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姑妈给你介绍的是警队的小伙，不仅人长得特别帅，还热心肠，平时抗水、扛煤气罐的事没少帮我做。你反正都来了，卖姑妈的面子出去吃个饭，就算不成也就多认识个朋友。”景辛丈夫离世十年，她至今住在警察大院的老房子里，局里的领导想给她换新房她也不干，只说想守着和丈夫生前的家。
“姑妈，我有男朋友的。”景月在姑妈种满花草的院子里左看看右瞧瞧，心生羡慕。
她怎么就连仙人掌都养不活呢！
“切……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你和你那律师男朋友谈了两年多，真是一路人早结婚了。”太阳出来了，景辛一边将喜阳的盆栽挪出来晒太阳一边吐槽。
景月没说话，对姑妈最后一句话倒是有些认同。
她和许默白之间存在一些问题。
“更何况你那律师男朋友连我们小楚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了，还是趁早分了的好。”景辛继续。
因为姑父是警察所以在她姑妈眼里全天下的警察都自带完美滤镜，景月也懒得反驳，姑妈一直对他男朋友有偏见。
认为给富人打官司的律师都不是好东西。
姑妈还在说，景月既不好反驳也不想听姑妈说男友的不是，正好手机响了，她松了口气。
“喂，陈局您好，我是景月……阳城市公安局？嗯，我就在附近。”景月抬手看了眼手表，估算了下时间给出回复，“大概半小时能到，好。”
“出什么事了？”
景月神情严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姑妈说话：“阳城人民医院发生事故，死伤众多，省里让我到阳城市公安局做支援。”
“那你快去！”景辛放下花盆催着景月赶紧，想了想还不忘冲已经走到门口的景月喊道，“平安回家！”
丈夫生前每天说的话，即便如今希望成空，也从不敢忘记。
***
楚辞和秦邯几人回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暮色将至，天边露出一丝红霞，预示明天会有一个好天气。
秦邯人还没进办公室便飘来一阵饭菜的香味，他摸了下干瘪的肚子嗷了一声：“哟，土豆炖牛腩，别说，我还真饿了。”
说完快步走到楚辞前面准备抢先一步夺得他最爱的土豆牛腩饭的所有权，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十几份盒饭垒成两排放在进门的第一张办公桌上，所有人都围在一堆听一个模样清秀却面生的年轻女生说话。
秦邯拿了份盒饭也好奇的凑过去听。
女生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十分骄傲，她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景教授不仅是芦城大学最年轻的法医学教授，还是省刑侦队外聘的首席女法医，在全国法医界那都是叫得出名号的。”
“这么厉害，怪不得叶局要亲自接待呢。”
女生得意的笑了笑，继续道：“而且你们不知道，我们景教授是神经外科硕士，和国内脑外科一把手号称‘天才一刀’的宋兰舟主任医师并称为帝国医科大的两大天才。”
听到个熟悉的名字秦邯也插了句嘴，“这个宋兰舟我知道，在国内十分有名，我大姨夫脑子里长了个瘤，去首都医院挂他的号，听说都排到了明年。”
“我去，这么牛逼！”
“那景教授后来怎么转做法医了，女法医可不好找男朋友？”
女生尴尬的笑了笑，她也不是景教授带的研究生，这次不过是代表导师跟着景教授一道来参加一个研讨会而已，“这个我也不知道……师兄师姐说景教授突然就决定考法医学博士，谁劝都没用。”
“至于找不找得到男朋友你们大可放心，景教授的男朋友……”女生还在说便被旁边女警察伸过来不停撞她的胳膊打断，她顺着女警察的视线看去。
只见一个个子极高，长得十分帅气的男人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目光幽幽的扫向他们，办公室里立即鸦雀无声，围在一堆听八卦的人也顷刻做鸟兽散去。
“你，新来的？”楚辞走到女生面前一只手揣在兜里，一只手拿着Zippo宇宙系列限量版打火机，食指扣动火机盖一下开一下关，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在寂静的房间显得尤为清晰。
女生个子不高，站在楚辞面前尤为娇小，几乎整个人都笼罩在楚辞的阴影之下。
