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虽然只回了一个字,也能听出他心情不悦,司机赶紧催门卫,“大爷,钱找好了没?”
“来了来了。”门卫把找的钱递过去。
禁栏一开车就疾驰而去,甩了大爷一脸灰。
大爷挥了一把脸,“嘿,这年头开车的都一个个急什么?”
涂筱柠抱着纪昱恒的手臂慵懒往停车场走着,“老公,今天多亏有你在。”
“确实,不然那付总怕是要把你看出一个窟窿来。”
涂筱柠看他一眼,强调,“他只是我客户。”
“这又是高档伴手礼又是单独吃饭,恐怕人家可没只想做你客户,涂经理。”他走得懒散,说话也仿佛漫不经心,却字字有力。
涂筱柠晃晃他长臂,“又胡乱吃醋,这可不像你啊,纪同学。”
她许久没这么唤他了,他看她,“怎样才像我?”
“你是万里挑一纪昱恒啊,谁都不及你优秀,再说了。”涂筱柠摸索着他每一根修长手指,声音不自觉变得小女人般扭捏,“我眼里除了你,哪还容得下别人。”
纪昱恒臂腕一收,执握住她的手,“你要记住,他先是男人才是客户,你不可掉以轻心,而你先是我老婆再是我下属,我不允许有人打你主意,还在我眼皮子底下。”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可他越是这样说话就越帅,比电视剧里那些男主角什么情啊爱啊的甜言蜜语更让她这个女主角心驰神往,魂不守舍。
“你真是理科生吗?这情话说的比文科生还溜。”她心房当下又暖得一塌糊涂。
“我文科也不差,只是理科更好。”他也毫不谦虚地把她手扣在自己胸膛。
涂筱柠就撒娇地去搂抱他的腰,一个劲地往他怀里拱着,“我以后会注意跟他保持距离的,而且也就核保签字要跟他见面,后面就都跟会计对接了。”
他任她在自己身上蹭啊蹭,“你不是要把东西还人家,东西呢?”
涂筱柠“哎呀”一声,“忘了。”
他缄默,涂筱柠仰头对上他清冷无波的表情,美美地笑了。
“老公,我特别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怎么办?”她嬉皮笑脸地就去揉捏他脸。
他捉住她手不让碰,傲娇了,涂筱柠就靠上去哄他,“东西我早就快递寄回去了。”
他不理她,手却松了松,涂筱柠挣脱出来终于摸到他脸了,把他英挺的鼻子又按成了猪鼻子,可就算变成这样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老公,你看我为你可是错过了护肤品中的爱马仕呢,你就说怎么赔我吧。”
他由她随意蹂躏自己,“那就买个爱马仕给你。”
涂筱柠动作一停,“疯了你纪昱恒,别仗着自己能挣钱就乱挥霍。”
“我赚钱就是给你花的,你不花我都没成就感,纪太太。”他正视她的眸。
涂筱柠心里又晃晃悠悠的,觉得他就差要把自己的命拿去了,一动情,她扬起下巴就噙住了他的唇,也不顾还在人来人往的商圈里,两人就难分难舍地吻了起来,路灯下的长影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唇舌追逐,情深又意动。
过往的人都朝他们投来目光,有害羞低头走过的,有发出喟叹的,也有不能接受批评他们的年长者。
“现在的小年轻啊,回个家的时间都熬不住了,旁若无人就在大街上亲嘴,亲得恨不得胶水黏在一起,哪怕去车里也好啊。”
涂筱柠才不管,通通不管,直到舌尖至舌根都被吻麻了,她才想抽离,他却拥着她又纠缠了一会儿,最后在她快要窒息时他才依依不舍放开,而她红通通的唇早已没了知觉。
她现在可算懂网上很火的那句每天爱你三千遍是什么意思了,真正爱上一个人,每天又何止三千遍?
缓了一会儿两人才又继续走去停车场,涂筱柠就想起了相亲的时候。
“老公,当时相亲的包厢你为什么定在‘蝉语’啊?”她边问边拉过他手臂让他勾着自己的肩。
“好听。”
“可是‘春分’,‘秋归’什么的都好听啊,而且你的微信头像也是一只蝉,你是喜欢蝉吗?”
