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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还泪（捉虫）
事实证明，贾瑾的担忧并无道理。
时下二月，京城这里还是冷风阵阵，严寒刺骨，可船沿运河一路南下，这气候倒是渐渐地暖和起来。
在船上因寒冷缩在船舱里的贾琏也从里面出来。贾琏毕竟不过十几的少年郎，加之他本性风流，本就是个浪荡公子哥儿，难得来趟烟花盛景的扬州城，自是有些乐不思蜀。
好在他旁边还有几个贾家的老人盯着，他也算知道此行的目的为何，于是倒也按计划入了林家。
拜见过林如海和贾敏，奉上了贾家的贺礼，又被贾敏拉去问家中众人的情况，随后又参加了林家小公子的满月礼和林黛玉的生辰宴。贾琏到了林家几日，就忙碌了几日，楞是将贾瑾拜托他转交的贺礼之事忘的一干二净。
等这几日过去，闲下来的贾琏又被扬州城的旖旎风光迷晕了眼。饮酒作乐的事儿没少干，楚馆画舫更是没少去。林如海只是贾琏的姑父，倒也不好管教他，故此，贾琏是过了一段舒心惬意的日子。
偶尔，贾琏也有记起贾瑾的嘱托，只是他一想到一见面就询问他课业如何的林如海，他便有些怵了。于是拖拖拉拉的竟然一直没把东西给出去。
一直快到二月下旬，贾琏才开始整理行囊，准备从扬州回京城。
几个贾府的下人正在整理东西，贾琏环顾四下，心中暗自可惜。但是太晚回去，府里又说不过去，只能收敛了心思准备回去。
这一扫视便看见箱笼里贾瑾给他的木盒，他一拍脑门，总算想起这事。赶紧将木盒揣到怀里，准备等会儿请辞之时交给林如海。
进了林家正堂，林如海和贾敏端坐在首位。只是今日与初见拜会时不同，贾敏身后的妇人还抱着个女童。
贾琏拜过林如海和贾敏之后，贾敏就招呼着女童与贾琏见了礼。原来这女童就是林如海和贾敏视若珍宝的林家长女林黛玉。
此时的林黛玉当然还没有将来的“绝代姿容和稀世才貌”，但一双“罥烟眉”和“含情目”却初见形状，再加上她肤色白皙，虽然看着有些娇弱，但却已隐约有了将来长大后的绝世风姿。
贾琏见状，突然灵光一闪，他摸出怀中的盒子，将它递给了黛玉。
见此情形，堂中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黛玉这处。
贾琏赶忙解释道:“这东西原是府中二老爷的三子贾瑾送给林妹妹的生辰礼，这不，下人整理贺礼时竟忘了将它加上，侄儿如今发现，便给林妹妹送来了。”
“哦？可是那与衔玉而生的宝玉同天降生的孩子？这孩子也是有心了，竟特特的为了玉儿的生辰备了礼来，夫人，不若叫玉儿收下，也算了这孩子的心意。”
林如海语气中倒是没带出什么情绪，反而说这话的时候还脸带笑意。
只是也不知贾琏一直怵这位探花郎姑父呢还是怎么的，总觉得这姑父话中带着讥讽，什么叫特特备了生辰礼？贾瑾明明想借讨好您女儿来接近您啊？贾琏脑海中两个小人交战，只是终究没把话说出。
林如海看着贾琏风流俊俏的模样，心中对他印象又差了几分？酒色之徒，色胚，外面出去野还不够，刚还一直盯着他的宝贝女儿看。
若贾琏知道林如海心中所想一定会大呼冤枉，这都抱到我这儿了，我能不看吗？
贾敏招呼女儿接过小盒子，乳母赶忙帮着打开，盒子里静静躺着那枚挂坠，挂坠上还用红绳系着。
黛玉莹白的小手拿起挂坠，她细细的打量，突然觉得这挂坠的形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一股暖流从中沁出，瞬间流向她的四肢百骸，肉眼可见的，黛玉原本雪白的小脸就红润了几分。
“母亲，这挂坠很可爱，玉儿很是喜欢。”
贾敏有些讶异，她这女儿性子有些清冷，平日也没见她对什么东西上心，能这么直白的说出喜欢，那就是真的喜欢了。她看了一眼挂坠，丝毫不觉得有哪里出彩，也不知玉儿喜欢哪点？
她平素还觉得她的二嫂子古板木讷，没想到养的孩子倒是讨巧还知道送东西过来，倒是与他母亲性子完全不一样。
林如海可不管这些，他只看到了黛玉收到礼物后红扑扑的小脸和兴奋的眼神。虽然有些吃味女儿收到“别的男人”送的礼物，但是看到黛玉如此模样，他还是十分开心的。
林如海的心情一好，连带着堂中的气氛也变得不错。贾琏摸摸脑门的薄汗，心中感叹:总算是帮瑾弟完成了讨好林姑父这事了，也不知道瑾弟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竟然喜好林姑父这类的。
贾琏的心中所想，众人当然未可知。
贾瑾在家里焦心等待了一个月，总算迎回了贾琏，等知道东西被亲手送到了林黛玉手上，贾瑾才开心道谢。
其实当时把挂坠给贾琏带走后，他心中就后悔了。按贾琏的性子说不得就是把盒子跟贾家其他人的贺礼放在一起送了，这样东西到不了林黛玉手中不说，还不知道会被收到什么犄角旮旯里蒙尘。
也幸亏贾琏的一堆脑补操作，挂坠到了林黛玉手中不说，还让林如海和贾敏对贾瑾都有了印象。
