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伊人睽睽
时间:2020-08-07 09:31:21

  暮晚摇拿乔道:“不方便。”
  说完她就后悔。
  言尚无言。
  只好道:“那臣先去弘文馆,午后再来向殿下请安。”
  暮晚摇矜淡道:“嗯。”
  -----
  但是当日午后下起了暴雨。
  暮晚摇被困在东宫里回不去,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让一旁无聊地解九连环的杨嗣看了她好几眼。
  杨嗣:“怎么,跟小情人有约啊?”
  暮晚摇瞪向他,正逢太子进来,暮晚摇立刻告状:“大哥,你看看他怎么说我的!他诬陷我有情人!”
  太子看向杨嗣。
  杨嗣:“……我就随口一说而已,公主不养几个小情人叫什么公主?”
  太子:“承之……”
  一听太子叫自己承之,杨嗣就脸色一僵,正襟危坐:“行吧,我错了。但是你干嘛听那个告状精的话?”
  暮晚摇:“呸,你才是告状精!”
  她抓过坐榻后方靠腰的抱枕砸向杨嗣,杨嗣也毫不留情面地一把瓜子砸过来。看这两人又开始打起来了,太子叹口气,走向窗口,望着天地暴雨出神,当作没听到身后那两个人闹出的动静。
  太子皱着眉,心想父皇说要去郊外避暑,自己是不是应该派人跟着,去试探下父皇的身体?
  还有年底的大典,统共也没剩下几个月,他得安排人手加快进程……若是今年大典办得好,将秦王稳稳压住,自己在朝堂上的威望,应当能更胜一步。
  只有父皇支持自己,那些见风使舵的世家才会向他倒得多一些。
  想到那些世家,太子微微吐口气,心想不要着急。
  南方的世家以金陵李氏为首,只要暮晚摇还是自己手中的牌……变数就应该不大。
  -----
  大雨瓢泼。
  言尚下午回到府邸后,就没有出门,一直在房舍中读书。
  时间到了六月下旬,离十月份的考试也没剩下多长时间。他抓紧这段时间,心无旁骛,手中不再给自己留其他事务也罢,连朋友相约的各种筵席,他都一概推辞了。
  一直读书读到夜色深凝。
  雨似乎小了些,滴滴答答地顺着屋外檐头向下滴落,汇成潺潺溪流。
  言尚结束了一天的读书课业,开始惯常审视自己一天的言行,惯常记录,惯常反省。
  他在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最后将“暮晚摇”三个字加上时,笔墨顿了顿,继续在丹阳公主的名字后,写自己的计划和安排。他想与公主关系好起来,当然也需要一步步筹谋,不可能一蹴而就。
  从朋友关系到夫妻关系要走多久,期间再加上他的官职路程……言尚需要自己心里有个数。
  他这不过是如常地给自己定计划,写得投入时,听到了敲门声。敲门声响了两下,却没有人说话。
  言尚以为是仆从有事,便心不在焉地将手中笔放下,将自己写的纸张随手夹在了一本书中,起身去开门。
  漫不经心之下,门打开,窗外的风雨扑面而来,冷不丁,言尚看到一个俏佳人背手立在他面前。
  她戴着幕离,衣衫却轻薄,黑夜中,莹莹火光照在她露出一点的香肩玉颈上。
  雨夜佳人,冰肌玉骨,就这般笑着立在他房门口。
  言尚看到她,目中微微亮:“殿下?”
  他好久未曾见她,不由盯着她多看了两眼,并迟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侧过身,将她迎入屋内。
  而暮晚摇颊畔滚烫,也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到他脸上之前被她所扎的伤痕已经不见了,她放下心,幸好她没有真的把一个美少年给弄得毁容了。
  暮晚摇这身轻飘飘的香肩半露的华裳,言尚都不敢多看,努力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让她进了屋,他甚至忍不住四处张望,看哪里有外衫能给她披一下。
  咳。
  但是这里只有他的衣衫啊。
  言尚赧然挣扎之时,暮晚摇提起了手,他才发现自己只盯着她的脸,没发现她手里居然提着一个竹篓。她进了屋,竹篓就滴滴答答地向下滴水。
  暮晚摇调皮道:“哎呀,我弄脏你的地了。怎么办,你会不会生气?”
  言尚忍不住笑:“殿下又开玩笑了。”
  他哪里是轻易生气的人?
  暮晚摇:“哼,早晚有一天我要知道,你怎样才会生气。”
  言尚随口道:“来日方长,殿下何必着急?”
