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下了指令,在看一眼坑里模模糊糊的人影。
善恶有报,终于也轮到你了!
小竹冷哼了一声,随即离去。
“是。”其余的黑衣人照令办事,忽然愁了起来——这没锹没铲的,拿什么刨土?
“笨呐?手里的刀剑是干什么用的?”
时月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刚想问怎么办,坑壁的一大波土就倒了下来!
“小心!”墨子期迅速将她护在身下,用背抗住了这些土块!
时月在他怀里轻轻发抖∶“墨……墨先生?”
“月见……没事,我没事。”
“只要先生在,你就不会有事!”
墨子期向她保证道,提起瘫软的左手,想去解右臂上的飞爪机关。
可是左手刚脱过臼,原本就没有力气。
他提了半天也无济于事。
时月不知道他窸窸窣窣在努力什么,刚冒出头,又叫他一压∶“小心!”
铺天盖地的土块,又尽数砸在了墨子期背上。
他用脊背为时月和孩子留出一点点狭窄的空间。
时月伸手将他背上的土块拂掉∶“墨先生,你听我说……将这些土踩实,我们悄悄踩着它,一步步上去!”
以前看电视剧男女主活埋的场景,时月总觉得很不科学,手脚没有绑住的前提下,凭什么不能把土踩实,然后借力爬出来!?
墨子期虚弱地笑了笑∶“好,听月见的。”
这心酸的口气。
时月很想说你的月见早不知去哪里了,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口。
“月见……你是不是一直在怪先生,将你逐出师门?”
墨子期原不想旧事重提,原想她现在已经有了夫君和孩子。
原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
那一点点私心,一点点自己也骗不了自己的自私,令他听说时月定亲以后,千里迢迢跑来卫国。
想看她一眼,知道她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定亲了,不是从前那个小子。
她有孕了,是卫太子的。
她好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时月不是原主,根本不知道墨子期在说啥……她纠结了半天,八卦道∶“为什么逐出师门?”
原谅她,好奇心害死猫。
“这坑这么大,咱们要填到什么时候?”黑衣人挖了十几下以后,当时就觉得不对了。
坑壁挖塌了,他们不就更接近地面了吗?
如果一路挖下去,还没等把人活埋死,他们已经能跳出来了!
“烧,还是得烧!”
“她不是不让烧吗?”
“废话,光填土埋不死他们,听我的,烧!”
三人商量了一下,认为还是放火比较好,虽然有被发现的危险,但效率更高啊!
熏也能把人熏死啊!
于是,三个黑衣人就各自找柴火去了。
时月听到了黑衣人的商议,急忙说∶“他们走了,墨先生我们有办法出去吗?”
墨子期的左手实在受不住了,他虚弱地说∶“你解开我的衣裳,右手上有飞爪钩……”
这是用来攀城墙的,只要附近有高的建筑或者树木,就能在千军万马中凌空飞起!——进而顺利逃离。
是墨门弟子用来紧急保命的机关。
时月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太厉害了。”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墨子期的肩膀,沿着右肩往下,果然摸到了一处凸起。
事态紧急,时月也顾不上许多了,拽开墨子期的衣襟往里掏——
“月见……?”墨子期低呼了一声,半个赤.裸的肩膀已经暴露在空气中。
时月一愣,迅速把他衣服挂上∶“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把他宽大的袖子撸起来——就当她刚才脑子瓦特了吧,怎么会想到脱人衣服呢,太丢人了!
墨子期任由时月将他的袖子挽得老高,低低笑了几声∶
“如果是月见的话,先生可以。”
时月∶“……”可以你妹,我不可以。
我是家里有狗的人,要守妇道。
这么宽大的袖子,简直是反人类设计。
时月一狠心,把它罩在墨子期头上∶“它老掉!”
然后顺利摸到了他手臂上的飞爪钩——一个弹性发射的东西,一枚钩子,还有卷起来的牛筋绳。
“这个,怎么用啊?”
时月问,墨子期从袖子底下探出头∶“有一个拨动的地方,瞄准目标——”
袖子又落了下来,罩在它上面。
“……”时月抿唇∶“你们平时都不用它吗?”
墨门弟子平时确实都不用它!
毕竟不是天天需要爬城墙嘛。
墨子期张开手∶“脱了吧。”
时月∶“……”
最终是进化到这一步了吗,不扒他衣裳,自救不了了是吗?
她果断扒了墨子期半边衣裳!
衣裳下他的身材,意外的精壮有力。
……之前看他文文弱弱,没想到是个脱衣有肉的。
墨子期将累赘的衣裳在腰上盘了一圈,瞄准洞口那根树枝。
“不行,距离太远。”他摇头。
“那怎么办?”时月问。
“等他们回来就要点火了。”
墨子期想了想,按住时月的背∶“听先生说。”
“你站在先生肩上,将飞爪钩到树,然后你先出去。”
“我??”时月失声。
他们一个个怎么都喜欢为难孕妇呢?
“月见,先生小时候教你用过的,相信自己。”墨子期看着她的双眼,严肃道。
“……”可那是李时月学的呀。
关她什么事呢?
时月哭丧着脸∶“要是射偏了怎么办啊?”
“只有一次机会,来!”墨子期让她解下他胳膊上的武装。
“左手腕上的也戴上,那是袖箭。”
时月边摸索着开口,边嘀咕∶“你们墨家弟子身上怎么什么都有?”
墨子期一愣,忽然想起二人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先生以前,迫不得已过。”
“啊?”