贾琏看着贾瑾喜笑颜开的样子，心中把贾瑾对林姑父的“迷恋”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瑾弟放心，林姑父对你欢喜极了！”
“……”
自从林黛玉佩戴了贾瑾送的挂坠之后，身体一日日转好，现在的她至少不会如以前一般，每隔几天就要喝腥苦的汤药。虽然还不能如其他同龄孩子一般跑跑闹闹，但是比较从前真是好太多。
林如海和贾敏见状，心中当然是欢喜的。黛玉自小体弱，从小便汤药不离口，平日都是精细非常的养着，即使是这样，也是三天两头的请医问药。
如今她大好，夫妇俩是放下了一半的心。两人当然没有想到是那块玉石挂坠的缘故，只不过认为黛玉大了身子立住了。
黛玉却是有深刻体会的，原先她因为喜爱挂坠便日日佩戴，日子久了，便知道带着这坠子与不带时的不同。
只是黛玉天生聪慧，小小年纪也知道自己或许是得了一件不得了的宝贝，她却未声张，连亲近的父母都未讲，只是心中对送她挂坠的贾瑾有了一分好奇。
到林黛玉三岁时，这日林如海刚从衙门回来。行至府门口时却听见一声佛号:“施主，请留步！”
林如海转身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癞头和尚。林如海原先并未在意，正欲抬脚离开，一晃眼，却见原先还在远处的和尚一眨眼的功夫竟出现了在他面前。
林如海心中惊讶，眼前的和尚虽然衣裳破烂却缩地成寸出现在他面前，他心中想着精怪鬼神的可能，却也暗暗的警惕着眼前的和尚。
癞头和尚可不会管这些，他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施主家是否有一女？是否从小便有不足之症？这不足之症不可治，但贫僧这儿倒有一法可医，不知施主可否愿意？”
林如海听见，面色立时有些不好。他家玉儿是胎里出来就有些弱症，但这几年精心养着，身体已经大好，虽说还是要细致些，但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缺那些。
只是听这和尚的意思，反倒是她家玉儿这病还好不了了。再说了，他养在内闱深闺的嫡长女身体如何，这和尚又是如何知晓的？难不成府里有人跟府外的人通消息？
也不能怪林如海阴谋论了，实在是这和尚说他是有神力的大能者吧，他偏偏却不知道黛玉身体已经大好的事？说他不是吧，又不能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幕。
林如海心中其实是更偏向于府中有内鬼这一言论的，实在是他这位置让他不得不想的更多。
癞头和尚还以为林如海越来越难看的面色是因为他说中了林府中的情况，他施施然道:“施主若想令千金大安，那便让我化了那女儿去！”
“荒唐，我林如海的嫡女，她父母皆在岂能跟了你这和尚去？”
癞头和尚又道:“既舍不得她，但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亲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生。”
“放肆，你这和尚简直狗屁不通，我儿身子康健，岂是你说的那样，你在我府门口大放厥词，还要我儿不许见哭声，不许见外人，你莫不是哪家请来的细作，想要毁了我儿的名声不成？”
林如海这下可是怒了，他好好的一个女儿却被说成那样。而且林如海本来就是正统出身，对那些神仙精怪的言论本来就不屑一顾。此时听见癞头和尚这话，哪里还管他是不是什么神仙妖怪的，只想着把这和尚扭送起来，逼问他到底是谁派他过来的。
癞头和尚见林如海的表现跟他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他一时也有些惊疑不定起来。他赶忙掐指一算，只是越算他脸色越难看，怎么这林黛玉身体竟然完好？神瑛侍者的转世竟然有了个双生兄弟？贾珠竟然未死？
“乱了，乱了，这仙子交代的怎么全乱了？如此这般，这绛珠草还能顺利还泪报恩吗？”
林如海听见癞头和尚口中胡言乱语的话，心中的怒气更甚。
“来人，还不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妖人抓了去？”
林家的家仆刚想动手，却见青烟一闪，众人围着的癞头和尚竟然凭空消失了，只留下脸色晦暗不明的林如海和几个惊慌的仆人。
“哼，妖言惑众，还不画了这妖人的画像送到衙门去。”
林如海草草结了这事，只是心中却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刚才可是听见什么“交代”“报恩”这些话，说不准就是觊觎着他位置的那些人派来的这个邪僧。
这也导致一个月后林家陆陆续续的发卖了好些人，林家来了一次完全的大清洗，拔出了好些钉子，不得不说，林如海和贾敏夫妇倒是因此大难不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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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潮起（捉虫）
