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澈听闻,扬眉无奈认下,“朕也只会对昔昔这样,澈哥哥的心可是都挂在你身上。”
男人话落,将女孩的手臂紧紧掖进绣被,让她不能动弹一下,接过宫娥端来的药粥,玉勺递到昔昔唇边,“昔昔看,澈哥哥这不是也亲自喂你了吗?”
女孩不禁拧紧了黛眉,春娘给她的药越来越苦涩难咽,甚至所有膳食都变成了药膳。
昔昔虽然口味不算难伺候,可谁也禁不住顿顿离不开药味,她昨日实在受不了,才刚和兰姑姑求过,把药膳换掉一次。
荀澈默然将女孩的抗拒,看在眼里,语气强势迫人,
“昔昔该把这乖乖喝下,也用不着澈哥哥费心。你昨日的事朕既往不咎,以后朕看着你用膳。”
女孩无可奈何,咽下男人亲自喂的药粥,等她吃完,小脸已经苦得,皱成一团。
荀澈低沉轻笑,又把汤药亲自以口渡给女孩。昔昔被迫仰起秀长的脖颈,眼尾微红,迫不得已,一一咽下。
等到折腾完,女孩已经出了一身细汗,不舒服的挣扎几下,让男人松开自己。
荀澈让宫娥伺候女孩梳洗,等到昔昔沐浴出来,看到宫娥奉上来的衣服,不由露出惊色。
托盘上是一袭红如似火的婚服,红缎在光下晕晕生辉,色泽艳似天边红霞,用金线彩丝缀光溢的彩宝,绣的龙凤呈祥,栩栩如生,龙傲然回腾,龙身将凤盘旋在内。九尾凤凰,抬首翘尾,凤眼睥睨世人,傲气凛人。
荀澈薄唇含笑,斜倚着景泰蓝镂空屏风,看着换上嫁衣的昔昔,合了两下掌,“不错,真如朕所想,美极了。传朕旨意下去,赏赐司制女官。”
昔昔乍然换上几层厚重的嫁衣,有些不习惯,女孩静立那半天,还又一处地方似乎不太舒服,但实在难以启齿,她胸口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荀澈眸光熠熠闻着女孩看了半天,昔昔皓齿轻咬唇瓣,男人的打量如利芒逼人,让她不由紧张不已,发白的指尖攥紧绣了金线的袖口,感觉到金线的微刺,不得已又慢慢松开。
荀澈心细如尘,注意到昔昔放缓的口息,摇头一笑,“朕差点忘了,这个尺寸是半年前给昔昔量的,如今……”。
男人眸光意味不明,对女孩道,“想必昔昔也注意到,身子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小半年倒长了不少。”转头吩咐宫娥,“伺候郡主换下,重新裁量,交于女官修改尺寸。”
等兰姑姑进来的时候,昔昔进去换衣服,荀澈听完太皇太后交待的话,饮了半口清茶,淡淡回道,“朕记下了,但朕也有话交待兰姑姑。”
兰姑姑听闻帝王语气不愉,心里顿时一沉,立刻双腿跪下请罪,
“陛下请说,奴婢洗耳恭听。谨遵圣谕。”
荀澈想到药膳之事,薄唇微启,语气冷冽如寒风刺骨,
“朕知道昔昔是你一手照料长大,你一直任着她的性子胡闹,再宠也要有个限度。郡主年纪小,不懂事,难道兰姑姑也越活越糊涂不成。”
兰姑姑不敢托大,知道帝王所怒之事,是昨日的药膳,重重磕下响头,语气沉重,
“是奴婢的错,不该不顾小郡主身子。陛下所言极是,奴婢回去,就到风嬷嬷那里领罚。”
安续仁看陛下阖眸不语,他伺候元景帝多年,当知陛下对兰姑姑只有警告之意,没有真想惩处的念头。
安总管当即颠着圆滚滚的身子,溜溜小跑到兰姑姑面前,小眼睛眯成一条线,亲自扶起来兰姑姑,
“姑姑也是一心为郡主好,依杂家看,罚就不必了,咱们就扣两月俸禄就行了。姑姑要明白,你受累挨罚了,小郡主未必好受。只不过,以后万不能依着郡主胡闹行事,姑姑定要记在心里。姑姑应当知道,做奴婢的性子不能太执拗,要不然,会吃亏。”
安续仁言下之意,你去领罚,分明是跟当今天子过不去,天子发怒,罚了郡主身边的人,你怎么做都是故意落陛下面子。
兰姑姑心领神会,沉默认下安续仁的话,便行礼退下了。
等昔昔出来,换了一身轻便的宫裙,款款迤逦挪步的时候,荀澈让女孩坐到自己身边。
荀澈大掌递给昔昔一个折子,让她读给自己听,昔昔垂眸接过,平淡无波,等读到“犬子伏诛,望陛下宽恕臣矣,首级交于图敕国……”
女孩神色愕然,喃喃自语,“珉王竟然亲手斩杀自己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
荀澈薄唇轻嗤,神色毫无意外,好似预料之中,拿过女孩手中的奏折,
“荀沥闻风逃出盛京,连方若芙也被带走了,朕刚刚好把荀沥的孪生哥哥,送到珉王手里,这杀得怕是替死鬼无疑,珉王手刃最宠爱的儿子,不亚于切肤之痛,剜心头肉,痛彻心扉矣。”
