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绿魔?可怎么不太像?”
“该死!今天可是平安夜!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那个被挂在圣诞树上的孩子就是上次医院袭击事件的幸存者吧?绿魔这是在报复?”
“他在逼夜巫女现身!他想杀掉夜巫女!”
“天哪,愿上帝保佑辛普森那个可怜的孩子……”
“……”
………………
不过此时的罗茜并没有留意到洛克菲勒广场上的骚动,她盯着手机屏幕上仿佛静止的21:25默不作声,然而心跳却以比秒针更快的速度为她计着时,她的手指在拨号键上停滞了十几秒,才关掉拨号界面,打开了短信编辑界面。
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棵灯火辉煌的圣诞树,然后又低下头,十指在手机屏幕上飞舞,打出了长长的几行字,然后发给了“老板3”。
她盯着手机屏幕,等到屏幕上显示出了“发送成功”之后,她便将手机塞进了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她将双手笼在鼻唇之间,呼出一口热气,趁着这口热气还没有在小雪之间消散,她赶紧搓了搓手,然后再把这几份微弱的温度贴在了脸上。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突然无法面对电话那头传来老板失望的声音,于是在犹豫拉扯了许久之后,她才硬着头皮发了一条道歉短信过去,说明自己失约的前因后果,还加上了一句“这个新鲜出炉的绿魔绑架索菲亚都是为了逼迫夜巫女出现,既然这件事起因是我,那么也应该由我自己去解决。等到这件事完美解决之后,我们再去自由塔上看星星吧。”
平安夜的雪合着圣诞歌曲轻松欢快的节奏翩然降临,一片片轻轻覆盖在罗茜的发丝和黑色的裙摆上,她恍然未觉,待手上的温度逐渐消退之后,她才扭头望向世贸中心一号楼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她站起身来,搭在肩上的金色发丝被风吹到了身后,连着发丝上的雪也摇摇晃晃地飘落下来,落在了她的脚边。
她挥了挥手,原本平躺在地上的扫帚猛地站立起来,漂浮在她身侧。
“对不起了,平安夜也拖累你上班了。”
此时,第五大道街边商店橱窗上的时钟指针指到了晚上九点半,又一排警车赶到了洛克菲勒广场上,全副武装的警察们下了警车便弯着腰,潜入洛克菲勒广场的街心花园,然而他们在离圣诞树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时便被飞在半空中的小绿魔发现,他哼笑一声,脚下的飞行器开始朝着街心花园一顿扫射。
一时间,子弹出膛声以及人群中的尖叫声混成一片,洛克菲勒广场开始又一轮骚动。
小绿魔在扫射完毕之后,眼带轻蔑地看着那几个趴在街心花园中的警察,仰头喊道:“夜巫女呢?夜巫女不是想做拯救纽约的救世主吗?”他表情有些扭曲地笑了笑,“现在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他说完,瞥见一个警察匍匐在街心花园的座椅下,微微眯了眯眼睛,而那个躲在座椅下发抖的警察也正好抬头与他对视,眼中满是恐惧,肩膀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小绿魔慢条斯理地将飞行器的枪口对准了那个警察,然而他还未出枪,便听见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惊呼,他抬起头来,只见离他不远处的半空中,一个穿着黑色短裙,戴着黑色女巫帽的金发女郎正侧身坐在一柄竹制扫帚上摇晃着双腿,她仿佛察觉到他正在看她,于是微微侧过头来,朝着他扬起了一边的唇角。
尽管她还未自报家门,那些围在街心花园之外的人们已经高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夜巫女!”
“是夜巫女!夜巫女来了!”
小绿魔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便愣了愣,而在片刻之后,他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里迸出了一种可以用病态来描述的喜悦,他踩着飞行器,朝着她飞去,一边飞一边笑着叫道:“你终于来了,夜巫女,你就知道你会来,你是不是突然发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为一个英雄的感觉很不错?”
