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宛如瞬间而过。两人几乎同时停下笔,将答题的纸交到了夏明生面前。
夏明生望着这俩孩子那一模一样倔强的脸,脸上一松,露出丝宠溺的微笑,拿出自己带的钢笔当场给他们俩个批改试卷。
龚夏文在旁边看着,越看脑袋越炸。
一下子就改完了两张考卷,不愧是被誉为天才的夏家小叔,当了医生以后仍然是当年的数学考试天才。其他人凑近看那成绩,两张考卷都是勾对的,没有一项错的。应是打了个平手。为此,夏明生评价道:“实秋的解题过程比较草率明朗,雅雅的解题过程比较创新但是较为繁缛。”
夏实秋在心头摸下巴皱眉头:这丫头片子,居然不止做饭行!
龚夏雅也是在心里有些小小的纠结:这熊娃子别说做饭不行,但是刷碗利索,吃起饭来利索,解数学题竟然可以和她不相上下的利索。
只有龚夏文快捂着脸哭了,他这是什么死党兄弟和妹妹,快把他碾压成吊车尾的了。
夏明生不用管这两个天才小朋友,安慰着龚夏文小朋友说:“没事,他们不和你读一个专业。”
夏家小叔这话,岂不是坦白了他龚夏文永远追不上眼前这两人。认清事实也对,龚夏文直点头。
龚老爷子没能冲上咖啡,摘了后院里养的几片荷花叶,放到锅里熬了水放些糖,给孩子们和夏明生喝了解暑。
快要高考了,夏医生叮嘱几位孩子:可别感冒中暑耽误学习考试了。
话说,夏陆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了下面人的汇报,说是朱钧秀撤单了。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他来过我们酒店,有说过可能要在我们酒店做商业谈判,要求我们餐饮部提供特别菜单。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后来又找到其它酒店和大饭馆去了。到了今天,听说他在国家大饭馆那边撤了单。难道是生意谈失败了?”
对于底下人这种报告,夏陆生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想了想:“他生意都没有开始谈,怎么说的失败?”
朱家人的性格他知道,属狼一样的野性,进攻性非常强,绝对不会说还没开始就谈失败,退缩不是朱家人的本性。
只是,朱钧秀敢临时撤了国家大饭馆的单,确实叫人意外。看不上他夏陆生的酒店餐饮其实没什么。他夏陆生自己都承认,他自己的酒店餐饮不是全首都最好的。首都的餐饮业高度竞争到了什么程度,可以叫白日化你死我活来形容。要不然,他酒店里两位重金挖来的厨师长不会说年纪轻轻都觉得熬白了头发。
没法,首都嘛,集齐国内国外美食,天南地北的好东西都有。朱钧秀说想找特殊的菜品,空谈一张纸,最难画,最不容易。全世界的美食都有了,还想找特殊的,上哪儿找?上火星去?
要说朱钧秀这是故意刁难全首都的饭馆,也不是。不如说朱钧秀此次商业谈判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估计一样快熬白了头发。
他夏陆生不可怜朱家人。朱钧秀这回谈的生意胃口太大了,一次性几个亿。他们夏家人看着不贪,太大笔了,受累。
“总裁,要不要派人去了解下他是打算不谈了,还是另找饭馆了?”
肯定是另找饭馆了。不说他夏陆生对此有没有好奇心,全首都有点儿情报网的人都想知道朱钧秀找哪家饭馆去了,一定是的。
“你找人盯着他能盯到吗?他给你跟踪?”夏陆生说下属。
商业谈判本就是非常机密。哪怕朱钧秀当初决定在他的酒店里吃饭,那也肯定是酒店里的人,除了他朱钧秀的人,都得排除在外,相距甚远。
为此,下面的人说:“我是听说,大饭馆那边的人派人去打听了。”
都被撤单了,能不赶紧调查是哪个对手抢的单吗?否则,等着下一次再被人临时抢单?亏大了。
夏陆生听出下属的意思了:“大饭馆那边打听到什么消息?”
