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对上他邃然的眸, 补了一句,“合作愉快。”就赶紧抽手开始拿资料, “付总,那我们就开始签字吧。”
“好。”
他端坐在办公桌前, 涂筱柠把需要他签字的材料递过去。
本来涂筱柠站在他办公桌对面, 奈何他的老板桌太大, 她递材料很吃力, 根本送不到他那边,还要周会计再接了传过去。
“涂经理, 你这么站着也不方便递材料,我也不是很懂每份材料需要签字的位置,可能要麻烦你站到我这边来指引一下。”付轶均蓦然抬眉。
周会计也跟着附和,“是啊,这办公桌太宽了, 小涂你站到付总位置旁递材料也方便。”
涂筱柠只得捧着材料站过去,她抽出一份最高额合同,翻到需要签字的地方。
“付总,麻烦在法人栏签字。”
“这里吗?”
“不是,是这里。”涂筱柠纠正他,顺势用手指了一下合同。
他抬手移过去,两人的指尖又短暂的触碰,涂筱柠立刻收回自己的手。
像未发生任何事,付轶均落笔签字,笔锋苍劲有力,字迹潇洒。
涂筱柠又捻合同骑缝,“付总,还要签个合同骑缝,我已经给您弄好了,麻烦您签名的时候每一页都签到。”
“好。”
付轶均签完涂筱柠检查了一下,最后一页并没有签到,便又把合同重新捻了一下送到他手边,“最后一页签漏了付总,麻烦您顺着刚才的签名落尾处再带一下。”
“哪里?”
“这里。”
“这样?”
“不是,不要描,直接在尾巴这边再拉一下。”涂筱柠俯身凑过去教他,长发又从肩上滑落,正好拂过付轶均的侧脸。
他照着她的要求用笔拉了一道,“可以了吗?”
有些许的热气滑过涂筱柠颈脖,就像在她耳边说话一样,她这才意识到两人靠太近了,下意识地弹开。
她嗯了一声,“可以了。”然后继续拿其他的材料。
总算把一堆材料签好盖好,涂筱柠来回检查了几遍,十分仔细。
“我这里就好了。”最终确认无误,她道,抬眸又正对付轶均视线,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他颔首起身,“麻烦你了涂经理。”
“不麻烦,应该的。”涂筱柠将满满一叠材料装进档案袋,“那我回去赶紧整理材料提交授信合同岗,争取早日让你们提款。”
“好,劳你费心。”
“付总,别客气,那我就先告辞了。”
涂筱柠说着开始往外走。
付轶均也一道迈步,只当他是要送她到办公室门口,她未作声,到了门口才说,“付总,请留步。”
付轶均却没有留步的意思,“没事,我正好也有事要出去。”
涂筱柠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他一起朝外走,中途经过财务室,周会计跟她打了个招呼先离开了。
“小涂,有什么电话联系,我手上还有事,就不送你了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做出很忙的样子给付轶均看的。
“好,电话联系。”涂筱柠跟她道别。
这下走廊里就只剩她和付轶均了,她走路的时候跟他隔了两个人的距离,付轶均将一只手闲适地插在西装裤袋,脚步缓慢,有点像在等她的意思。
“涂经理是C市本地人?”蓦地,他开口打破走廊的寂静。
涂筱柠双手捧着资料,“是。付总您以后叫我小涂就可以了。”
他投来一眼,“好。”
涂筱柠目视前方继续走路。
“你是90后?”不久,他又问。
“是。”
“九几?”
“九二。”
“挺好的,都说现在是90后的天下,确实。”他这么说也不知是褒义还是贬义,还是都有。
涂筱柠之前收集企业材料就看过他身份证,他也就只比她大四岁,32岁跟她当时猜想的差不多。
走廊有点长,不接话气氛就会很尴尬,涂筱柠便随便跟他扯了点,“听说付总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是读到了博士?”
“博士后。”他又接着调侃,“但博士后不是学位,是读完博士找不到工作才去了博士后。”
涂筱柠微囧,接着感叹,“真厉害。”
高学历的富二代,学成归来就接手家业,多么开挂的人生啊。
“因为不好好学习就只能回来继承家业,为了多逃避一段时间,只能一直往后读,直到没书可读了为止。”他却这样说。
涂筱柠尴尬,这不就是网上说得那种明明有家财万贯却偏偏要靠才华的那类人吗?
他又看她,“你是不是在想,我最后还不是回来继承了家业?”
