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时月停下动作,手心覆在胎动的地方,又被轻轻踢了一下。
肚子里的宝宝仿佛和她心有灵犀。
她忍不住笑出声,刚才的恶劣心情也一扫而空,这种感觉太神奇了。
“叩叩”,殿门被叩响。
银杏探出头∶“您醒啦?”
“啊?”时月嘴角那抹温柔的笑还没落下,银杏看她开心,也不自觉被感染了。
“殿下派人请了夫人进宫,这会儿都快到啦。”
“奴婢快给您收拾一下吧!”
林氏来了?
时月眼前一亮∶“大姐姐呢?也来吗?”
“大姑娘也来呢,还有二公子,除了大公子不在呀,都来了,您快起来!”
银杏打开门,宫女们鱼贯而入,纷纷伺候起她们姑娘梳洗。
时月有些日子没见过林氏了,心情美好地坐起身让宫女们伺候∶“挑个喜庆点的颜色,就那条浅紫的吧……”
.
最近,惊家隔壁的院子,搬来了一户人家。
九娘正在院子里晾衣裳,与儿子闲话∶“听说,是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女儿呢。”
小水蹲在地上戳蚂蚁玩儿∶“那她的女儿也太多了!”
“诶?”
九娘经儿子这么一说才发现不对劲,全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足足有五个!
哪怕一年生一个,也不会年纪都一般大呀。
九娘起了疑心。
惊分的院子在濮阳城的中城,附近住的都是朝中小吏。
过了几天,九娘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去井边洗衣裳。
有妇人见她来,低声问∶“你夜里没听见动静啊?”
“什么动静?”九娘不解。
“那家子白天紧闭大门,夜晚在门口挂一盏粉灯。”
“九娘,你不会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吧?”相好的妇人好意提醒她。
九娘一愣,她是真不懂。
连城里人三日洗一次澡的规矩,都在慢慢习惯呢。
一同洗衣裳的妇人们支支吾吾不肯说,九娘心里愈发疑惑了。
洗完衣服,她挑着一担清水回家,偶然间路过隔壁的院子。
透过半掩着的院门,她看见一个只穿着粉色肚兜的姑娘打着哈欠,将院里的粉红灯笼收起来。
天还未大亮,半昏半暗之间,九娘看见那个姑娘雪白雪白的皮肉,和一扭一扭的腰肢。
顿时明白井边的妇人为什么支支吾吾了,敢情这是个暗门子啊!
九娘气坏了,挑着水踢开了自家的门。
小水刚睡醒,一蹦一跳∶“娘,我去找隔壁的小虎玩儿!”
“不许去!”九娘十分生气,把水桶和洗好的衣裳放下来,锁住院门。
“儿子,帮娘把衣裳晾了,娘有话跟你爹说!”
“啊……”小水苦着脸,老实去搬凳子晾衣裳了。
惊还在睡觉,九娘上前将他摇醒∶“孩他爹?孩他爹?”
“嗯?”惊迷迷糊糊醒来,九娘对他说:“你知道咱家隔壁搬来了什么人吗?”
“那是个暗门子!”
所谓暗门子,就是暗娼,表面上和寻常人家没什么区别,背地里却做皮肉生意。
九娘很生气,她儿子是要考学,以后出人头地的,怎么能和这些人住隔壁!
被教坏了怎么办?
惊晃晃脑袋∶“凡下九流者,皆住在北城,怎么会到这里来住?”
自从采取了严格的户籍制度后,濮阳城就呈现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格局,按说隔壁这户人家是不可能住进东外城的。
“所以呀,你快起来跟我去看看!”
惊一听,立马翻身起来,套上鞋子。
天快亮了,二人打开家门,在隔壁院外纠结。
九娘让惊敲门:“一暗门子,我嫌脏,你敲!”
惊刚要敲,九娘又拉住了他:“还是我敲吧,别以后你都敲熟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惊说了她一句。
没想到九娘的手刚抬起来,门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双方都吓了一跳,九娘趁机看清来人:“张里、里正??”
张里正是附近八十户的里正,他居然从这里出来了??
“这……张里正,你怎么会在这里?”九娘看了一眼他,又看一眼身后的妇人,脸色很精彩。
张里正有些慌张,随即脸色大变:“这、这里是我本家亲戚的住所,我为何不能在这?”