“说是不敢确定。好像朱钧秀那边的人没有故意隐瞒,都发出邀请函了,说是去什么明雅居。没听说过,首都里有个叫明雅居的饭馆吗?”
夏陆生的钢笔于是落到了桌面上,砰的声。如果他没有记错,前几天晚上,他儿子还说道,说龚家那个小姑娘和龚家爷爷开了家叫做明雅居的小店,他儿子吃了那里的金华火腿念念不忘,害他太太都流了一口水直说儿子不厚道不叫她一起去吃。
这——是同一个明雅居?
要在明雅居订餐,有规矩,要提前预约三天,把预约吃的餐单夹在龚老爷子让孙女龚夏雅挂在门口的一个小本子上。拿到订单的龚老爷子会尽量安排。如果接单后觉得不妥,会第一时间联系单主让撤单。换句话说,老爷子不谈钱,只看自己和孙女的心情做菜不做菜。
这是朱钧秀暗中摸了好久明雅居主子的脾气,再敢最终下单。也就是说,他在明雅居外头暗中窥探有半个多月了。
以他的身份,做这种偷偷摸摸如偷鸡摸狗的事儿,实在难以对外启齿不说,而且这种活给下面的人去做完全可以的,何必亲自去干。但是,他对此乐此不彼。后来他的随身秘书观察出来了,他喜欢上了明雅居里头的食物飘香。
只是想去明雅居里头吃一次不容易。龚老爷子不爱钱,彻底击中了只有钱的朱钧秀的软肋。好在上次削个苹果不小心受伤让他获得了一次进入的机会,让他更是下定决心一定得进去。
至于他从哪儿开始知道明雅居的?可能需要追溯到当年吃林家的寿宴得知了龚家人,得知了不出山的龚老爷子,得知了那个做九十九碗长寿面惊为天人的小姑娘居然是龚老爷子的传人。后来每逢吃东西时总会想到这个龚家祖孙俩。他作为有钱人各种美食吃得多了,对美食更是挑剔到无以形容。今天他要宴请的这位商业谈判对象和他一样,吃得太好都快成厌食了。
知道龚老爷子脾气怪,他给龚老爷子下的订单当然更要精心设计,绝不能让龚老爷子一看撤了他的单。
所以,当龚老爷子那天发现他写的那张预约餐单时,摸了老半天胡须,后来回去对孙女说:“雅雅,这次,你来当主厨。”
龚夏雅一听,赶紧看看爷爷叫她第一次当主厨是要做什么菜。
餐单上写着:一切从简,三个菜一个汤,两人,吃饱即可。
三个菜一个汤,两人,吃饱?几个字眼,龚夏雅恍然大悟:熊娃子!
肯定是又犯了厌食症的熊娃子来觅食了。否则干嘛要三个菜一个汤,超出两人的分量了,说明肚子很饿想吃,可是吃不下,所以只敢要求吃饱了,能吃得下才能吃饱嘛。
“你给他们简单做做。拿我们这里有的材料给他们做就行了。”龚老爷子也是一样这么认为的,和孙女说。反正他老爷子都不怕什么人来吃,外国首相都吃过他做的菜,有什么可怕的。
龚夏雅听着爷爷的话点头,摸一摸发辫先去学习了。
第29章
馋嘴, 最馋的时候,可以跑断两条腿。所以说,民以食为天。