楚辞生了一双自带杀气的眼睛，他俯视着女生，等着女生的回答，脸上并没有其他的表情。
女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的回道：“我……我是……”
秦邯见老大将人家小女生吓得快哭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解围：“老大，这是省里调来的女法医景教授的学生，叫……”
秦邯挠了下头，呀，他也不知道叫啥，他转头看向女生，脸上挂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被楚辞的目光吓得脸色惨白，小声道：“婉晴，何婉晴。”
秦邯将手搭在楚辞的肩上，接着先前的介绍：“这是景教授的学生何婉晴。”
“嗯。”楚辞收回视线淡淡的瞥过秦邯搭在他肩上的手臂点了下头，表示他知道了。
秦邯讪讪的收回手。
叶局的办公室门被打开，众人拿了盒饭一边埋头苦吃一边趁着楚辞不备往办公室里瞄。
首先传出来的是叶局的声音，豪迈粗狂，“那就辛苦景教授了。”
然后是一个有些沧桑，犹如古井幽泉的女声，“叶局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听见这个声音楚辞僵了两秒，他收起手里的火机揣回裤兜，然后扯了把椅子有些不自在的坐下，眼睛看向声音的主人。
半开的房门被完全拉开，一个瓜子脸、桃花眼、柳叶眉、皮肤白皙、容貌十分艳丽的女人走出来。女人身姿窈窕，穿白色衬衣黑色修身牛仔裤，外罩一件到小腿肚的白大衣，从敞开的缝隙可窥其不盈一握的纤腰。
楚辞挑了下眉，暗想那腰有他一掌宽吗？
跟着女人出来的是叶局，然后是一个穿着白大衣，十分瘦长的年轻男子。
叶局见楚辞回来了，冲他招了下手，笑着介绍道：“楚辞，这可是张市长从省队借调来，特意协助我们阳城市公安局破获713特大氰/化/物中毒案的法医景月，景教授，后面这是景教授的助理辛宴。”
楚辞坐着没动，目光扫过二人，点了下头，“楚辞。”
叶局知道楚辞不通人情世故的狗脾气，怕景月误会以为楚辞是对她有意见，赶忙解释了一句：“这家伙今天在外面调查了一天到这会儿都没吃午饭，肯定是累坏了，景教授别见怪。”
景月有一双自带风情的眼睛，瞳仁如墨一般漆黑，犹如一汪深幽不见底的古井，若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很容易便被吸引了进去。
她仔细打量了楚辞十几秒，很快在心底给他打上了几个标签：俊朗、坚毅、不近人情。
俊朗是对楚辞外貌的评价，坚毅是对其性格的分析，不近人情是对他行事作风的判断。
是一个好的工作伙伴和上级。
但……
景月点点头，公式化的笑了一下，致以同样简短的回答：“景月。”
叶局又说了几句缓和气氛的话才离开。
“景教授。”何婉晴犹犹豫豫的走到景月身边，声音怯怯的，眼眶里含着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何婉晴之所以逢人便将景月的学历吹嘘一遍，盼的就是有一日景月能知道自己对于她的仰慕之情，在自己申请加入她的研究团队时能点头同意。
景月看了她一眼，私下她已经听闻过几次何婉晴对她工作和私生活的品评。
小女孩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她心底清明，只是懒做计较。
但过犹不及。
心思不纯的人很难在专业上取得显著的成就。
景月淡漠的决定道：“你明天回去，这里的案子不用你参加了。”
“景教授？”何婉晴十分意外，瞪着一双眼睛诧异的看着景月。
能参加破获这起震惊国内的氰/化/物中毒案将会是她职业生涯十分绚烂的一笔，就算将来不能加入到景教授的研究团队，凭借此她也能某得一份体面的工作。
“为什么？”
何婉晴扯住景月的衣袖，她的专业能力明明比她手下带的两个研究生还要好。
景月低头看着被何婉晴扯住的衣袖，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她是个直接的人，既然何婉晴问了，她也没有回避，难得多说了几句：“我对学生和助理的要求只有一点，少说多做。专业不好可以学，学海无涯唯勤苦作伴；心思不纯于学术而言却很难上进。张教授让我带你参加研讨会，现在研讨会结束，你也应当回去。”
说着景月看了沉默的助理一眼，“回去的机票我会让辛宴帮你定好。”
“你会后悔的。”何婉晴眼泪直流，被景月当着这么多人赶回去，她只觉得比死还难受，咬牙大吼了一句跑出办公室。
警队的人不好插话，一直做背景板的辛宴得到景月的示意紧追着何婉晴离去。
景月也不多作解释。