罗茜微笑道:“我只是希望辛普森小姐……包括你,小绿魔先生,都能度过一个快乐的平安夜。”
小绿魔在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随机嗤笑一声:“快乐的平安夜?”他将飞行器的枪口对准了罗茜,“我不会再有快乐的平安夜了,夜巫女,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罗茜在他调转枪口的那一刻便已经注意到了这一举动,于是在子弹出膛的时候,她便迅速地往上空飞去,躲过了来自于小绿魔的一连串扫射。而小绿魔一击未中,也并不气馁,而是紧紧跟在她身后,枪口瞄准了她,一颗颗子弹带着出膛的那一瞬间便携带着的炽热,融化了擦身而过的雪花,刺破了凛冽的寒风,朝着她的身体飞去。
“怎么了,夜巫女,你怎么不回头杀掉我呢!”小绿魔一边攻击,一边发出尖利的笑声,“我是毁掉纽约平安夜的人,你应该回过头来用枪指着我的头,就像你当初在医院用枪指着我爸爸的时候一样!你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不是吗! ”
飞行器的枪口迸射出朵朵绿光,像是瞬息之间怒放的绿色花朵,这个武器的主人在攻击的时候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忌,子弹未击中前方那个乘在扫帚的女巫,便生生撞在了周末的摩天大楼的窗户玻璃上,只听见此起彼伏的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玻璃的碎片随着平安的雪一道,在夜空中飞出点点光亮。
罗茜光裸的后背也被飞溅的碎玻璃擦出几道血痕,不过她知道自己自愈能力惊人,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坐在扫帚上,双手紧紧握着扫帚的把手,任由扫帚带着自己在空中上下移动翻滚,躲避着那些从她身后擦过来的子弹,高速移动下所产生的风吹得她的脸颊生疼,她咬着牙,一边躲避来自身后的攻击,一边朝着人群相对稀少的地方飞去。
而紧跟在她身后的小绿魔很快洞悉了她的想法,他怪笑了一声,扭过了身,朝着圣诞树飞去,罗茜从身侧大厦的玻璃墙面看见他的动作,立即也跟着生生扭过方向,而这时,她的下方忽然迸射出一道绿光,她连忙翻滚到另一边去,只不过匆忙之下,她的动作不比有准备的时候快,这枚子弹还是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灼热的擦伤,而据此同时,另一道绿光袭来,直取她的头颅,她微微歪过头,那枚子弹便擦着她的眼角飞过,同时击飞了她的女巫帽。
她的金发忽然之间在灯火辉煌之间绽放开来,随着那顶女巫帽一起颓然下坠的,还有她那副黑色的眼罩。
她紧紧抿着唇,抬手擦了擦眼角,再收回手时,只看见了手背上一道血痕,子弹擦伤的灼热在小雪纷纷的夜晚迅速冷却下来,连同洛克菲勒广场上那些簇拥着的人群。
“夜巫女……夜巫女的脸……”
“夜巫女居然这么年轻吗……”
“天哪,我不敢相信,我居然看见了夜巫女的脸……”
“夜巫女长得出乎意料的清纯啊,一点都没有平时妖艳妩媚的样子……”
“……”
…………
罗茜长呼出一口气,再抬起头,看向前方。
小绿魔在她对面,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睛依然是布满了血丝,只不过比起之前癫狂的模样,此时的他,像是隆冬季节的冰河一般,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忍不住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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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庭广众之下掉马了,还是在哈利面前。
第86章 86
夜巫女是前一年的秋季横空出现的, 距今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她每天晚上都会戴着那顶尖尖的女巫帽,骑着竹编扫帚,在纽约灯火辉煌的夜空中出现,基本上每次出现, 都会给纽约市民带来新的惊喜。她有很多粉丝,甚至有人在ins、推特和脸书上, 都为她建立了粉丝站。只不过那些流传在网络社交平台上的夜巫女的照片, 都是带着眼罩的,她所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只有趋于完美的下颚线条,以及代表着妩媚与危险的鲜红的嘴唇。
纽约的超级英雄们其实都算不上神秘,除了那个总是穿着紧身衣, 蹦蹦跳跳地出没于纽约大街小巷的蜘蛛侠,大多数超级英雄们都在大众面前露过了脸,更遑论托尼,斯塔克对着纽约各大媒体的的镜头, 自信而又坚定的那一句“我是钢铁侠”了。
所以, 每一个纽约人都想知道夜巫女长什么样子。
但是,每一个人都没想到,眼罩之后的夜巫女, 会有一双比起红唇来更加清纯秀丽的眼睛, 稚嫩得像是一个刚刚从学校里走出来, 扔掉书包便骑上扫帚赶过来的女学生。
人们在纷纷扬扬的小雪之中抬着头, 盯着那个骑着扫帚、飞在半空中的金发女郎,甚至有人已经掏出了手机,对着那场位于半空中的对峙按下了拍摄键。
天底下自然是没有一直能藏在抽屉里的秘密,罗茜从成夜巫女之初,就已经预见了自己有一天会被别人残忍地剥下马甲,她本以为被迫掉马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到了杰森和托尼面前就已经可以结束了,只是她没有料到,人生是如此的变幻无常,比百老汇的舞台剧还要有意思得多。
而那些簇拥在街心花园之外的人们的一阵一阵的喧哗和惊呼,一如一出舞台剧谢幕之后的模样。
只不过这出剧目的两位主角,却都并不在意于享受观众这样热烈的关注。
那顶尖尖的女巫帽随着小雪一道飘落在地。头上没了帽子,倒让罗茜感觉到头顶一阵寒意,她伸手将被风吹到脸颊上的金发拢到耳后,平静地看向小绿魔,而对方的眼神在极度的寒冷之后,才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流动,他微微扬起下巴,仿佛是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他才开了口,声音像是从冻结的喉咙中一寸一寸地挤出来一般,晦涩而低沉:“你知道我是谁,所以你才一直不还手的。”
罗茜并不回答。
他笑了笑,然后稍稍低下头,用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盯着罗茜:“你就是夜巫女?一直都是?”
