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对我的相貌一直很有自信。”
只可惜外表有多圣洁,内心就有多污秽啊。
我冷笑了一声。对亚当的自恋言论不予置否, 径直顺着人群向前走去。
而英俊的神父却没有跟上。无机质的碧色眼睛只是注视着我的背影。在过了一会儿后, 他转过身朝着屋内走去。
然后被大步流星走过去的我又一次拖了出来。
……
银装素裹的世界中, 脸色漆黑的我和同样脸色漆黑的亚当并排走着。
原因很简单。我们两个本质死宅对“出门”再一次感到了不适。
耳畔的是擦肩而过的行人的欢笑声。他们或身着华服,或身着普通的便衣。在银白的冬天他们穿着宽大又保暖的衣袍。白色的雾气伴随着他们开怀的笑声,从一张一合的唇中一阵阵的呼出。
也许是因为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名校的熏陶吧。今天比起情侣,父母加孩子的组合几乎占了绝大部分。一个五六岁的孩童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咯咯的笑着。在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懵懂的眼睛猛地睁大。别过头,一脸好奇盯着我。
我的心情算不上好,自然脸色也很阴沉。凭借优良的听觉,我清晰的听见身后的那个孩子问道,“为什么那个阿姨在冬天里也穿着短裤和中袖呢?”
……阿姨?
颤抖的手缓缓的抬起,最终无力的捂在脸上。我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那举着孩子的父亲似乎转过头望了我一眼,然后笑哈哈的解释道,“哦。那是魔导制衣啊!只要穿着就不会觉得冷了。”
“那么厉害吗!妈妈我想要!”
“乖。等你再大一点了就给你买。”
年轻的妇人呵呵的笑着,嘱咐道,“而且。记得叫姐姐哦。”
虽然微弱。但我支离破碎的少女心还是得到了慰藉。
身后那一家的交谈声已经混杂在人群的声音中模糊不清。金发的神父站定在我的身边。收回了望向远处的视线,转而面无表情的看向了我。
“年仅十四就被叫阿姨了呢。真显老啊。伽德莉切。”
“……你懂啥。这是因为他从小被教育‘实在搞不懂的话,看到女的阿姨看到男的就叫叔叔’。他心里绝对是在想着这位姐姐真是漂亮啊!”
“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乐观的性格。”
“滚啊!”
我低声怒吼着,抬起脚就朝着亚当踹去。却被他轻易的躲开了。
金发的神父淡笑着,侧着身看着我,似在嘲笑我又在做无用功。明亮的阳光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幕。是因为光线的原因吗。那双注视着我的,永远无机质的双瞳竟泛着淡金色的涟漪。
一击作罢。我故作邪魅狂狷的冷哼了一声。随即无视了他继续向前走着。
很久以前。当我的身体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亚当也是这样的。
故意说些惹恼我的话,又在我忍不住卷起袖子准备打他的时候溜之大吉。现在回想起来。回过头看着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我的他,也是这样的笑着的。
明明都不是孩子了。却还是像孩子一样的相处着。
金发的神父有着令人过目难忘的英俊外貌。只是站着,其周身“圣洁”的气息就不由的令人侧目。只要亚当不张嘴,他一定是全大陆最符合“神”的定义的男人。
然而。这样的他一路上却从未被人关注过。
研究魔导器的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比起“认知误导”的忽视,这更像是植入认知的“理所当然”。
对亚当出现在这里感到理所当然,对亚当的一切行为感到理所当然。
如果亚当这幅德行也能当神父。那世界上最恶的人渣也可以当神的使者了。之所以所有人都能轻易接受他的行为,完全是因为有“女神”的设定在做矫正。
在别人的眼里,亚当是怎么样的人呢?
