意的人是谁，只是站在女子的角度来看，黛玉却觉得迎春的选择并没有错。
“你一个人躲着闷闷不乐什么呢，今日是二姐姐的好日子，没得让你坏了兴致！”黛玉嗔道。
“我差点就害了二姐姐，我……”
黛玉见他一副懊悔的模样，有些无奈道：“便是你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叫你事事都尽善尽美不成？二姐姐是个明白人，她自是知道你的好意的！”
有了黛玉的开导，贾瑾才稍稍放松了些，众人说说笑笑，气氛倒是十分和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