涂筱柠只笑笑没敢作评论。
他也继续往前走,声音比原先低沉了些,“我们这种人从小在外人眼里是锦衣玉食,应有尽有,可人生却不是自己的人生。”
涂筱柠倒想有这样的人生呢,这大兄弟还挺委屈?真是人生起点高不知民间多疾苦啊。
“没事,有我们这种从小什么都没有的给你们的人生垫底呢。”涂筱柠很想这么安慰他,但也只是在心里这么想想罢了。
“这社会应该有很多人的人生不是自己想要的,可也只能随遇而安吧。”最后只得这样说出口,跟这种人还是少说话的好,她怕言多必失。
他又闻声望来,好在终于走出了办公楼,她可以稍稍喘一口气了。
两人又一起走到前面停车场,涂筱柠停在了自己车前跟她道别,“付总,那我就先回去了。”
付轶均看她打开驾驶座的门,突然说,“稍等。”
涂筱柠木然,还有什么事吗?
瞬间旁边有车的车灯亮了亮,他跨步走了过去,涂筱柠一瞧,妈耶,2B的B长了一对小翅膀,那不就是宾利吗?
他从副驾驶座里拿出一个礼品袋又站回她面前。
“小涂,感谢你为我们公司这段时间的付出,一点小心意。”
涂筱柠扶着自己的车门一滞,“付总,您这样就太见外了。”
付轶均浅浅一笑,“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每个来企业的客人都会送的伴手礼,以后你就是我们的管户客户经理了,有很多要麻烦你的地方。”
涂筱柠看看那礼品袋包装,还印着优胜的logo,应该是公司特制的小纪念品。
看他手还伸着,涂筱柠不接就显得很不给面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下来,“那谢谢付总了。”
“不客气,这里离你们单位比较远,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好的,付总再见。”
“再见。”
涂筱柠回到行里忙到傍晚才走,又匆匆赶去医院看婆婆,回到家都挺晚了,在小区里停好车下去时瞥见安静躺在副驾驶座下的礼品袋,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她顺手就跟自己的手提包一起拿回去了,上楼的时候还在纳闷,这什么礼品还挺沉,莫不是印着企业logo那种水晶什么的台件老土装饰品吧?
回到家她就把满手的东西一并放在了玄关,还没吃晚饭,肚子有点饿了,换上睡衣她先去厨房煮了一碗辛拉面,然后边吃面边看日剧《半泽直树》,专门讲日本银行业的,虽然国情不同行业大环境不一样,但不管在哪国,银行客户经理既惨又不好当就对了。
日剧一集54分钟,她看完一集纪昱恒正好也回来了。
她迎了上去,“老公。”
纪昱恒扫到餐厅的碗筷,“怎么才吃饭?”
“加了会儿班,再去看妈就晚了些,最近她有点粘人,我就多陪了她一会儿。”
纪昱恒眸色晦暗了几分,“我也应该多陪陪她的。”
涂筱柠接过他的西装,“你不是一得空就去医院了吗?我今天问过主治医生了,他说妈虽然是乳腺癌转移到淋巴结,但只要积极配合化疗,放疗,三期的话十年存活率也能达到30%—40%,现在妈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毕竟化疗过程痛苦,人有些遭罪。”
“等这次化疗结束就再接她回来住一段时间,我知道她很想家。”纪昱恒语中有自责。
涂筱柠点头,“上次回来她状态就好了很多,心情愉悦了对治疗也有好处。”
纪昱恒嗯着声,将车钥匙和公文包放在玄关,看到了那礼品袋。
“今天去核保了?”
“是啊,加了会儿班把一套核保档案整理好了,他们能早些提款我也定神。”涂筱柠边说边去拿那礼品袋到餐桌上,“那小付总虽然年轻,倒也客气的很,临走非要送我这个,我原先没肯要,可他说这是每个来的客人都会给的伴手礼,不值几个钱,我寻思着这种企业的新掌门人,人家给我礼品也算看得起我,不拿吧显得我装逼,他面子上也挂不住,看着这包装也确实不像什么贵重的玩意儿,领导,我拿了客户的东西,算不算私下受贿啊?”
