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般的人。”
沈稚心情不佳,索性挖苦:“难不成是什么迪士尼公主?”
助理说:“差不多吧,是张清月。”
脊背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沈稚回过头,渐渐把诧异按下去,以往常的沉静询问:“我怎么不知道?”
“可能还没有确定,彩姐懒得拿来打扰你吧。”助理想了想,这才说,“再说了,咱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冲突。”
走廊里的脚步声过去。
室内稍微安静了一会儿。
沈稚说:“也是。”
“……”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反正,她是不会放下身段来演电视剧的。”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会有什么事。
张清月这个人,根本不会给沈稚带来什么麻烦。
她起身时,助理问了一句。
“洗手间。”这么说着,沈稚已经走出去。
她在镜子跟前洗手。
张清月就是这时候走上来的。
她仔仔细细用洗手液清理着手指。
沈稚目不斜视,镇定如此地继续,直到抬起眼睛,才流露出礼节性的惊讶:“张学姐?”
张清月也看过来,以同样愉快的神色说:“沈稚?好巧,在这里遇到你。”
这里是沈稚已经为之工作了近十年的公司。
“是很巧,”沈稚说,“最近过得还好吗?”
今天张清月穿着白色的连衣长裙,微微透出黑色的吊带裙,既高贵,又清纯,再适合她不过了。
“挺好的。”张清月说。
又这么分别沉默了一会儿,张清月倏地想起什么来。
“啊,之前,还是多亏了沈河。真的要谢谢他。”张清月说。
沈稚没急着回答。
她不知道张清月说的是什么事。沈河从来没有提起过。无关紧要的小事还好,假如是什么本该有必要了解的情况,那就危险了。
犹豫片刻,最后,她还是微笑:“都是应该的。”
张清月默默观察着沈稚,沈稚对此一清二楚,却也任由着她打量。
“……沈河是不是没和你说啊?”张清月显得有些犹豫,笑容微微收敛,随即平添几分不知是欲盖弥彰、还是并无他意的友好。
沈稚的笑意加深:“我最近都在剧组。”
“那难怪。也有可能,他是不想让你担心。”张清月善解人意地回答,“是这样的,那天我车爆胎了,所以才叫了沈河帮忙。”
沈稚太过镇定了。
再接下去,张清月脸上浮现出了一些更深层次的情绪:“……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状态实在是很不好……”
她会不会太自作多情?
他伸出援手,她忍耐不满,难道不都只是因为张江南曾经的教导与提携?
沈稚两只手握在一起,贴到身前。她平静地站着,和颜悦色地望着张清月。
良久。
她说:“要喝咖啡吗?”
反而轮到张清月一愣。
“学姐,你还不知道公司的咖啡机在哪吧?那个很贵,煮的东西很好喝喔。”沈稚说,“我去帮你倒一杯吧。”
说着她转身。
顾及恩情的心情被微妙的不满冲垮。
即便是沈稚,也会有想要发脾气的时候。
-
丁尧彩说:“快逃。”
接到这个电话的沈河满腹狐疑。他一边握着手机问“为什么”,一边单手倒车入库。
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丁尧彩直接和沈河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公事通通可以系统性传达,所以一旦联络,肯定是有什么脱离控制的事发生。
“沈稚在往你那边过去。”丁尧彩说着,声音好像很无力。
“沈稚?”沈河看了一眼手机,确认这不是什么整蛊电话,“她不是下午前就要回剧组?”
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半个钟头以前,沈稚见到丁尧彩,第一件事就是将包推到助理怀里,不容置喙地朝门走去:“我要见沈河一面,现在,立刻。”
“你这是在演什么女总裁?”丁尧彩感到奇怪,“你们才分开多久?别闹了,今天可没有那个空闲。”
结果沈稚说:“不吃饭就好了。”
她轻而易举地做了决定:“吃饭的时间就没必要了,反正那点草,吃了跟没吃一样。”
说着就直奔沈河那边而去。
显而易见,丁尧彩的温馨提示终究还是迟来一步。走下车时,沈稚已经来势汹汹往这边走。
他们是靠展示优秀的自身形象混口饭吃的人。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镜头里的每一个眼神,公众前的每一个步伐,全都理应是尽善尽美的。
今天她没化妆,没打扮。素面朝天,身上穿的也是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复古风上衣和牛仔裤,垂落的发辫微微摇曳,墨镜下是一双将所有情绪完美压制住的眼睛。
沈稚仿佛在万众瞩目下走红毯一般朝沈河靠近。
“干什么——”他忍不住开口。
脑海中无限回放刚刚张清月给自己的难堪。
她来到他面前,冷冷清清地说:“能打你一下吗?”