本家亲戚?
九娘拿眼神去看身后的人,明显不信。
“好了好了,就是本家亲戚,因家中夫人不喜,所以将她们暂时安顿在这里。”
“可是……”九娘还想说。
张里正大怒:“有什么可是的,惊大人,我称你一句大人,可有些事,还得有些眼色才好!”
惊拽住了九娘,不让她再激怒对方。
张里正离开了,门里的妇人对九娘笑:“想来,这位是隔壁的大人和娘子吧。”
“老身亡夫姓柳,携几个女儿来投奔亲戚,以后与娘子就是邻居了。”
“娘子若是有空,可以来家里坐坐。”妇人福了一礼,对卫国的行礼姿势有些生涩。
九娘暗啐了一口,拉着惊走了。
“什么邻居,谁要同这不明不白身份的人做邻居!”九娘生气道。
她忽然想起来:“你今日上值,不如问问司寇府的人,这家是什么来历?”
城门楼是归司寇府管的,每日濮阳城进进出出什么人,那边都一清二楚。
惊觉得没必要,九娘说:“你忘了连坐啦!她们若是什么坏人,你我可是要挨板子的!”
九娘是有私心的,这么大一暗门子摆在隔壁,那些女人妖妖娆娆的,一看就不是善类。
有可能带坏孩子不说,还有可能勾.引她丈夫!
惊无奈:“好,我今日上值,去问问同僚。”
没想到就是他们这一盯,盯出了一个大秘密。
第63章 063(二更)
又过了几日, 太子宫中陡然忙了起来。
时月一问,原是朝中接到了宋国的消息, 已经定下了各国前往泗水的日子。
因为这个,慕容野最近都很忙。
朝臣分为两派, 一派支持太子去, 悼公留下镇国, 另一派支持悼公和太子一起去, 三公九卿各留一半监国。
总之,太子就是得去。
轩辕王后来了一趟, 在太子宫里转悠,说∶“苦了野儿了, 谁叫他君父不争气。”
自上次雪夫人的事以后,时月有日子没见过轩辕王后了,她摸摸索索, 说∶“君上啊, 耳根子软, 性子软,唯一个好处是别人说话他听得进去。”
估计是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悼公对所有朝臣都很好,内阁也知道吉祥物没什么用,遇到国家大事, 三公九卿会自己先掰一顿头, 然后让公子宁等人过目, 他们再掰一顿。
最后递到悼公案头的, 只需要他点头同意就可以了。
时月跟在王后身后,终于忍不住问∶“您在找什么呀?”
“厕所呀。”
轩辕王后眼睛亮亮地问∶“本宫听说,最近城里兴一个好玩意儿,叫「厕所」,是你折腾的,快拿来给本宫瞧瞧?”
“这个呀,您随我来。”时月将轩辕王后引到后院。
之前造纸、熬盐的东西都清走了,后院里空荡荡一片,西南角站着一座小木屋,就是她的厕所啦。
“这……”轩辕王后被宫女扶着,上下打量∶“这有什么有趣的,为何那些世家夫人都想要?”
是这样的,之前修厕所的时候,考虑到这东西比较新奇,贸然去人家家里挖土估计会引起很多人不满。
所以景庄按照濮阳城的格局,一条巷子装了一到三个公共厕所。
像惊家附近,八十户人家为一里,则造了近二十个厕所。
“赵家夫人跟本宫说,想在家里装一个,她现在让人守着家后巷那个,不叫隔壁人家去用哩。”
王后轻轻推开厕所的门∶“咦?”
里面没有很大,中间摆着一把……椅子?
“那是马桶。”时月介绍道,掀开了马桶上的盖子。
里面当然是空的,一个黑洞洞的口子,底下是通往化粪池的管子。
没有自来水,就没办法做冲水装置,不过厕所外就是一条沟渠,里面流着清水,可以用它冲。
这渠也是顺手修的,渠里的水来自护城河,它穿城而过,几乎每一个有厕所的地方都有这条沟渠。
主要功能就是提供冲厕所的水。
“这个怎么玩?”轩辕王后问。
时月给轩辕王后介绍∶“这不是玩的,这是……”
时月原本想说‘这是上厕所用的’,但是‘上厕所’又为何物呢?