“哒”一声,墨子期右臂上的飞爪钩被解了下来。
“先生……后悔了。”墨子期口气中多了一丝失落。
若非当年,他对小姑娘天真的话,动了不可说的情愫,二人也不会分开。
若是没有那次的分开,今日是不是就不用看着她,嫁给别人?
墨子期不知道,也不敢想那个如果。
“后悔什么?”时月压根不知道二人的往事,她将飞爪钩系在手上,突然发觉这东西好重啊!
她的小细胳膊,抬都抬不起来!
“没什么。”墨子期回过神,用右手帮她调整。
“怎么瘦成这样?他没有好好对你?”
时月“嗯?”了一声∶“不是,是我好像怎么吃都不胖。”
吃不胖这个体质,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
可是怀孕了还吃不胖问题就有点大了,时月现在每天吃六顿,还是阻挡不了自己越来越瘦。
墨子期语含担心∶“请大夫看过吗?”
“他说没什么事,球球很健康。”时月道。
慕容野通晓岐黄,医术比牛老太医也不虚,时月有个不舒服都是他在管。
虽然不知道他堂堂一个太子,是咋会这门手艺的,但是不得不说,这是时月仅有的几个,欣赏他的地方。
“嗯。”墨子期沉闷地应了一声。
摸索着时月的左手,感觉袖箭也装好了。
他蹲下身子∶“来,踩到先生肩上。”
救命要紧,时月提起裙子,轻轻踩在他肩上∶“可以吗?”
“上来!”墨子期一沉气,感觉背上多了抹轻飘飘的重量。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训诫道,像从前教她用各种墨械。
“嗯。”时月扶着潮湿的内壁,感觉视线在慢慢拔高。
近了,离洞口越来越近了。
墨子期受伤的左手疼得一跳一跳的,腿上全是粗砺石块划出来的伤——
其实他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月见。”
“啊?”时月应道。
“如果……让先生再选一次。”
“这次先生,想同你一起离开师门。”
墨子期喃喃道。
“你说什么?”时月听不清。
远处忽然多了几个人影,是那几个找柴火的人∶“他们要跑!”
“看准,左手!”
墨子期一急,恨不得将她护在身后,叫她一辈子平平安安,永远不要经历这种危险。
可是现在他无能为力在坑底,只能稳住时月的身子,让她一个人面对穷凶极恶的杀手。
时月瞳孔一缩,举起左手∶“咻!”
第一次使用,准头果然很差,这一箭没有打到任何一个杀手。
“正愁怎么杀了你们,自己爬上来了!”
其中一个握紧大刀,刀风烈烈,朝时月的脖子横劈过来!
她原本就在坑口冒了个头,吓得一缩!
墨子期低吼∶“专注!月见,你只能信自己!”
“信……信什么啊!”时月差点崩溃。
她一个长在红.旗下,活了二十几年最严重争执就是和楼下小卖部老板吵冰棍为什么多卖她五毛的人。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啊啊!
“拿命来!”
三个黑衣人齐齐朝她劈砍,大有让她当场归西的意思。
时月一闭眼,豁出去了!
“咻咻咻!”
三枚袖箭划破空气,黑衣人的刀锋堪堪落在她头顶三寸!
不动了。
“呃……”
随后,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倒地声。
安静了,四周安静了。
时月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居然真的做到了。
墨子期听到了,又马不停蹄指挥道∶“右手,朝着最粗壮的树枝。”
“别看我,看上面!”
“用望山瞄准——打出去!”
时月瞄准那个黑糊糊的树枝影子,扣动扳机∶“!”
她只觉右手一紧,一股强力将她一下拽出了土坑——
“!”
救命,她要怎么落地啊!
时月像人猿泰山一样被荡出去了一圈,又狠狠荡回来。
在心里疯狂尖叫——难怪李时月不认你这个师傅,哪有教人东西教一半的!?
她快抓不住了……
时月那双小细胳膊,压根支撑不住多久,她想喊人来救,又怕引来的是杀手。
只能眼睁睁,眼睁睁感觉自己不停下滑,手心被磨烂出血。
该死的小竹……
不,小竹,怎么可能只有小竹一个。
李燕玉,没准小竹背后是李燕玉,果然啊果然,女主就是女主!
大杀四方的她,怎么可能会摔在一个小小的公子嘉案上。
时月拼命克制自己不要尖叫,绝望充斥了心头。
孩子……
她摔下去没什么,这个多灾多难的宝宝,要怎么保得住?
“呃……”
时月闷哼一声,再也没力气抓住牛筋绳。
整个人从几米高,掉了下去!
第61章 061(二更)
“啊————”
树林里回荡着时月的惨叫。
接着, 一只圆滚滚的西瓜从半空中掉落在地上。
瓜瓤四溅!
翠绿的皮, 红通通、水分特别饱满的瓜瓤,在地面炸开!
时月小脚一蹬, 猛地从睡梦中醒来。
“不要啊!”
那么熟的瓜,为什么要砸了呢呜呜?
咦?
她环顾四周——是她和慕容野睡觉的寝殿。
“!”时月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掀开被子查看。
圆滚滚的肚子还在, 她的孩子没事!
“啊……”时月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脱力往后一躺。
终于想起来她当时掉下来以后,似乎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树林里太暗, 时月凭他身上的味道闻出了是慕容野,嚎了一句∶“你再不来就丧偶了知道吗!”
然后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想来是太子近卫和墨门弟子搞定了那帮杀手, 来救他们了。
活着的感觉真好。
已经死过一次的时月, 分外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 这也是她后来逐渐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原因。
于她而言,面对所有人都像隔了一层, 毕竟她心知肚明这些都是书里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