她径直走到楚辞的面前，看了一下手表，神情严肃，语气依旧淡漠：“713氰/化/物中毒案死者的初步尸检报告明早八点我会放到楚队长的办公桌上，如果楚队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可以到法医室找我。”
楚辞勾了下唇，盯着景月离开的背影眼睛里闪着光，直到人远去楚辞才收回视线，冷眸扫过似鹌鹑的众人，缓缓开口：“景教授明早给我尸检报告，你们呢？”
办公室立即犹如狂风扫落叶一般，小鹌鹑们此刻恨不得一头栽进面前的盒饭里，只求别被老大注意到。
楚辞心情莫名阴转晴，他随意拿了份盒饭回自己的屋吃，不给小鹌鹑们添堵。
等楚辞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小鹌鹑们才长松了一口气。
秦邯不怕死，默默的掏出手机在警队的微信群里发言：“你们注意到没，景教授的气场和老大一模一样！”
陈晨猛点头，深有同感的附和道：“对，一样写着生人勿进，挡我者死八个大字！”
刚拿出手机的楚辞一眼便看见屏幕自动弹出来的群消息，隔着玻璃窗他冷冷扫了眼在群里活跃的二人，眉毛上挑，生人勿进、挡我者死吗？
很好！
他记住了。
第3章 我想做个好人 03
七月十四日，晴，有微风，心微甜
看完辛宴最后一份尸检报告确认无误后景月才签上了名字。
早晨的太阳从东边升起照在窗台上一盆紫花的小雏菊上，景月打了个呵欠，将编好号的报告按照死者死亡顺序排好，见辛宴还没离开，想了想说，“忙了一整天，放你们半天假回去补觉，报告我自己拿给楚队长。”
景月参加外省的研讨会随行一共五人，除了院里张教授的学生何婉晴之外还有两人是她名下研二的学生，专业能力不及何婉晴但胜在勤奋好学话不多，从昨天一到警队就跟在局里梁法医后面打下手，所有人都是一夜未眠。
“还是教授您去休息，我们……”辛宴拒绝，哪有让教授工作学生休息的。
“梁法医需要休息，你们下午再来换我。”梁法医年纪大了，身体负荷有限，局里需要一个有经验的法医坐班以配合警队的侦查工作，景月有自己的考量。
她这么一说辛宴便不再推诿，老实去叫两个师弟师妹回招待所休息。
快到八点景月拿了报告到楚辞的办公室。
景月敲了三下门，无人应，办公室的门没关，她推门而入，阳光灿烂，迎面是浓郁的咖啡味道。
景月皱眉，先开了窗户透气，回过身才看见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的楚辞。
桌面十分凌乱，有医院现场的照片也有案件相关的文件资料，左手边堆了几本有关犯罪心理的书籍，右上角放着黑色的陶瓷水杯，里面还剩小半杯冷却的咖啡，水杯的旁边是一个空着的玻璃烟灰缸，烟灰缸的边角压着两粒胶囊，走进了看胶囊的内包装上写着奥美拉唑几个字。
视线上移。
阳光从楚辞身后的窗户射进来照在他英俊的脸上，光影斑驳半明半暗，眉宇间少了些冷酷，倒有几分省刑侦队传闻里的模样。
景月想了想，传闻里是怎样形容楚辞的？
阳光、热血！
喔，对，一头在阳光下丛林里伺机而动的黑豹子。
景月出了会儿神。
楚辞低沉的声音响起，带了点戏谑：“好看吗？”
景月回过神，将报告放到办公桌上，毫无血色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丁点尴尬的红晕。
她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恢复如常，声音清冷寡淡：“楚队长，这是23名死者的尸检报告，没有其他事我先回法医室了。”
楚辞拿起报告快速浏览，九点死者家属到警局来做笔录，他需要参加。
景月走到门口又忽的停下，想起满屋的咖啡味好意提醒，“楚队胃不好还是少喝咖啡。”
楚辞拿着报告的手一顿，否认：“我胃没有不好。”
“喔。”景月淡淡喔了一声也不再说，关门离开。
楚辞目光扫到被烟灰缸压住忘记放进抽屉的两粒奥美拉唑胶囊[1]失声轻笑，观察力还真敏锐呢！
“咚咚，老大!”过了半饷办公室外传来女警陈晨的声音。
“进来。”楚辞将胃药放进抽屉里沉声应道。
陈晨一手拿了一杯豆浆一手用透明塑料袋提了一笼小笼包笑着走进来，“景教授请大家的早餐。”
豆浆是现磨的，还冒着热气，楚辞拿起豆浆喝了口，唇齿间都是黄豆的清香甘甜。
陈晨是小鹌鹑里话最多的，吃饱喝足嘴巴就歇不住，从景教授人怎么怎么好说到嫌犯毫无人性，到警局做笔录的死者家属们哭成了泪人。
楚辞吃完一笼小笼包胃果然舒服了许多，他抽了张纸擦嘴，然后眼目半抬看着陈晨，“说完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