是温文尔雅。总是温和笑着的神父?声音圣洁如清泉,谈吐优雅举止得体。完全不似中年无业大叔那般慵懒而颓废。
走于人流之中。望着往来的陌生人我有些出神的想象着。而当冰色的身影突兀的闯入视线中时,我愣了愣。
水蓝色的柔顺短发,冰色的眼眸。穿着蓝白骑士服的阿诺德站在索菲的身旁,神色平淡。
虽然很清楚的知道他是在陪索菲接待客人。但当一群老态龙钟,身着深色华丽长袍的人围在他身边时,我还是下意识的以为他是身份高贵的拜德王子。
俊美。冷淡。才华横溢。被拜德的元老会们众心捧月的围绕着。沉淀在冰色中的是知识与强大。而我只是一个在路上偶然撞见他,远远的望了一眼的旅行者。
“喂。伽德莉切。”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注意。我转过头。看见亚当正站定在指路牌下,仰着头打量着,“接下来去哪里。”
“……我看看啊。”
我小跑着到了他的身边。将刻在深色木板上的文字一个个看了过去,“要不……去中央广场吧。”
“去广场干什么。”
“那里雪积的最多,天天有学生在那推雪人。偶尔有颇具艺术价值的作品。”
“哈。小孩子懂什么艺术品。”
“嘛。”
我没有马上反驳亚当。只是低着头,对着他用双手比出了一个大大的圆,“艺术是有共通性的。比如美神像。她的胸.部有那么——”
未说完的话止住了。因为亚当用力的拍了拍我的肩。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只见英俊非凡自带圣光的亚当神父表情肃穆,眼神认真。声音中颇有些朗读神嘱的感觉。
“伽德莉切。劳你带路了。”
我没说话。只是冷笑了两声。
呵。男人。
……
掌握着拜德全部权利的老不死们自顾自的展开了全新的话题。不想参与也没必要参与的索菲踏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不知何时起,一直凝望着远处的少年的身边。
即使不顺着视线的方向看去,索菲也知道少年望着的是何人。应该说在这个世界上,会被他这般专注的注视着的也只有她。
“看见伽德莉切了?”
“嗯。”
少年的回答略显冷漠。
望向同一方向。索菲看着远处那站在路牌下的黑发少女声音有些唏嘘,“哎呀呀。你们这么天天黏在一起,都不会腻的么?”
“为什么。”冰色的眼睛看向了自己,“您天天和艾德文老师待在一起也不会腻。不是吗。”
“不不不。”
涂着鲜艳豆蔻的手指在少年的面前摇晃着。身材妖艳的金发女人微垂着眼睑,仿佛是在诱惑着不知情爱的少年般,轻笑着低语。
“拿我和艾德文的关系作比喻并不恰当哦。阿诺德小兄弟。”
“因为我对他并不是主仆间的忠诚。”
“我爱他。”纤细的手指轻轻移到了胸口,“因为这份男女之情。我想保护他,我想每分每秒的和他在一起。”
浓密的羽睫微动。索菲看向身前始终一脸平静的少年。低声问道。
“而你对伽德莉切的感情。是否又和我的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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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是本文浪漫担当艾斯是福利担当
阿诺德和亚当是搞笑担当(喂)亚希莱恩是剧情担当(咳)
第二百二十七章
被白雪覆盖的, 足以容下千人的巨大广场,一眼望去就如银白的平原一般。穿着深色长袍的学生们三两成群,零零散散。恍惚间竟让我想起了一年前的开学典礼。
那时还在春天。风徐徐而温暖,带着拜德特有的干燥的沉远纸香。也是在这个广场上,人更多也更整齐。正对着广场的高台还没被白雪覆盖。站在下面的我们仰着头,望着那如太阳般的男人站在那, 用豪爽的声音说着“祝你们入学快乐”。
时光荏苒。转眼间就到了冬天。干燥的山风从学院后的拜伦高山吹来,席卷着冷气与雪絮从我们的身旁吹过,穿过辽阔的广场。
脚下的积雪松软, 如果不是有魔导结界护着每一步都会深深陷入雪中。因为今天放假吗, 来这里玩雪的学生格外的多。甚至有几个男生脱掉了上衣,在毫无魔导制衣保护的情况下癫狂的打起了雪仗。
年轻真好啊。
望着在大冬天挥洒汗水的他们,我不由的感慨出声。而与此同时的,亚当在我身边说道。
“小鬼。不行啊。你知道女人最有魅力的地方是哪里吗?就是胸.部,腰和屁股。大胸细腰大屁股才是永远的经典啊。”
中年大叔般的懒散声线说着会被女权主义拉出去暴打的话。我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向身侧的神父。上一秒还热血沸腾的心此刻却冷的彻底。
“要改。要改啊。”然而完全无视了——或者说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完全感觉不到我鄙夷目光的神父仍顶着一张面瘫的俊脸说着粗鄙之语,还很过分的抬起手描绘着那弧度夸张的“S”曲线,“胸.部加大,腰部变细, 臀部也——”
我毫不犹豫的对着亚当的膝盖就是一脚。然而被他轻易的躲开了。
“不要在意他说的。”
将无耻的神父从少年的身边逼退。我对着一脸呆愣的他苦口婆心的说道, “你堆的女神像比例匀称线条优美。很好看。”
“谢、谢谢?”
