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现场丢脸的大孩子绝对不只是她儿子。
朱家的孩子和袁家的孩子比龚俊大的都有,这下应该脸面更丢尽了。
现场选手中年纪最大的是属于袁家的。
袁四通两只手捂在自己嘴巴上猛地:“咳,咳。”两声大咳嗽声。
对面他孙子接到他咳嗽声的示意,终于收回了放在白羽轩身上的注意力,双手捞起碗里的面团,狠狠地在厨台上一摔。
铛!
这个巨大的响声,是把全场聚在白羽轩的焦点上转移了。
可以说,这样的声量刚刚好,既是可以给自己提气,又是给对手施加同等的压力。噪音,总能扰乱人的专注力。
老四孙子突然使的这招儿?
朱一行和白玉堂看向这位四师弟。都说他们两个师兄狡诈,可现在看来似乎是冤枉他们俩了,他们哪比得上只做批发商生意都能赚死的老四。
“这种伎俩你都能教你孙子,四师弟?”白玉堂左手摇一把纸扇子,右手高举茶杯咂一口。
袁四通回头状若无辜地回答白玉堂:“二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呢?是你孙子让我孙子手忙脚乱了才对。”
“你以为,我是在我替我孙子出声?你真以为,我孙子手忙脚乱了?”论攻心术谁不会,白玉堂鄙夷地回以一眼,笑眯眯地指出,“我是帮二师兄的人说话呢。”
朱一行脸色又黑了一层。
这个白痴老四,做什么呢?没见过这么蠢的东西!本来应该联合他组成联盟对付白玉堂的孙子。结果却先搞乱了他朱家人的阵脚。
袁四通急急回头一看,确实如此。朱家几个孩子被他孩子的摔面团声惊得一乍一乍,反观白羽轩,丝毫不乱。
在他孙子做摔面团如此对完成比赛作品毫无意义的动作时,白羽轩是不慌不忙又捏出了一条惟妙惟肖的虾。
朱一行转头要掐死老四的脖子。
袁四通的脸黑黑的一层如同背了一口大黑锅。
白玉堂是挺乐。
两个白痴,当真以为他家孙子小天才的称呼是白叫的吗?这么点躁动就想搅乱他孙子的根基,简直是不自量力。
放眼现阶段,绝对没人能成为他孙子的对手。至于未来的话——
白玉堂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小人影。
那小丫头片子不知道怎样了?只知道那孩子吃着他白家汤包无微不至的动作,叫他都得叹服。
转个身,记得龚老爷子在他们三个师弟争执的时候什么声音都没有,白玉堂眯一下眼,发现龚老爷子的目光是去到角落里了。
那是?白玉堂眯起的眼睛逐渐缩圆,最终绽放出一抹惊光。他手里的纸扇掉了下来,滑落到了他大腿要到地上。
旁边的袁四通帮他捡起纸扇:“三师兄,怎么了?”
大师兄三师弟是看着谁?朱一行也察觉到了异常,跟着掉头看过去。
裁判们的转向同时带动了观众们的注意力往角落移动。
“哎呀,他们是在看丫丫呢。”李翠拍田爱芳的胳膊说。
看她被众人说是玩泥巴的小女儿干嘛,田爱芳心里头纳闷。
“你们看她手里都拿的什么东西?”
田爱芳跟着哇哇叫的人们望过去,看到了小女儿小手里拿的小铁勺拍着面团,乍一看好像以为是几个月的孩子拿勺子瞎挥呢。可很快看下去的人们脸色都变了。
人家小手拿的小铁勺拍完面团,把小勺子倒过来,是用勺子的尾巴切着面团边,不会儿切出了一条像是虫子的形状,虫面团上左斜一下右斜一下小铁勺勾勾勾,不会儿出现了一条条交错有致的细致纹路。
除了龚老爷子外,龚老爷子的三个师弟全站了起来,一双双眼珠张得圆圆的:这两岁半的孩子是在做什么?莫非是做龙?!
是条龙没错,而且龙的鳞片都雕得有模有样儿。
其他比赛中的大孩子转头一看:还得了!他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么方便快速的法子来做面点呢?脑子没有两岁半的孩子聪明?这个脸,丢的更惨了。
唯一可以安慰他们的应该是,好像白羽轩都得吃瘪了。
白羽轩的手是停了下来:他捏再快都没有妹妹拿勺子勾快呀!
他一双小眼睛怔怔地望着妹妹拿小铁勺的小手。其他孩子以为这个用铁勺拍面团勾面团容易吗?不!一点都不容易!
他知道,他小时候也用勺子拍过面团,一旦力道方向拍不对,面团的形状歪了需要揉回来更费时间。可以说这种活儿比起手捏,更难掌控,需要很高很高的技巧。
妹妹年纪这么小,用小铁勺来去自如,让人目不暇接。如此心灵手巧,肯定不是练出来的,只能是天赋使然。
号称厨房小天才的他,此刻只觉得:这个妹妹不止吃相好好看,做面点也让他看痴了。怎办啊?
