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朝慕容野行了一大礼,鲁国其余官员纷纷朝他行了一大礼。
“多谢卫太子,请替臣向卫公道别。”
“鲁国不幸,出了这等弑君之人,公子嘉不幸,没死在开疆拓土路上,反而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唉。”
说完,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拱手行礼:“臣等,离去了。”
时月一直盯着囚笼里李燕玉的身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居然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
而且,她一个常年住在濮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是什么时候和季肥勾搭上的?
“等等。”
慕容野叫住了他们。
“季大人卫国无权处置,她——”慕容野指着李燕玉。
李燕玉缓缓抬起头,看着远处表情冷酷的男人——摇摇头不敢置信,报应吧,是报应吧?
赤金端来烧得通红的炭盆,里面有一根烧得通红的铁烙,顶端是一个“恶”字。
“使团急着要走,便用它替了黥刑罢。”慕容野将铁烙在炭火里搅了搅,火星四溅。
“不要……不要……”李燕玉直到铁烙逼近才开始害怕起来。
赤金一步步前进,她连连后退,可人在囚笼里,能退到哪里去?
“不要——!你们杀了我,杀了我!”
卫国侍卫将她从囚车里押出来,按住她的头。
赤金举起铁烙印要往她脸上印去——
“停。”慕容野忽然出声。
时月忍不住望向他——什么情况,这哥可别这个时候觉醒了原有的舔狗之魂啊!
他要是敢觉醒,时月就敢挺着肚子,当场弑君!
慕容野阔步朝她走去,李燕玉心中燃起一丝丝希望,漂亮的脸蛋上带着一种凄楚的美丽。
“不要,你放过我吧……”李燕玉苦苦哀求着。
滚烫的烙铁印下去,她的脸就毁了!
她不要,她不要!
慕容野没什么情绪地扫了她一眼,亲手举起了烙铁——
“啊————”
李燕玉凄厉的声音响彻濮阳城的天空。
“叛国者,恨不能亲手诛杀。”
慕容野冷冷道,扔下东西转身走了。
烙铁烫在她秀气的脸庞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李燕玉痛得大叫。
与那惨痛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的肌肤依旧白嫩,而被烙铁烫过的地方是那么丑陋,那么可怖。
焦糊味随着风飘过来,令时月想起了那晚做的梦——对慕容野女儿施加炮烙之刑的李燕玉。
时月忽然觉得这味道很恶心,弯下腰干呕个不停。
好久没犯过的孕吐症状卷土重来,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凶。
.
一直到当天晚上,时月都吐个不停。
饭也没吃,看什么都没胃口,连闻都闻不得,更不能摆在她眼前。
慕容野拍着她的后背∶“怎么忽然这般严重?”
“你,说,呢!”时月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又呕个不行。
感觉要把心肝肺都吐出来了。
“不行不行,我出去,我不能看见你。”时月捂着胸口要出去。
一看到慕容野就会想起下午的事,然后更恶心了。
时月一只手扶着门,心里盘算着能不能今年先别见他了,要不多闹心呐?
赤金的大脑袋忽然从外面探进来,和时月打了个照面。
“呃!”时月被他吓得直打嗝。
“您怎么了?”赤金担忧地问道。
“没事……呃!没事……”时月扶着墙想出去∶“你进去吧。”
“那您慢走,殿下——”赤金走向里面,声音由近而远∶“殿下,孙老来了。”
时月听到了,在心里嘀咕,孙老是谁?
她没走出去多远,好奇地回头一看,居然看到了孙子敬!
孙子敬扶着一个老人家,身后孙氏商社的人抬着大箱小箱,鱼贯入殿。
诶?
难道上次和慕容野说的,入股商社的事他这么快就去办啦?
时月心说他还挺听话!忍着孕吐的欲.望又挪回去,她对孙氏商社非常感兴趣。
太子的书房中,孙氏家主正在汇报这一趟所得。
说来奇怪,太子以前从不让他们进宫的。
这次特意吩咐,要家主亲自进宫。
计数的木牌一枚枚放在太子案头,每一个都代表了一种收入。
“尽数在这了,请殿下点收。”
“嗯。”慕容野拈起一枚,余光看见李时月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错。”他将这些递还孙家人,取出一串钥匙抛过去∶“入库。”
“是。”
孙子敬扶着祖父,手里抓着木牌和钥匙,指挥家人把这些金银珠宝一箱箱抬出去。
时月终于迟钝的感觉到不对。
在他们离开后,她问慕容野∶“孙氏商社……跟你什么关系?”