他承认,“嗯,喜欢。”
涂筱柠有点嫌弃,“这玩意儿长得那么丑,你怎么会喜欢啊?”她想想都起打激灵。
他把她勾得紧紧的,又说那句,“喜欢就喜欢了,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涂筱柠牵着他搭在自己肩上又悬空下垂着的手,“你这人哦,喜欢的东西总是与众不同。”
他刚要接话,手机响了。
涂筱柠也不愿意放开他,他就继续搂着她用另一只手接了。
涂筱柠听他唤了一声,“李总。”
这中国大姓,也不知是行里众多李总中的哪一个,还是行外哪个老总。
他嗯了几声,搭在她肩上的手蓦然变得有些僵硬,虽然不易让人察觉,可涂筱柠跟他心有灵犀,一下子就能感觉到。
她去瞧他,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眼神里有转瞬即逝的意味不明,在与她对视后又变得柔和起来,先前些许生硬的声音也缓和了许多。
涂筱柠想,应该是工作上的什么事。
电话并没有持续太久,几乎都是对方在说,他只是附和。
“好,我知道了,谢谢李总。”最后他收了线。
涂筱柠从来不多问他的事,即便是工作,所以挂断后她也不会追问是谁啊这种问题,她觉得男人,还是要给他一定的空间,不能什么都管得让他喘不过气。
“我要去趟总行。”放下手机,纪昱恒告诉她。
“哦,什么时候?”她现在已经对他去总行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一会儿就走。”
不过这句话还是让她讶了讶,他这样的说走就走也是少有,“这么急?”
“嗯。”
她知道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了,也不敢耽搁,拉着他就往车那儿走,“去几天啊?”
“待定。”
“那我赶紧回去给你整理东西去。”
“不着急,你好好开车。”
“嗯。”
回到家涂筱柠就给他拿行李箱整理起来,他就在她身后安静看着。
“你机票买了吗?”
“买了。”
“几点的?”
“十二点。”
涂筱柠将他的衬衫平整叠放在箱子里,有点心疼,她转身去抱抱他。
“老公,要不百万年薪咱不要了,钱够花就行了,你太辛苦了。”
他手臂在她腰间收紧,“男人总是要多付出些的,再说这就吃苦了?跟很多底层劳动人民比,我这点算什么,苦都谈不上。”
涂筱柠闷哼,“我就是心疼你,你每天那么忙,成天交际应酬,一个电话就去总行,A市C市来回飞得比我回娘家还勤快。”
纪昱恒笑了笑,“你这比喻挺生动形象。”又揉揉她的发,“我不在家你就回娘家住几天,陪陪爸妈。”
她埋在他怀里摆弄他的衣领,“嗯,确实好久没回去了。”
他低头轻啄她的额,拍拍她的背,“我去洗个澡再走。”
“好。”
洗完澡纪昱恒又在家逗留了会儿才走,涂筱柠要送他,他没让。
“我已经叫了滴滴,机场远,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自己开回来我不放心。”
她只得给他再整整西服,“那你自己当心。”
“好。”他推着行李开门。
“老公。”蓦地,她唤他。
在他转身的片刻她投入他怀里,他稳稳接住。
她嗅着他身上清新的薄荷味,熟悉又让她沉溺,“很早之前我就想,每次你出门就这样给你一个拥抱,可总是犹犹豫豫地不敢,生怕你不喜欢,可以后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要每次给你一个拥抱,我要告诉你,不管外面再累多苦,我永远在家等你回来。”
他俯身埋首在她颈间,“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
她又朝他怀里靠靠,然后仰头望他,瞳孔里满是他的影子。
“老公,我爱你。”她蓦然说出口,在此刻无比清醒的状态下。
屋内寂静,他眼底也柔得无法言喻,他凝着她,说,“我知道。”
她搂住他的脖子又献上吻,心底暗叹真是一刻都不想跟他分开。
可最终还是要放他走,她在阳台望着他独自走出小区的身影,月光下她的眉目也逐渐浓稠。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去总行,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不像是之前单纯的业务沟通那么简单。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揉了揉额,她就是这样,他一不在就容易一个人胡思乱想。
凝凝神,她顺手收了自己的睡衣,还是洗洗早点睡吧。
第112章
纪昱恒去总行的事好像单位没人知道, 第二天上班赵方刚竟还在问老大怎么一天没出现,微信也不回。
涂筱柠在想难道不是业务上的事吗?不然怎么会连赵方刚都不知道?