“拉屎用的。”
“咦——”
她这话一出,轩辕王后身边的宫人纷纷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姑娘怎么能将污秽字眼挂在口中呢,不雅,实在不雅。”
“咳。”时月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大小解,大小解好了吧。”
“怎么用?”轩辕王后问。
她很好奇这个让濮阳城的夫人们都想要的厕所,到底怎么个好用法?
“青奴,来。”时月招来青奴∶“给娘娘演示一下。”
“啊,奴婢来啊?”青奴十分不好意思,顶着一群嬷嬷的眼光,走了进去。
“就是这样……”说着,她作势要脱裙下的裤子。
“好好,别别别!”时月拦住了她,意思到了就行了,不用这么认真。
青奴脸红红的,继续演示∶“好了以后,这里有厕纸……”
每个厕所里都放了一叠厕纸,这是用造纸坊的边角料、或者失败品裁的。
“厕纸?”轩辕王后问∶“为何不用厕筹?”
厕筹,就是古时候的拭秽之物,一般是木条或者竹条。
听说贵族们会用打磨圆润的玉条,条件普通的百姓用竹条,而条件更差的,树叶和土坷垃也偶见史料记载。
时月还记得来这里后,第一次想解决人生大事,那时银杏递给她一把竹片。
当时她那三观都震碎了的心情。
“纸?这不是你造出来的书写之物吗?”轩辕王后摸了摸,这些纸张发软,和造纸坊送进宫的有点不一样。
“对啊,用它擦干净,然后旁边有一处篓子。”
直接投进去也可以,但总有堵塞化粪池的可能,后来时月干脆就在每个厕所外立了使用须知,把「厕纸使用完不许投入」写在了上面。
“然后呢?”轩辕王后追问。
“然后用水冲干净。”时月挽起袖子,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冲进厕所里。
水将秽物冲下去,地面又恢复得干干净净。
“就是这样啦,您试试?”时月问。
轩辕王后老脸一红,身旁的嬷嬷轻轻摇头∶“娘娘……”
年纪大的人看这种新兴玩意儿,总带着挑刺的目光。
轩辕王后跃跃欲试,她挣脱开老嬷嬷的手∶“本宫试试。”
以前宫妇如厕,是在偏殿里摆一只恭桶,上面放一块或两块板子,可以坐。
然后用完,使厕筹拭秽。
恭桶并不是用完一次就换,久而久之,用来如厕的偏殿都带着一股味道。
所以宫妇们每次用完都得换身衣裳,否则上面的味道叫人闻见了,着实失礼。
时月猜,这也是古代十分流行佩戴香囊的原因吧……
轩辕王后步入厕所,然后将门合上。
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每次都有别人伺候,自己动手还是头一次。
外面的人等了好一会儿,久到几个嬷嬷都想去敲门了,她红光满面地出来了。
青奴机灵地去冲水了,嬷嬷们急忙扶住她∶“娘娘好久不出来,奴婢们都要担心了。”
“担心什么,还怕本宫被它吃掉不成?”
轩辕王后怪道,转向时月,表情十分惊喜∶“月儿,你……你是如何想到做这个的?”
厕所给她带来的震撼一般,她主要太满意那些厕纸了,与硬硬的厕筹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感受啊!
时月让银杏伺候王后洗手∶“您喜欢就好。”
“难怪城中几家夫人都想要,现在本宫也十分想要呢!”
轩辕王后兴致勃勃问∶“能不能在宫里也给母后弄一个?”
时月笑∶“当然可以,之前建造的时候就想在宫里给您和君上建几个,但是宫里哪能随随便便动土,就搁置了。”
“你又没有跟母后说。”
轩辕王后嗔怪道∶“这种干净方便的好东西,就该多多益善才是!”
修一个厕所可造价不菲,之前是从国库中拨钱,旨在改善濮阳城的环境卫生。
现在贵族们想在家里建,这就得收费了。
轩辕王后说∶“这算得什么,本宫看她们都很愿意的样子,收个千八百钱不在话下!”
千八百钱!
“真的?”时月眼前一亮。
除了慕容野给的零花钱,她可有日子没见到进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