两人隔着一道门,慕容野心情愉悦,想起她那天踌躇满志地出主意,要他蚕食自家生意的样子。
“嗯……”
“是孤的产业。”
“……”
时月裂开了。
那她之前给慕容野出主意时,他搁那叭叭半天以农为本?
还以为这是个多正经的人呢?
敢情……全是在演戏!
这个恶毒的男人!
“你之前干嘛骗我?”时月悲愤。
“何时骗你?”慕容野不紧不慢说∶“孤说过,不是很缺钱。”
时月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觉得当时美滋滋给他出主意的自己,是真蠢啊真蠢。
慕容野看她懊恼生气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
时月仇富的鲜血直冲脑子,掉头就走。
“回来。”慕容野轻飘飘的说。
时月会听他的才怪!结果人家说∶“分你一点。”比了指甲盖那么大点。
时月倒是想有点骨气,奈何她一贫如洗,当时就拐了回来!
“看我干嘛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身为太子,不能说话不算话……”
第33章 033
河下村最近有个大新闻, 村里那个成天捣鼓死人的惊, 突然被贵人赏识,一下飞黄腾达了!
他媳妇九娘正在和妯娌们做针线活, 笑得合不拢嘴:“什么赏识啊,没有的事儿, 成日去城里老爷那, 回来累得起都起不来,田里的活全得我自个儿来!”
她手上边忙, 边美滋滋叹气:“妾倒是心疼自家爷们,盼着他像大哥二哥一样, 离家又近, 活儿还轻省。”
两个嫂子听得脸都绿了:“九娘这话说的,倒像在说家里另外两个爷们不争气似的。”
惊的家族世代是屠户,两个哥哥也不例外,只有惊不务正业,成天鼓捣死人。
鼓捣死人哪有做屠户有前程,以前他在司寇府挂了个令史职,但一年到头只领着非常微薄的粮俸,还要九娘给人做活贴补家用。
因为这个, 没少被家中兄弟嫂子们嘲笑、挤兑。
“哪有的事!怪九娘嘴笨,让嫂子误会了。”九娘拍拍两人的肩, 不经意露出笸箩里的绸子。
惊的嫂子们眼睛都直了, 那可是贵人们穿的绸子啊, 惊这回真的发达了!
“不说了不说了, 惊一会还得进城,妾得回去给他造饭了!”九娘抱起笸箩就走。
院子里,几家的小孩在玩,一个小男孩坐在高处给兄弟姐妹们指点江山:“我爹可厉害了,他去过宫里,见过君上呢!”
“哇——”四五个小豆丁惊叹:“宫里什么样啊?你快跟我们说说!”
“宫里啊……宫里就……”小男孩想了半天,他爹好像没说过宫里长什么样。
“宫里就像天上一样!有仙女,有神仙!”
九娘跨出门就听见儿子说的这么一句,骂道:“哎哟,你这臭小子,刚给你裁的衣裳立马就给老娘弄脏了!”
“婶婶!”小孩子们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婶婶!我阿叔呢?阿叔睡醒了吗?”
“阿叔给我们讲宫里的故事!”
“哎,乖,都乖。”九娘摸摸他们的头:“你们阿叔一会要进城,没空给你们讲故事。”
“啊……”小崽子们顿时失望了。
“不过婶婶一会蒸鸡蛋,你们都来家吃鸡蛋,好不好?”
“好!”