他挑眉,很快回答:“别打脸。”
二话不说,沈稚抡起手提包,朝沈河的脸砸过去。
他躲开,用肩膀承受了这一下。
两个人几乎失去距离。双眼像长满水藻的湖面,混沌得深不见底,嘴唇与鼻梁都宛如工艺品一般,赏心悦目,适合入镜。画面牢牢定格,男与女毫无感情可言地接近彼此。
“你想和哪个女人搞,怎么搞,搞什么,只要别被抓到,都跟我没关系。但是,”她抬手,一下又一下,伴随着说话的节奏,用力指向他胸口,“不,要,给,我,添,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沈稚老师保持心态平和的诀窍:不忍耐负面情绪,有不爽立刻把老公当出气筒,发泄完了心情自然愉悦(不是
配角不一定是想插足,有可能就是想找乐子,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占有欲。沈氏这俩人要从假夫妻改变成真情侣,必须捅破窗户纸、走出舒适圈,好好沟通才行。这本算是我写过的文里没刀子的,大家放轻松看~12点还有一更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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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被别人打, 他肯定是要暴跳如雷的。
可打他的人是沈稚。
沈河进门,先将遥控钥匙扔向架子,然后绕到冰箱旁, 随便翻了翻能吃的东西。
他含着薄荷硬糖上楼, 走进卧室,瘫倒到床上。一闭上眼,就能回想起沈稚怒不可遏、咄咄逼人的情形。
莫名其妙。他想。
但沈河并不感到生气。
从前参加应酬, 时不时也会有已婚人士或者习惯混迹于女人中的男人一起寒暄, 说着类似于“女人心, 海底针”“婚姻是坟墓”之类的闲聊。
然而, 沈河从来没有过共鸣。
悲伤也好,愤怒也罢, 沈稚的任何情绪都有理有据。
假如有任何不解,他只需要提问。“怎么了”三个字是极其容易说出口的,尤其是在能得到明确答复的情况下。
这一次也是如此。
这么做就好了。
沈河一动不动,无缘无故地动弹不得。
他本人毫无自觉。然而, 无可辩驳的是,一直以来,沈河这个人的直觉异常准确。这件事不能不做打算地直接去问,他没来由地总这么觉得。
之后的工作就是脱口秀录制。
他想要这一档节目很久了。
也不是说沈河有多想要插手进电视节目。电影市场正好, 他不是对本子太苛求的高端艺术家,回小荧幕更是不可能。
主要还是为了文化形象。
这档脱口秀节目所邀请的嘉宾不会仅限于娱乐圈,还会有文艺界, 乃至于其他社会各界的代表人物。
年纪还轻一些的时候,为了赚钱还父亲的债务,他接过一些乱七八糟、不入流的片约。后来演戏也时常目的性太明显,奔着卖座而去。到如今, 工作结构要调整,也应该更深层次地为将来考虑。
开始录制后,一切就进展得很快。
嘉宾与沈河的交情很深,能够聊的很多,也相当有默契。
首先聊了一些两个人之间的旧事。
然后是圈内的趣事。
最后更深入地谈论了一些嘉宾的事。
有关艺术方面的创想,有关往后的打算,还有一些私人问题。
结束以后,沈河一直把对方送到楼下。两边止不住地说笑着。另一边末了告别道:“替我向你太太问好。”
节目还有许多宣传的部分要拍摄。
沈河重新回到楼上。
工作人员都陆陆续续去食堂吃饭,习习也过来叫沈河,却看到他摆手。“让我睡一会儿。”说着,沈河戴上降噪耳机,用台本盖住脸,逐渐放倒座椅说,“你们去吧。”
但凡他把休息搬出来,在习习这里基本就是无条件的通行证,有时候甚至还要强行逼着休息。
就算电视台出入严格,安全管理规范,习习也理所当然不会留下沈河一个人,于是差使其中一名助理留下。
沈河睡觉,助理在旁边打开静音玩游戏。
秦伶恬进来时与工作人员打过招呼。他们虽然有几个不认识她,但胸口的证件不会骗人,所以也只是点头问好。
秦伶恬问清楚路线,轻车熟路来到待机室外面。她敲了敲门,来接应的是沈河的助理龙日。
助理不至于不认识她。
但是各种意义上,之前都有前车之鉴。一是沈河本来就不喜欢与状况外的无关人员来往,二是曾经在沈河休息时闹过一次重大事故。
当时在剧组,沈河难得午睡,一个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流量明星找到房车外。说是要签名,实则也想混个脸熟,最好再能讨来几张合影、一个关注,岂不美哉。