突然被夸奖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没想到自己堆的女神像能被神父夸赞。我也很高兴啊。”
……夸赞吗。
我沉默着, 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亚当。站在不远处的他振了振神袍的衣摆, 将粘上的雪花抖落, 表情如常。
果然。不符合“神父”人设的话都会被修正吗。
黑色的眼眸深沉。我侧过身,仰望着身前的雪制女神像。
如海藻般柔软卷曲的长发被一个弯月形的发箍于两侧托起,两缕鬓发顺着脸颊垂下。弯月的发箍上点缀着各式由雪制成的宝石。华美却又洁白。就和所有教堂中的女神像一样的,她闭着眼,温柔的轻笑着。如羽的睫毛在缀着碎钻的眼睑处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白雪在她的身后形成了巨大的翅膀。前倾着身子的女神双手交叠,于她的手中托举着的是如水晶般的菱形冰柱。似是其所赠予人类的宝物。
圣洁,仁慈,充满了对世间万物的怜爱。虽然不知道是谁规定的只要是女性的“神”都要穿着性感暴露。但和广场上其他的性感尤物比起来,这座“女神像”已经是品味最高雅的了。
而且。这个胸已经很大这个腰已经很细了好不好!!
“魔导”的诞生解放了人类的生产力,开拓了人类的想象力。在这个世界人们当然不会再简单的用手和工具去堆雪人。结合一些冰魔导和风魔导,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雪雕都能在顷刻间完成。
这也导致这群年轻气盛的学生彻底放飞了自我。
火辣妖艳的雪之妖精一个接一个的诞生,争相斗艳,各种姿势和口味应有尽有。明明是飘雪的寒冬,空旷的广场却跟燃烧了起来一般,炙热的可怕。好在他们还知道自己是在人流涌动的白天不是可以自嗨的晚上。没有突破最后的那层底线。
看来拜德的学生还是压抑的太久了。
我和亚当坐在高起的雪堆上,看着各式各样的魔导阵跟烟花般的在广场上绽放。这是我让亚当堆起来的。虽然我的原话是“堆一把椅子”。但这个懒癌还是直接用风魔导卷了一堆雪过来,堆了个坨坨。
算了。反正都没差。
“喂。亚当。”
我从身下的雪坨坨里挖了一大块,双手捧着凑到他的面前,“帮我刻个兔子出来。”
“什么?”
无机质的眼眸望向了我。亚当咧了咧嘴角,语气嘲讽,“都三十四了还喜欢雪兔吗。”
“……真不巧啊。我的内心是永远十八岁哦。”我将手里的雪堆往前凑了一点,“帮不帮我弄。”
金发的神父偏过了头,“我——不——要。”
我没有回话。只是把手里的雪狠狠的砸向了他的脸。
虽然结果是喜闻乐见的被躲了开来。但亚当还是给我做了一个雪兔子。
夹杂着绿色荧光的风于他手中回旋,泛着光的冰絮于凭空旋转的魔导阵中落下。碧色的眼眸微垂。亚当只不过是平静的单手握着雪,风与冰的魔导就为他完成了一切。
片刻后。亚当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给。”
我没有进行敷衍的道谢。直接用双手将雪堆成的兔子捧起,移到了自己的面前。
说到底就是一个雪团子罢了。即使不依靠魔导也能用双手捏好。长而圆润的椭圆形身体,贴着脑袋,向后延伸微微高出的两条细长耳朵。眼睛的地方直接是两个大小一样的点,简单的不行。
不过虽然简单,但还是很可爱。
嘴角不由的扬起,连我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柔了下来,“亚当,谢——”
“嗡——!!!”
巨大魔导器独有的轰鸣声猛然间暴力的盖过了所有的声音。被这么突然一吓的我手一抖——
啪嗒。
可爱的雪兔从双手间滑落。就这么和我脚下的雪堆化为了一体。
“……”
我的表情一瞬间十分的幻灭。
而当我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向轰鸣传来的方向时。
看到的是开着魔导铲雪车。于一片哀嚎声中狂笑着疾驰而过,将所有雪雕铲飞的老古董。
原本姿态妖娆,占满了整个广场的雪之妖精都在魔导铲车的碾压下化为了雪之史莱姆。白朦的天空中,回荡着那些花了整整半天来精心雕琢的少年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久久不散。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老古董那无比放肆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