九娘牵起儿子的手,对几个小孩挥挥手:“一会来啊。”
小孩儿们顿时就高兴了,九娘拉着儿子小水:“臭小子,在外面吹什么?你爹不让你在外面吹牛。”
“娘不也吹牛了吗?”小水仰头,母子两个相视一笑。
“臭小子!”九娘嗔骂道:“一会不许抢他们鸡蛋,”她低下头在儿子耳边悄悄说:“娘舂了些麦子,给你爷俩捏馒头吃。”
“真的!”小男孩眼前一亮。
惊得了赏赐后,先买了一头小牛犊,九娘跟别人捉了几只母鸡,原本一贫如洗的三口之家,顿时成了人人艳羡的家庭。
早起一顿忙碌以后,九娘给惊换上新裁的衣裳:“你成天在贵人们面前行走,不穿好点怎么行?”
他们住的草屋还没来得及重盖,古老的茅草屋经常渗水,遇到下雨真是苦不堪言。
哪怕这样,九娘还是花钱裁了一块绸子,给丈夫做衣裳,剩下一点边角给儿子做了个短衫。
惊寡言少语,应:“嗯。”
想起最近村里的风言风语,他对九娘说:“殿下要在司寇府加一门仵作,聘我去任。”
上次李姑娘让他去贵人们面前崭露头角,惊已是十分满足,这些日子时月又让他拜入牛老太医门下,同他好好学习医术。
惊不解,他成日与死人打交道,与救人性命的医术八竿子打不着才对。
可时月说了,医术救人,仵作也能救人,两个都是对人的身体极度熟悉的行业,彼此交流意见,才能有助于两个行业一起发展。
所以,他最近正跟着牛老太医学习。
九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只当家里又有买牛的钱了:“那太好了。”
“我们可能会搬进城。”惊补充说。
“进城?真的?”九娘后知后觉地瞪大眼,她一辈子长在村里,嫁在村里,濮阳城去过几次,却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进城住!
她猛地抱住惊:“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惊拍拍她的背:“我会让你们母子两个过得更好的。”
“嗯!”九娘用力点头,忽然看到了儿子在门边探头探脑,夫妻俩顿时尴尬地分开。
小水举着烧火棍:“娘,水开了!”
惊背上妻子准备的干粮,说:“我先去四叔那拉泥。”
“嗯,早些回来!”九娘拉着儿子,目送他走向村子另一端。
惊是去拉塘泥的,时月在听说他们村挨着一个大池塘以后,提出想要一些塘泥,还要一些黏性好的黄土。
这两个东西遍地都是,惊找人挖了两大车,已经按要求晾干,今天要拉进城了。
.
时光荏苒,时月在太子宫住五天了。
太子宫没什么不好,屋子大,伺候的人多,唯独不太顺心的,是一天得见慕容野好几回。
这一天解决完人生大事以后,时月嫌弃地走出来,不停地洗手。
——穿越,必须要面对的,就是那些屙臭之物的处置方式。
很显然,这个时代的处置方式,它……基本就是靠山往山里倒,靠水往水里倒,农家还得攒起来,做肥料。
宫里还好,集中拉到宫外去解决,不咋影响空气。
宫外……时月觉得有必要建设一下一整套城市排污系统,从采污、处理、排出、利用四合一。
事实上,早在濮阳建城的时候,城里就预留了许多暗沟,用来排水,时月准备照这些暗沟,再铺设一套完整的地下管道。
但是很显然——这事儿现在就是天方夜谭。
受时代限制,别说排污了,连个不漏水的管道都莫得。
……
“再等它慢慢变干,就可以长久保存啦。”
时月站在桌子后面,给一群伙夫讲酵母的保存。
这些是从每个军营抽调上来的伙头兵,随着石磨和酵母的推广,几支驻军的主食开始改成更易携带和保存的干粮,军中纷纷把伙头兵派出来学习。
但是存在坛子里的湿酵母不好携带,万一打碎了重新养还得十天。
所以时月在教他们如何把酵母风干保存,又不会丧失活性。
伙头兵们听得迷迷糊糊,他们不懂原理,只能死记硬背,有不少已经絮絮叨叨开始默背了。
“不用背,”时月吩咐人抬进一张张桌子,上面各准备了一份原材料。
“跟着先生做,边做边记。”时月说道,但她可不会浪费时间教他们,前几天新砌的砖窑好了,她得去那里瞧瞧。
时月朝门外道:“银杏呀?”
“哎!”随着一声脆生生的应答,银杏和厨娘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