“那要看是什么礼品了。”纪昱恒回答得却很官方。
涂筱柠把礼品袋里长方形的盒子拿出来,“能有什么啊,估计就是什么摆件装饰品或者一套茶具。”
她说着打开了盒子,一看里面还有一个被精致包装的盒子。
“什么东西啊还里三层外三层的,搞那么复杂。”她嘀咕着又拆开外面的纸,突然不说话了。
纪昱恒刚换好拖鞋走到她身边,就看到那被拆开的包装纸里露出了一片绿色,是个绿色的礼盒,盒子还用绿色丝绸带精致系着蝴蝶结,不过最醒目的是那绿色上的几个白色字母——LA MER
手足无措的涂筱柠看看那礼品盒再看看他,只听他不冷不热道,“涂经理,你客户这伴手礼还挺大方的。”
作者有话要说:客户经理核保:就是企业获批授信后找企业盖章签字,每个银行的核保要求都不一样,最规范的方式是由风险经理陪同客户经理一同上门面签核保,但也有银行可以客户经理单独前往,请勿跟现实比对。
第110章
涂筱柠第一反应是完了, 自己受贿了!第二反应是完了,老公你听我解释!
“我,我不知道, 他说是伴手礼的啊。”涂筱柠凌乱了。
见纪昱恒不说话,她更急了, “我真不知道,我有他微信, 我现在就找他。”
她要去拿手机却被纪昱恒拦住, “这都几点了,大晚上的你给男客户发微信, 也不怕人家没想法的反倒萌生点想法来。”
涂筱柠一想也对,就放弃了, 她看看他, 有些怂地凑过去。
“老公我真不知道。”她像做了坏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去勾勾他的手指。
手被他握住, “我看着有这么不讲道理?”
涂筱柠贴过去, 抬手摸摸他如画的眉目, “我怕你误会, 我不想跟你有误会,一点都不想有。”
纪昱恒揽住她的腰身, “夫妻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还怎么过日子?”他再看看那片耀眼的绿色,比劳力士的盒子竟还鲜艳几分。
“不过涂经理现在越来越有能力, 说不定以后要你养我了。”过了会儿他冒出这么一句。
涂筱柠挥手打了他一下, “刚刚还说信任的呢。”
“我指的是工作能力。”他笑着又把她圈进怀里,涂筱柠没好气地推搡他,两人黏腻地闹了一会儿,涂筱柠也看着那绿色盒子发愁。
“当时应该看一下的, 可当人面拆礼物又不礼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得还给他。”
他认同,“是得还给他。”
涂筱柠再瞅瞅他,“你怎么知道这牌子的?”
见他不语涂筱柠用指尖戳戳他胸口,“这牌子是护肤品中的爱马仕,听你刚刚的语气明显知道,你个直男怎么会对女人的东西那么了解?纪昱恒,你是不是以前就给哪个漂亮小姐姐当礼物送过啊?”
他眉梢轻挑,故意说,“你这么问我得好好想想,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你还真有啊你!”涂筱柠又打他。
纪昱恒囚住她的手,“得亏我结实,不然每天遭你这么多下打,不废也内伤了。”
涂筱柠瞪他,“胡说八道,谁天天打你。”
他捧住她的脸,低头跟她面对面,“才说好的信任呢?”
涂筱柠嘟嘴,“我又不是你初恋,谁知道你以前有没有对谁上过心。”
虽然他说他大学没谈过恋爱,可他接触的优秀女孩那么多,总会遇到一两个欣赏的,说不定男女独处,一时情动磨枪擦火还约了个炮什么的,不然他怎么技术那么好?不过他不说她也不会问。
他又不作声了,涂筱柠权当默认,看吧,她就知道。
“你不是说不计较从前?”少倾,他问。
“我计较了吗?”她恬不知耻地反问,然后走回餐桌,“我才不计较呢。”
拆开的包装纸已经有些皱了,她抚平重新包回去。
纪昱恒刚要到她身边开口,却听她道,“老公,你说这些奢侈品为什么主题色都喜欢弄绿色或者接近绿色呢?是不是因为适合送女人当礼物,就顺便暗示人家男朋友或老公:兄弟,你家红旗不倒彩旗飘飘,你头顶一片青天,绿油油啊绿油油。”
下一秒她的小脑袋就被轻拍了一下,“说什么呢?”
她捂着脑袋,“我说了不要老拍我脑袋,本来就不聪明,每次被你拍得更笨了。”
纪昱恒唇角漾笑,“你什么时候不打我,我就什么时候不拍你脑袋。”
“你这人就是讨厌。”
他把她拉过去,远离那碍眼的绿色,“来,旗怎么飘的?你给我飘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