阿拉伯贵族的萨费尔先生算是个老北平通了, 这个外国友人曾经在首都住了多年,见证了这个国家物资短缺人民肚子吃不饱的时期。那时, 他和国人一块在街头端着碗豆汁儿能喝得满头大汗十分尽兴。如今,他尝着四处都有卖的豆汁儿,感觉不到以前那种甜味儿。说起来,豆汁儿这东西从来不甜, 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道不清说不明白。眼瞅着这个国家的人民逐渐物资丰富,不会缺衣少食了,他有种再也找不到以前那种美食的感觉, 想找, 但不知道到哪里去找。
老字号,没变过,去吃的时候,滋味变了。
从机场下飞机,坐在轿车上, 望着沿路的马路风景,似曾相识, 好似未变。萨费尔的大胡子脸上浮现出的是茫然。这次,他带了王子的皇室基金,将近几千万启动资金后续几个亿的投资要来这个开放了的国家进行投资。这个世界都说,这个国家现在开始遍地是黄金, 随便投资都能收益。可是,王子的钱,哪里能乱投。
寻寻觅觅, 这不,挑中了三家风投公司推荐的项目。一个是在圈内素有狼王之称的风投达人朱钧秀。这个人,性格太狼,说实话,朱钧秀带着人赚钱可以,可是,也叫投资人很担心他太过激进的狼性是否带来错眼。朱钧秀的性格可以说与他萨费尔不太融洽。
另外两家,一家齐家办的利达投资,作风较为四平八稳,可是太过平了,未来利润可能达不到王子和皇室的高期待。再有一家姓韦的,有些叫人捉摸不透,一会儿积极一会儿后退,感觉是诱敌深入,可是据说这家姓韦的项目都非常好,投资的人收益都非常不错。
现在他是坐在齐家派人来接他去酒店的车内。朱钧秀的电话他始终留着。韦家估计在学姜太公钓鱼,等他主动上钩。这个前提是,齐家和朱钧秀接触他后失败。
“我们董事长说了,说请萨费尔先生去登长城,赏秋叶。想在哪吃饭,萨费尔先生尽管提。”
长城,他爬过好多趟了。不去长城非好汉。可是,去长城那边没有什么好东西吃。真正美味的,隐藏的这个国家以前的皇家宫廷美食,全是在城内。对这点萨费尔是非常清楚的。让他去登长城,莫非想弄到他肚子饿了,到时候东西不好吃都变好吃。可是这种体力消耗的饿,是解不了他对老北平过往美食的馋嘴。
眼见着坐在后座的外国宾客不吱声,开口邀请的齐家工作人员马上知道他们的方向错了。这个外国人不喜欢爬长城。
车开到了酒店,齐家的人毕恭毕敬目送萨费尔入住酒店,接着立马打电话汇报齐家董事长:出师不利,外国人不买账。
齐家不会头大,因为在萨费尔这里碰了钉子的人不止他们齐家。据说朱钧秀都脑袋疼到拿刀自残。韦家被逼迫到干脆学钓鱼。他们齐家算是英勇的了,英勇不用怕失败。
接到消息说萨费尔拒绝了齐家人的邀约,朱钧秀眉毛一扬,果然如此,指挥秘书道:“把邀请函送去酒店,让萨费尔亲收。用中文,他懂中文。告诉他,三菜一汤管饭饱。”
秘书一滴汗落下来:“朱先生,管饭饱?”