龚夏文看着妹妹的动作,随着其他人一阵一阵的吸着气:妹妹完全出人预料的表现,让他和爸爸妈妈弟弟都得傻眼了。妹妹原来是比白家小孙子更天才吗?
哈哈哈!
笑声?哪里来的?
龚夏文一掉头,见坐在轮椅上的那个孩子又是笑得如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歪。
“别笑大声了。”夏太太赶紧提醒下儿子。
夏实秋努力想憋住笑,可实在是憋不住。眼前一大片翻车现场,谁能忍得住不笑是不是。
为什么其他人都那么傻,以为会比她强吗?以为能赢她赢得这场比赛?从一开始他和小叔都笃定胜利是属于她的了。他来是想看她的表演罢了,所以刚都无聊到让他打盹。不要问他怎么能如此肯定,因为她是第一个能让他张口吃饭的人,虽然只是一个两岁半的小丫头。
那些人听见夏实秋的笑声,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自以为是习惯性地去看低一个两岁半孩子。一个个不由脸红耳热,变成了一道奇观。
第18章
比试到了这个阶段, 可以说是一目了然,所有人都心中有数。
白玉堂向前一步,对着龚老爷子抱住扇子拱手:“大师兄, 就这样吧。”
朱一行和袁四通望望这个老三,想着最没脸的算是他们两家, 最该第一个认输的是他们两家,结果老三第一个跑出来说这话,分明是又想彰显自己与众不同。
甩了甩袖口,朱一行差点儿想拂袖而去, 不是气大师兄的小孙女如同程咬金杀出重围横出世间,而是这老三句句话像刺在扎他。
袁四通转溜了下眼珠,是比朱一行快一步调整完心态, 同意道:“如三师兄说的, 大师兄,比试到了这里结束吧。比试结果由大师兄公布,我们这些师弟都听从大师兄的裁定。毕竟师傅将秘籍是交给了大师兄处置,大师兄有这个权利决定由谁继承这个秘籍。”
听听老四这话,说他有权利自己决定, 结果之前一个个都对他说不行不行,要公平。可见, 要不是实力压倒一切,最少这个老四无法改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龚老爷子的手摸着下巴颏,一双睿智的老眼是扫过面前这些小选手。今天这个比试场面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让他这个老名厨也是大开眼界。后生可畏, 四个字在今天表现得淋漓尽致。
“要我说,他们一个个都有资格继承我们师傅传承下来的秘籍。”
大师兄开的这个口,让背过身去的朱一行回过身来, 欣喜道:“还是大师兄明察秋毫!”
那是,倘若不是抽中的做面点这道题,抽中的是劈柴等体力活,嘿,他朱一行不信他家孩子能不赢这个比试?说来说去,只能说要是白家的孩子或是龚家的小丫头片子赢了,也是运气而已呗。
老二这么应声够厚脸皮的,白玉堂和袁四通都看不过眼。话说回来,龚老爷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想给他们这些师弟一些面子?
一本秘籍总不能平分给现场四家人吧。如果是这样,他们千里迢迢跑来比试做什么。龚老爷子早这样安排直接说了的话,不枉费他们车徒劳损。
白玉堂和袁四通心里一盘算,道:“大师兄,该是什么结果就是什么结果。一早我们说好了,愿赌服输。”
再怎样,都不能让那个厚脸皮的老二得逞。要论表现,分明老二家的人表现得最差。老四家差再差,还表演过摔面团。老二家那三个孩子,是一个个像木头一样从头站到尾的。
洞察出另外两个师弟心思的朱一行,嘴巴铁青得直哆嗦,差点又想背过身去。
只见龚老爷子是从坐着的椅子上站立起身了。
其他三个师弟,以及现场围观的人群纷纷给他放开空间。
龚老爷子负手走过一个个小选手比赛的桌子前面。从最末的老四家孩子的桌前走起,仔细询问着:“你想做什么面点?”
“我,我本想做个——包子——”摔面团的那孩子好不容易想到自己摔面团是为了什么,努力回答龚老爷子的话,“面团摔一摔,面更柔软些,更有韧性些,做出来的包子面好吃。”
“你包子里打算包什么馅儿?”
“包,包白菜,对了,三鲜包。”
“三鲜包是什么馅?”