罗茜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那些发生纽约的可笑的恶作剧,都是你做的?”小绿魔笑道,“还有打伤我父亲的腿……甚至于在我面前杀死我父亲的人,都是你?”
罗茜抬眼直视他,说:“是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锐物破空的声音,她反射性地歪过脸去,那枚子弹擦着她的脸颊飞过,打在了她身后的那面玻璃窗上,随着“砰”一声脆响,子弹如同急急倾泻而下的雨点一般,朝她奔涌而来,与此同时,在轰隆巨响声中,还夹杂着小绿魔的咆哮。
“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去的吗!”
罗茜一边后退闪避,一边回望他,在弹雨之中看见他通红的眼睛。
她被小绿魔的攻击给逼到了洛克菲勒广场对街的大厦前,还未回头,便先隔着大厦的落地玻璃窗听见了身后一阵仓乱的脚步声和尖叫声,她咬咬牙,脚踩在扫帚上,整个人以扫帚为支点,在空中转了一圈,那些急速飞来的子弹纷纷击中她脚上靴子细细的高跟,又像是击中盾牌一般弹到了其他的方向。
她又恢复到斜坐在扫帚上的姿势,身后紧贴着玻璃窗,盯着踩着滑翔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平视着她的的小绿魔。
或者说,哈利.奥斯本。
那一场毫无节奏的战斗结束之后,热兵器出膛所带来的噪音也随之消失,洛克菲勒广场上仍是一片狼藉,索菲亚仍然被挂在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上人事不省,而地面上,除了众多被困的民众,还有多家赶来的电视台。
那些新闻主播们举着话筒,对着外景镜头,表情严肃地讲述着刚才属于小绿魔和夜巫女的战斗,罗茜又能继续听见几条街之外的圣诞歌曲。那些混乱而又生硬刻板的语言,与人群中时不时爆发的尖叫,成为这个著名的洛克菲勒下沉广场在今年圣诞节唯一的声音。
然而罗茜的耳中,这些声音却仿佛隔了好几层屏障,微弱而模糊。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条街以外的,温馨祥和的圣诞歌曲,像是圣诞老人的驯鹿脖子上的铃铛在拍着节奏,歌词虽然伤感,但仍然使人感到欢快。
“Last Christmas,I gave you my heart,but the very next day,you gave it away……”
较为经典的圣诞歌曲就只是那么几首,大街小巷每年都是翻来覆去的放,不过人们从不会觉得厌烦,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嘴里哼着的词也顺其自然地从这一首,换成了另一首。
去年的平安夜,她坐在自己那个陌生的卧室里,听见邻居家那个正跟同学们开着圣诞趴体的小奥斯本先生唱着这首歌,调子严重偏离了原曲,感情也异常充沛,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被人糟践了心意的失恋者。
小奥斯本先生性格飒爽,本来也不是会因为失恋一蹶不振的男孩子。
此时的哈利脸上早没有之前那种爽朗间略带些倨傲的少年气,他像是一个在沼泽地中生活多年的旅人,下巴上布满了凌乱的胡茬,神色阴戾,通红的双眼满是仇恨与歇斯底里。
他微微侧头,仿佛与罗茜一样,听到了隔了一条街的那首圣诞歌曲。
“我没有了父亲,我没有了从前的生活,我甚至已经不是哈利.奥斯本了,我过得跟地下水道里的老鼠没有什么区别,去年的平安夜,我从没想到过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哈利望着远处,喃喃说道。
洛克菲勒广场的圣诞树,以及广场下那些正在实时播报情况的媒体摄像机的镁光灯,在这他身上罩上了一层虚幻的光,在这个看似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身上,勾勒出了一个少年人的身形。
罗茜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说:“我很抱歉,哈利。”
哈利侧过头来看她,勾了勾唇角,眼神中带了些嘲讽:“罗茜,你是一个非常成功的骗子,你骗过了我,骗过了我父亲,骗过了那些在你身边担心你、爱护你的人,骗过了整个纽约。”
罗茜觉得他的眼神仿佛一把匕首,轻飘飘地刺进了她的胸口,她迎着哈利的眼神,呼出一口气,说:“我并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她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我只是想活下去。”
在犯罪的边缘,寻求一线生机。
这,就是精分系统,所赐予她的生存方式。
在经历过父母双亡、至亲猝死、家暴、失学、潜规则之后,她本以为她并没有那么惧怕死亡,然而当那一辆大货车直直朝她撞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跟一般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