  暮晚摇一怔,心想奇怪哪来的来日方长。她迟疑时,他已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竹篓,问她累不累。
  而还不等言尚问竹篓里是什么,暮晚摇就手抓着他的手臂,凑过来与他一起看竹篓里装着的东西。
  暮晚摇笑眯眯:“今天在东宫,一个皇叔过来送了太子睡莲。我觉得很好看,就藏了点儿,偷偷带回来给你欣赏,喜不喜欢?”
  她手臂靠着他,凉凉的肌肤与他温暖的手背轻轻挨上。
  言尚顿了一下,却没躲开,他轻声:“为这么点儿东西,还冒雨过来,殿下过来擦擦发吧。”
  暮晚摇瞥他:“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么?”
  言尚默片刻,见她这么迂回又可爱,忍不住被逗笑。换在旁人身上,谁能从一个睡莲上,想到别的啊?
  他温声:“我知道……嗯,我还没洗漱,殿下能等我一会儿么?”
  暮晚摇见他如此上道,这才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往内室走。她悄悄握拳,给自己鼓励。
  嗯,她今晚就是来履行她和言尚早就约定好、却一直没做的事的。除了一个睡字,别无他意。
 
 
第54章 
  言尚和暮晚摇一起将暮晚摇带来的睡莲植入盆中。
  因言尚之前从不是一个有空种种花的人, 他屋中还真没有花盆。暮晚摇呆了一下, 她的睡莲是用水装着的,她还真不知道言尚连个花盆都没有。
  暮晚摇便起身:“那去隔壁找个碗莲盆吧。”
  说着她便要出门,而言尚拦住了她。
  言尚看眼她那单薄轻纱相罩的衣裳,觉得坦胸露腹也不过如此了……哎。
  大魏民风开放, 暮晚摇连男装都经常穿,只是穿得轻透点算什么?
  言尚忍了半天, 终是没有忍住,他取了自己的一件外衫披在她肩上, 轻声:“是我的一件旧衣。已经很久没穿了, 不会有我身上的味儿,殿下莫要嫌弃。”
  暮晚摇:“……”
  嫌弃倒是不嫌弃的。
  就是突然给她披衣服干嘛?
  暮晚摇挑挑眉,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再看看言尚那大热天、在屋中坐着他都穿得非常端正严实的圆领袍,若有所思。
  暮晚摇:“怎么, 嫌我穿得太少,有碍眼观?”
  言尚柔声:“是外面下雨,怕殿下冻着, 所以请殿下多穿一件衣裳。”
  说着这话, 他已经推开门撑起了伞, 眼看着时要出门的架势。
  言尚回头看向暮晚摇, 本想叮嘱她在这里等着自己,但是他一回头,看到娇娇俏俏的女郎披着他宽大的雪白外衫立在屋中, 乌睫雪肤,玉润风流,他一下子微怔忡。
  心中有片刻滚烫砰跳之意。
  暮晚摇奇怪他怎么回头看她却不说话:“怎么了?”
  言尚回神,收掉自己的心猿意马,轻声嘱咐:“外面大雨,殿下在这里等一下我,我去隔壁找个碗莲盆好了。”
  暮晚摇:“哎……”
  她想说让仆从去不就好了,干嘛他自己要劳碌啊。
  但言尚已经推门出去了,暮晚摇就不好多说了。他走后,她一个人立在他房中,又披着他的一件外衫,心里也说不出的奇怪。
  暮晚摇怔站一会儿,低头红了腮。
  她还是第一次在夜里主动找郎君呢。
  -----
  言尚推门撑伞出去,其实也是想看一下今晚到底是什么状态。
  他出去时,见到方卫士和几个侍女立在屋檐下躲雨,目中微微一闪,心中明了暮晚摇今夜看来是做足准备,没有其它打算了。
  他心里赧然了一下,微有些事到临头的慌乱。
  他糊涂地想着既然她喜欢,那就随她吧。反正男子也没有什么守着贞操的说法。
  只是到底应该怎么来?他有点儿……不是很清楚。
  这对于万事习惯掌控在一个范围内的言尚来说,有些超乎自己的预料。他只能硬着头皮想,应该只要上了床,就能无师自通了吧。他大约蒙混过去就行了。
  而且……暮晚摇不是有经验嘛。
  想到她应该懂,他心里略有些不舒服,却又努力压下。想暮晚摇在岭南时提起过她前夫,她口气不喜,大约她和她前夫关系不太好,自己应当注意,不去刺激她。
  上次在床上是不得不……这次就应该顺着她才是。
  -----
  言尚抱着碗莲盆回来时,暮晚摇已经无聊地坐着玩了好一会儿手指了。
  她回头看到他进来,见到他衣袍上沾了点儿雨水,便连忙去迎。
  两人又一起蹲在碗莲盆边,拿着小楸,研究着把暮晚摇带来的睡莲移植进去。
  暮晚摇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从来都是她看着别人干活,她自己是一点不干;言尚倒是有种地经验,但他从来生得清瘦文弱,他家中父亲和兄长都不让他下地,只让他在旁边看看便好。
  于是暮晚摇和言尚对于种睡莲,都自觉有一套理论经验,却又双双都没上过手。
  两人便你给一个主意、我给一个方法,摸索着、稀里糊涂地把睡莲种进了盆中。
  暮晚摇偏头看到言尚的大袖拖在地上,衣袖上不光沾了雨水,现在还沾上了泥水。她皱了下眉,一下子呆住,心想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蹲在这里研究怎么种花?