那名经验不充足的助理恰好是小明星的粉丝,转身想帮忙通融一下,没料到吵醒沈河,迎头赶上他的起床气。
那一天,沈河直接摔了一只玻璃杯出去。
吓得小明星花容失色,夺路而逃。
习习费了一点心思才让事情不被扩散,开除不合格员工,也用心良苦地狠狠教训了沈河一顿。与此同时,这个案例也在私底下成为了其他助理的深刻教训。
事到如今,没有谁会再想因为这种低级错误被炒鱿鱼。
面对这堵密不透风的墙,秦伶恬倒也没死磕。她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当然不需要逞这一下的威风。
于是,等沈河醒过来,重新调整状态去和节目编导见面时,秦伶恬也在。
他没流露出任何讶异、不满或惊喜,仅仅只是公事公办进来坐下。
秦伶恬是以乐队顾问的名义来的。
然而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乐队的经验,的的确确只是个幌子。
我要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编导说,“那么,秦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全程,秦伶恬都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沈河,这时候被点到,也就只悠悠然地一笑。
“我想问,”她说,“沈河老师今天晚上有空吗?”
秦伶恬身处资本家阶级,沈河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戏子。在她看来,想嫖一下无须遮掩。
瓜甜不甜,尝过才知道。
会议室里,包括电视台的人在内,所有工作人员几乎都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
沈河手握着纸杯,静静地掀起眼睑。
“有完没完?”他说。
这一次,周围人又不约而同都以为自己听错。
室内只听得到硬纸张被捏紧、压扁、折叠到看不出原本杯子的形状。沈河低着头,不疾不徐地发出着噪音,随即又重复一遍:“没听到?有完没完,还要脸就出去。”
假如说上一次在钢琴教室还能凭着自负抱有侥幸心理,那么这一次,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再清楚明白不过。
秦伶恬浑身发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以置信。
最后还是沈河的助理先动作。让他把秦伶恬请出去于情于理不太妥当,还是让拽着沈河走可行性比较高。
而助理这么做也有他的原因——他实在是担心沈河当场骂脏话、摔东西,或者衍生出其他突发状况来。
这件事,撂脸子的是沈河,然而放秦伶恬进来的却是节目组的人。两边都有责任,到最后估计也要不了了之。
助理帮忙联系了习习,回头又焦虑道:“这怎么办,姓秦的是不是很厉害?会影响哥你的。”
当事人却波澜不惊,甚至拆巧克力来吃。
“不至于。”沈河说,“他们家人还挺要面子的。勾搭有妇之夫这种事,让长辈知道就完了。估计会瞒着吧。”
助理惊魂未定:“你怎么知道的?”
“特意打听了啊。”
沈河若无其事地回复。
“你……”你为所欲为之前有在考虑这些吗?
不等助理再接下去抱怨,沈河已经用手机翻到备注连名带姓写着“沈稚”的人。
他没怎么犹豫,原本淤积的迟疑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烟消云散,编辑完就发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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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沈河的消息时,沈稚在给自己按摩。
剧组已经杀青了许多人,剩余人的拍摄时常自然而然增加。其中一场她在祠堂跪了好几次,每次平均得有半个钟头。
当着别人的面,沈稚愣是一声怨言都没有。等回到车里,整个人立马就垮下去。
正在助理的帮助下处理,手机里的消息已经堆积如山。她随手取过来看。翻到沈河那条时,沈稚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