晚上下班她给母亲发了一条要回去的微信,然后先去医院看婆婆。
婆婆今天精神状态还不错, 看她来很开心,不要护工喂饭了, 偏要她喂,像个老小孩。
涂筱柠坐下来耐心执起勺子。
婆婆视线一直落在病房入口, 涂筱柠顺着看过去, 病房门虚掩着,只有风吹过, 轻轻煽动着门在微晃。
涂筱柠用纸巾给婆婆擦拭嘴角,告诉她, “妈, 昱恒这两天出差了,回来就来看您。”
“哦……”婆婆也没说什么, 只是眸光暗淡了下去。
涂筱柠知道她很失落, 心里也难受得紧, 又舀了一勺粥喂她, 她却摇摇头不要吃了。
“那我给您切个水果好不好?”涂筱柠又细声询问。
“不了,我想坐着躺会儿, 休息一下。”
婆婆轻声说,有点困倦了。
涂筱柠给她掩实被子, 起身要去洗碗, 婆婆却突然伸手拉住她。
“怎么了妈?”
婆婆凝神望了她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让昱恒,以后别那么辛苦了。”
涂筱柠点着头反握住她的手, 婆婆也紧紧攥了她一会儿,比平常的力气都大一些,半晌才松开手,“你们要好好的。”
“好。”婆婆最近时常发出这样的感叹,涂筱柠也没多往心里去,就拿起碗又看了她一眼,“妈,我就去冲个碗,很快回来陪您。”
她点点头,笑笑,“嗯,去吧。”
涂筱柠起身离开,像往常一样去走廊尽头的洗手池冲洗碗筷,她洗好擦干然后捧着往回走,突然看到一堆医生护士在疾步快走,嘴里念叨着,“快快快。”
这种场面她看得心头忍不住一紧,视线不由自主追随着他们,直到他们走进了病房她浑身打了个寒战,捧着碗筷的手开始微颤,因为他们跑向的正是婆婆的病房。
她几乎下意识地开始奔跑,走廊上的嘈杂声都不及她此刻凌乱的脚步声。
站在走廊一旁的护工看到她就快步迎了上来,明明一滴眼泪都没有说话却带着哭啼声,嗓门高扯,唯恐别人听不到,“哎哟纪太太啊!你前脚刚走吴老师就不行了啊!你快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涂筱柠像被当头打了一棒,猛懵在原地,然后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像内伤发作,从隐隐作痛蔓延到四肢百骸,钻心刺痛得她要喘不上气。
“你,你,”她咬着牙,恨不得把手上的东西全扔到护工脸上,“你胡说八道什么!”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走廊里过往的其他家属都在看她,她长发凌乱,眼眶红透,全身都在颤抖。
护工指着病房还在喊,“我没胡说八道啊!不然你自己看啊!都上心电除颤仪了!”
涂筱柠失神地望过去,病房门被紧闭,围了一群医生护士,正在给婆婆做心脏复苏。
手中的碗筷一下子摔落在地,那厚实的玻璃碗居然瞬间碎得四分五裂,涂筱柠只觉得被浇了一盆彻骨寒的冰水,从头凉到脚,皮肤上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下一秒她就冲向病房,“妈!妈!”
外面的护士赶紧拦住她,“纪太太,你冷静一点,不要影响我们抢救病人。”
“不行,我妈,我不能让我妈一个人在里面,我,我……”她已经语不成句,只剩下难以自制的失控。
几个护士抱住她,一直在她耳边说,“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可她满脑子只有见婆婆,她明明刚刚还在跟她笑着说话,还拉她手,怎么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还在推搡挣扎着,病房门突然开了,医生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个是主治医生,涂筱柠认得。
她一把上前紧拽住他的胳膊,也不顾什么礼不礼貌了,声音和身体均已晃晃巍巍,“医,医生……”
可她还没能完整说出一句话,医生直接对她摇了摇头,他说,“纪太太,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涂筱柠眼神空洞地越过他看向病床,护士已经在拉白布。
她就像一只高高飘在天上的风筝,突然牵扯的线断了,晃晃荡荡,摇摇曳曳,然后猛得往下坠落,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她松开了抓着医生的手,两眼一抹黑,就往后踉跄着地狠狠跌坐在地。
耳边又是一阵嘈杂,有喊纪太太的,有来扯拉她的,她却犹如抽光了所力气,跟着心底陨落的某处再也站不起来,嗓间堵噎着,想哭竟也哭不出,就呆若木鸡在地上坐着,像个傻子任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