老外也喜欢吃国内的白米饭,这大概是一般人想不到的吧。当然前提条件是,白米饭好吃,菜可以下饭。这反而是最不容易办到的。
“他会来的。”朱钧秀信心十足,“到时候你弄辆车把他直接送到明雅居。”
到了下午,这几天下过雨后空气十分清新。龚夏雅到后院的农地里摘了些蔬菜,甩一甩叶子上的露珠,收回到厨房里浸泡清洗。是差不多需要准备今晚客人的菜肴了。客人订的用餐时间是七点钟。她和爷爷可以先提前吃晚饭。
把新摘的菠菜叶子分为两份,一份留给晚上的客人,一份自留做今晚的菜。她和爷爷吃两个菜足够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吃的也不多,菜弄多了浪费,于是要掂量着份量。
菠菜要做实属简单,一大锅水煮沸了,把菠菜放下去一过水,捞起,半生而脆,浇上麻油,加点芝麻酱,香气怡人。如果想做复杂一点,把菠菜搞成泥像大力水手那样,估计外国人比较喜欢。不过,龚夏雅更偏向于做成上汤。同样煮成半熟的菠菜,投入一些肉末,加点芡粉调和,添加醋,醋是有点酸溜溜的感觉,提升胃口。反正,风味有点奇怪,但是,吃了还想吃。
今晚给客人准备的菠菜,既然说了从简,那定是从简了,不会搞成奇怪的风味。于是,奇怪风味的自己品尝好了。
小孙女自己做菜,有时候会搞出一些奇怪的菜来,龚老爷子都是十分宽容的。因为一个厨师,最重要的是传承和创新并进。世界上所有的美食菜品都是人创作出来,从零到有的。没有了创新,哪里来更多更美味的美食。
晚上,祖孙俩吃着菠菜上汤,加上一盘豆荚腊肉,一碗紫菜蛋羹,一碗米饭入肚,七分饱刚刚好。店里养的肥猫叫肥喵过来跟着喝上一口菠菜汤,酸酸的气味让肥喵不停地拿猫爪子擦自己的胡须和嘴巴。
“教你不要吃你偏要吃,这下可以了吧。”龚老爷子乐着对猫猫说。
肥喵不理老头子,走去龚夏雅脚边蹭蹭,都知道这个小美女负责给它提供美味猫食的。龚夏雅早就准备好了小鱼儿,搅拌米饭后给猫吃。
龚老爷子趁这个时候帮孙女擦擦桌子椅子,客人是要来了。
傍晚到了,夏天的夜晚来得比较迟。七点钟,天边艳丽的彩霞尚未褪尽。亮起的霓虹灯与霞光相映,仿佛一幅红灯酒绿的广告油画一般。
轿车驶入到老北平这个偏僻远离市中心的角落时,宛如是与世隔绝了。至少,坐在车上的萨费尔一刻心头上是这么一种触动。
“请下车,到了。”朱钧秀的秘书给他打开车门。
萨费尔带着自己的随行工作人员下车。秘书对他传话:“等会儿店里只有萨费尔先生可以进入。其他人免进。当然,我们这边的人也一样。只有朱钧秀先生进去吃饭。”
“为什么?”萨费尔问。
对对方这个问法,秘书给他指了指前面的明雅居。
一眼,萨费尔明白是为什么了。那是多么小的一家店,小到几乎很难用肉眼看清楚的样子。
朱钧秀屹立在门口,富贵的手工西装整整齐齐,与店门口那盏摇曳的黄色的小灯泡配搭,有种奇妙的融合感。
颇感稀奇的萨费尔走过去,没人不喜欢猎奇,可猎奇猎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出乎他意料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声,龚老爷子走来给顾客开门营业。今晚暂时只有他们这桌顾客。门打开,见两个穿着十分富贵的男人,龚老爷子处惊不乱,道:“请进吧。”
两人随之让随行人员在店外等着,自己进入了店内。
上次来过,朱钧秀驾轻就熟,带领萨费尔在餐桌上就坐,不需龚老爷子领路。萨费尔全程有种如同红楼梦里刘姥姥初次赏大观园一样,环顾四周,眼呈惊讶色。
虽说设施简陋,可尽显古朴淳朴民风。桌子,柜台,椅子,每一张都是手工精细打磨,表面涂的清漆,露出木头纹路本色。不wedfrtyukk;需要精雕细琢的纹样,却自露自然之美,自然的东西看得久了自然是变得愈发耐看,耐人寻味。
坐下来,座下的椅子十分结实,能真实感受到这个国家大自然的野味。萨费尔的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这家店的食物了。有种直觉告诉他,他似乎是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厨房里,传来切剁、炒菜、下油等声音。
龚老爷子拎着把水壶过来,给两位客人,道:“请自便。筷子有,餐纸有。”
小店虽简陋,可以提供的还是会尽量满足客人的自然需求。
朱钧秀点着头,和龚老爷子那双眼似乎是不经意地对了下。龚老爷子俨然对于客人是他一点都不感觉惊奇。上回他走的时候,回望这店里的眼神,龚老爷子都收在眼底,心知这人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