时光如梭，光阴如流水般缓缓而逝。
转眼贾瑾已经七岁了，若按着之前警幻仙子的安排，林黛玉该是这一年就因着母亲弟弟早逝，父亲又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她而将她托付给贾史氏，自此才有了林黛玉和贾宝玉一段木石孽缘的开始。
然而实际的情况却是，人家黛玉的母亲弟弟活的都好好的，父亲林如海虽然还是顶着扬州巡盐御史的名头在扬州为官，但已经做了九年。
而扬州又是天下盐政的关键所在，向来都是三年一换，若不是林如海深得圣人的心意，是圣人的心腹，断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坐那么久。
只是林如海已经连续做了三任，再不退下去，朝中有些人怕是会按捺不住，所以林如海虽说还有可能继续连任下去，但更大的可能却是会功成身退回到京城任职。
当然以上这些都还只是贾瑾的猜想，只是想到若林如海回京，那林黛玉也会一同回京，贾瑾的内心就一片火热。隔了那么久的初见，应该会很美好吧！
敛秋和念夏端着糖水和点心进来的时候，就见他们一向沉稳内敛不苟言笑的瑾三爷竟然傻乎乎的握着一本书在发呆。
敛秋放下茶，很想提醒一下她家少爷，半刻钟前他家三爷看的就是这一页了。看他家少爷的模样，多半又是在想林姑娘了，这三爷才多大，林姑娘又多大，怎么三爷就仿佛认定了林姑娘似的。
念夏就没有敛秋那么多的心思，她看贾瑾一动不动的发呆，喳喳唧唧的就开口道:“三爷这是在发呆吗？不是又在想林姑娘了吧？”
贾瑾回过神来，眼带凌厉的看了一眼念夏，端起桌上的糖水轻抿了一口掩饰尴尬，他是绝对不会承认念夏所说的话的，那太损他的形象了。
念夏倒是一点不怵贾瑾的眼刀，只是她还想说什么时被敛秋轻扯了衣角，她吐吐舌头，讨好的对敛秋笑笑，赶紧识趣的闭了嘴。
当年贾瑾买下的六个孤儿，如今除了敛秋念夏以及洛雨外，其他的三人都被贾瑾指派了出去。
敛秋和念夏依旧还是贾瑾院里的大丫鬟，照顾着贾瑾的生活起居。
而洛风洛雨这对双生子性格却迥然不同，洛风是大哥，性子沉稳，平日不爱说话，却是个能察言观色的主，往往能将些得罪他的人修理一通还不让人察觉。
自从贾瑾在府外购置了产业，他就被贾瑾派出去了。
事实也证明贾瑾的选择并没有错，洛风这种背地里阴人的性格很适合在商圈里混。这几年下来，贾瑾的私房渐丰，总算摆脱当时连贺礼也送不出件好的的囧境。
洛雨则不同，他的性格和念夏有些相似，都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当年选中洛雨的时候，贾瑾就发现洛雨的筋骨极佳，是个练武的苗子，于是洛雨就留下成了贾瑾的书童兼保镖。
至于墨砚和观言，墨砚面色平常，是那种丢进人堆都不突出的人，但是他却负责贾瑾手中最重要的情报网。原因与他，墨砚对贾瑾最为忠心。
墨砚当年被带到贾瑾面前时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他因为长相不出众，一直卖不出去。人牙子发了狠话，若他还是没有被主家选走，就要把他卖到窑厂去做苦工。
十三、四岁的孩子又是没爹娘的人，进了那地方干活，估计没几年就折了，又哪有如今这般不愁吃穿的惬意日子。所以救他脱离苦海，又给了他新生命的贾瑾便成了墨砚这辈子最敬重的人。
观言在成为孤儿前就读了几年书，贾瑾后来让他又跟着自己学了两年，就放他去了城里的育婴堂当了一个夫子。
每年，贾瑾都往育婴堂砸下大笔银两，倒不是贾瑾发善心白白养着育婴堂的孩子，只是他明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让观言过去，一方面是照顾这群孩子，另外一方面也想着若将来这些孩子中以后有一两个出彩的，对他也是一份助力。
至于育婴堂存在的更深目的，贾瑾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
“三爷，洛风和墨砚都传了消息过来。”敛秋道。
“哦？他们都说什么了？”
“洛风说三爷这次让他找的东西，他在南洋的一个商人手里淘换到了，这次去扬州那里送货的时候会送到林大人府上，理由还是一样感谢林大人在课业上对三爷的教导。”
说完，敛秋抬头看了贾瑾一眼，见贾瑾微微有些不自在的神情，赶忙低头敛下了她嘴角隐约泛出的笑意。
“洛风还说前个月的账本已经整理好了，瑞福缘、醉霄楼和香茗阁的生意都不错，只是洛风说香茗阁那边好些学子都答出了上月三爷所留的题目，只是他们断不出好坏，希望香茗居的东家能为他们判个高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