  她不是来睡觉的么?
  都怪他气质太无害,糊里糊涂就把她诱拐到了蹲在这里种花!
  言尚小心查看植入盆中的睡莲,看只有一点儿花骨朵,也心中惴惴,不知道是她皇叔送花给她的时候花就没开,还是因为他和暮晚摇哪里没做好,花给死了……
  言尚转头想和暮晚摇商量一下,就见暮晚摇沉着脸,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蹲在那里。
  他怔了一下:“殿下怎么了?”
  他又哪里做错了?
  暮晚摇偏过头来,漆黑眼睛盯着他修长玉白手指上的泥点,不禁眉头皱得更深。她推他一把,斥道:“你不是要去洗漱么?为什么还不去?你就打算种一晚上花?”
  言尚面一下子红了。
  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却仍有些踟蹰,看眼花盆中还不知道有没有被折腾死的睡莲:“可是……”
  暮晚摇催他:“你去吧去吧!我来看看这花,不会死的!”
  言尚便被暮晚摇催促着走了。
  而言尚一走,暮晚摇就起身,丢开了这花盆。她之前是鬼迷心窍跟言尚蹲在这里看了半天花,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懒得看什么花。
  有什么好看的?
  花死了就重新植呗。
  她之前从岭南带回来的白牛茶树,都是死了一半,才养活了一两株。
  丹阳公主颇有不好就扔的气势。
  而不傻兮兮地研究什么花了,暮晚摇好奇地、有点儿无聊地四处张望言尚的房舍。他洗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干脆在他屋中闲逛起来,消磨时间。
  男子的屋舍嘛,暮晚摇也没有很好奇。而且言尚的屋舍干干净净的,什么东西都摆得清楚明白,一眼看过去,真是乏善可陈,毫无细节。
  他连点儿秘密都不在屋里藏一藏。
  就如他这个人一般,圆润通透,不给人诋毁的机会。
  暮晚摇打个哈欠,跪坐在了言尚的书案上,伏下身趴了一会儿。比起其他地方,大约还是他看书的这里,稍微能多点细节吧。暮晚摇太无聊了,她顺手拿过他堆在案头上的书册,随便翻看起来。
  各类书籍,有些她看过,有些她也没看过。但是暮晚摇又不打算跟他一样去考试,她没看过的书,她也没兴趣增长学识。
  只是翻看中,从一册书中,掉出来了一张纸,飘飘然落在了地上。
  -----
  暮晚摇好奇地将这张写满了字的纸捡起来,发现这竟然不是他的读书笔记,而是一张……相当于计划书,反省书?
  密密麻麻地写着见了什么人,读了什么书,说了什么话,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哪里还可以改进……
  暮晚摇骇然,心想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更让她骇然的是,在他这密密麻麻的自我反省的最后,居然有她的名字。跟在“暮晚摇”三个字身后的一个“婚”字就吓到了暮晚摇,更不用说不只有一个婚字。
  还有什么时候见她,官职到了什么程度能和她进一步发展……所有的最后,指向一个结局——
  尚公主。
  -----
  暮晚摇面色阴晴不定,将纸张给他夹回书中,她起身在屋中徘徊,有点儿心乱了。
  她有两个猜测:
  第一种可能,是言尚现在对她这么好,都是为了尚公主那个目的。而他尚公主,是为了他的前程。
  因在大魏,通过公主上位的驸马,并不少。大魏的驸马官职并不受限制,不会因为尚公主而刻意被压。许多世家嫌弃大魏公主脾气大,不想和皇室联姻;但也有很多世家子弟想和皇室联姻,毕竟在公主耳边吹吹耳边风,也许一个官位就到手了。
  言尚出身寒门,想向上走何其难。之前又经历了冯献遇那件事,他应当知道了出身低微的艰难……如他这样的人,倒是很可能将尚公主和他的前程连在一起。
  第二种可能,则是言尚并没有那种心思,他只是单纯地喜欢列计划,就如他那张纸上,不只有对她的计划,还有对其他事情的计划。
  这倒也符合言尚表现出来的不慕权贵的品性。
  可是这同样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他是不是有点太看重两人的关系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