龚老爷子问得这般细致,袁四通紧张地望一下自己孩子。
“别紧张,慢慢讲。我又不是阎王地府可怕的东西,最多,只想尝尝你做的包子。”
袁家的孩子露出一丝苦笑。这比阎王地府可怕多了好不好。龚老爷子这个大师兄名厨,他早听自己爷爷说过好多遍了,是行业内有多厉害有多厉害的人物。
“大师兄,你看你把这孩子吓的,把四师弟都给吓着了。”白玉堂和朱一行眯笑着眼说,是发现这袁家的孩子原来是外强内弱,能做出摔面团的事儿却面对龚老爷子变成了哑巴。
龚老爷子回头扫过老二老三一眼,伸出去的手拍一下袁家孩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如果你是真想当厨师,不想学你爷爷去当批发商,记住了,厨师面对的人永远只有食客,包括你自己。”
这话的意味,让袁家两个孩子红了脸,同时是红了眼眶,不觉羞愧,是觉感动,被龚老爷子的话感动的想流泪。龚老爷子不是批评他们,只是告诉他们这条路要怎么走。
袁四通一丝怔呆了的目光望着龚老爷子:大师兄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大师兄呀。
接下来走到了朱家的孩子面前,龚老爷子望着这朱家孩子三张桌子上无一例外,一个成品都没有空空如也的桌面,手指在下巴上捏了又捏。站在他面前的这三孩子,却是十分的直率,干脆地摊手:没做出来就是没有做出来。
当然,他们有理由为什么自己没有完成作品的。
“说说,你们是怎么想做面点的?”龚老爷子问他们三个。
“没怎么想。做面点,我们经常做的。只是到这边来以后,可能还没有适应。”
“这么说,要是有客人到你们店吃饭,你们也这样告诉客人,没有适应呢,所以做不了饭给客人吃,让客人走?”
“如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没有办法了。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
朱一行站在龚老爷子背后吞吞口水,白玉堂和袁四通都转过脸来吃惊地看着他,主要是想着:他教出来的孩子怎么能像他一样的厚脸皮?
“没有,我平常绝对不是这样教他们的!”朱一行赶紧强调。
果不其然,龚老爷子一转身儿,没有骂孩子,而是举起手指起他鼻头:“你这话对师傅的灵位说去,看你跪不跪!”
什么叫做厨师,最专业的厨师,就是好比医生一样没有工具都必须救人,专业厨师是没有米都得想方设法让客人吃饱。
什么厨师水土不服不能做面点了?狗屁不通!
朱一行一张脸红得像猪肝一样。
白玉堂和袁四通捂着嘴窃笑着:这老二是活该!
龚老爷子因为二师弟的事有些生气,呼出两口气平复怒气,才来到了白家孙子面前。
白羽轩两只手是清洗干净了,整整洁洁站在龚爷爷面前等待检查。
说这白家的孩子吧,成绩在全场的选手表现中独树一帜了,领跑他人,但是,到了如今表现如此谦虚谨慎,此等可嘉可奖的态度很难不让裁判再给他加分。龚老爷子摸着下巴想,三个师弟中,这老三最狡诈,可确实最会教孩子。
当然,龚老爷子不知道,白羽轩的小心里头是念着:妹妹都做得比他这个哥哥妙,他哪敢在妹妹的爷爷面前张扬了?
“嗯。”龚老爷子跺一下脚,什么话都没说从白羽轩面前走了过去。
这句嗯,是对现场选手中最大的肯定了。
白玉堂忍不住扬起喜气洋洋的眉梢。
要知道,要让他这位大师兄满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别看龚老爷子平日里算是个和善的老头,可对厨艺这回事儿向来最严格不过。
“恭喜三师兄。”袁四通立马率先对白玉堂道声恭喜。
看着老四拍老三马屁,好像认定了老三的孩子是他们这门派未来的继承人了。朱一行愤愤不平的,回头对着自己两孙子一徒儿直瞪眼:回家收拾你们!
白羽轩隔壁桌是龚俊。对着自家爷爷,龚俊没话可说,耷拉着头羞愧极了。在自己家院子,被其他家孩子打败,他给爷爷和爸爸二叔抹黑脸。
“回头再跟你爸爸好好学习吧。”龚老爷子对大孙子说。
龚俊猛点着头,他肯定会好好继续练习厨艺的,只是:“爷爷,丫丫做的比我好。”
再怎么说,在龚家的地盘里头,身为龚家人就得支持龚家人得胜,这是龚俊的想法。他是比不上小堂妹,没关系,小堂妹可以赢过其他家的孩子。
龚老爷子对于大孙子这话,不用他表态,龚力正已经跑过来给儿子后脑勺又来一巴。
“你胡说什么呢!”
被爸爸说的龚俊仰着头,执拗地道:“明明丫丫比他们强!”
龚力正对儿子的话成哑巴。
小侄女什么表现,全场有目共睹的。
要说最纠结的要数龚老爷子了。主要是龚老爷子知道自己二儿子龚力伟一点都没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思。龚力伟和田爱芳像其他人一样傻着眼呢,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家的小女儿怎么会表现这么好要超过白家孩子了。
带着一批人,走到依次顺序最末那张桌子前面,龚老爷子背着双手看着小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