昔昔眉目微敛,她就说荀澈怎么将,图契含身死一事,轻了带过,差点忘了,这个男人最喜欢玩弄的就是人心,不把珉王父子玩弄到筋疲力尽,他怎么会善罢甘休。
荀沥瞒着珉王替代了孪生哥哥进京,闯下大祸,同时珉王看到重伤昏迷的长子,和如丧家之犬的小儿子,事情依着元景帝的布置,珉王毫不怀疑,认为长子的重伤是幼子的手笔。
父子两个嫌隙渐生,到了这种地步,荀沥说遭了元景帝的算计,珉王也不会信他,只会以为他找借口推脱。
依着荀沥的狠辣,索性直接威胁珉王,把哥哥杀掉交于图契康,替自己顶罪,彻底将珉王世子的名头安在自己头上,反正已无退路,要不然,就等着元景帝下旨有意推出去河州,和图敕国生战。
珉王忍痛割爱,杀掉自己最疼的长子赔罪,还要受图契康的胁迫。借他大军四万,助他一臂之力,否则,图敕国直接兵压河州,到时候,不知又要损伤多少兵将。
这样一来,珉王在盛京的布置,因为荀沥毁于一旦,又痛失爱子,间接的凶手还天天晃在自己眼前,如梗噎喉,他能好过才怪。
昔昔暗叹,荀沥出口杀死了兄长,好似在珉王父子身边埋了一个毒瘤,一旦毒瘤愈来愈大,无法愈合,不经意间挑破,保不齐哪天他会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
到时候最重名声的珉王父子,真的是遗臭万年了。元景帝下手,当真是刀刀扎在要害。让人防不胜防。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六十三章
昔昔亭亭玉立在荀澈身旁,清眸惊色未定,似乎还没从刚才听到的消息反应过来,皓腕有两下没两下,心不在焉拿着墨条研磨。
男人见状,一把将昔昔拉进怀里,坐在自己膝上,臂膀紧紧搂住昔昔的纤腰,长指轻轻捏过女孩小巧的下颌,让垂眸的昔昔正对着自己,看女孩沉默不语,不肯抬眸看自己。
男人眸子一凌,长指用了几分力道,昔昔痛的轻吟出声,抬眸看着男人薄唇似笑非笑,整个人无意间流露的危险之意,不由让女孩心头一紧,黛眉轻蹙,樱唇微抿,还是倔强不肯说话回应男人。
荀澈松开昔昔的下巴,颇有闲情逸致,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拂过,女孩雪腻柔白的脖颈。
男人微砺的指尖揉搓女孩细嫩的雪肤,看到又浅浅浮现,让人遐想连篇的红痕,有耐心再问一遍,“昔昔再不回朕话,今日你别想走出重光殿半步。”
女孩听出荀澈暗中潜藏的话意,樱唇有些惨白,故意扭过脖子,想避开男人越来越放肆的手,
“澈哥哥答应过静南,过冬日才会举册封礼,为何要提前。”
脖子上痛意越来越明显,昔昔看荀澈脸色愈发阴沉,清眸含着几分请求,声音软了下来,
“澈哥哥,昔昔还不想离开公主府。我还………不想离开父亲和母亲。让我多陪陪他们些时日,可行?”
荀澈薄唇覆上昔昔的雪颈的红痕,安抚身子微颤的昔昔,声音疏懒,让人不容拒绝,
“可是朕已经等不及,特别是看到昔昔穿嫁衣的样子,澈哥哥实在放不下。只能出尔反尔,提前让你进宫。驸马身子大好,想来姑母放心不少,昔昔不必再担心他们。”
男人故意错解女孩的话意,归咎于昔昔担心父亲身子,以及母亲时常忧心不已,才不肯离开公主府。
昔昔眉间一片惊急,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转而想到册封礼,应该还未准备充足,随即找借口胡扯,
“澈哥哥,册封礼太仓促,怕是不吉利。澈哥哥……不是要和我…天长地久…嘛,日子准备的愈久,好兆头就愈多。”
“天长地久”虽然昔昔说的声音极小,但荀澈耳尖还是听到了,神色微动,明显这几个字让他十分满意。
女孩开始胡扯的借口,男人听闻,毫不留情驳回,
“册封礼昔昔不用担心,朕当年为太子时,父皇本有意给朕册封太子妃,有准备充足的一切,放在宫库未曾动过,东西够用,再添些就成。至于日子,朕召钦天监算好了,七月底。重光殿已经修缮好,改好的匾额,昔昔也看到了。万事俱备。”
男人条条框框列出来,有心准备充足,让昔昔无法拒绝,女孩神色默然。
荀澈无声看在眼里,明白昔昔已经接受,不可扭转的局势,额头贴近女孩的脑袋,轻叹,
“昔昔不用慌,澈哥哥让你进宫,也是为了保护你,现在盛京的局势,只有朕待的重光殿才最安全。”
这时戚岚禀报,安王荀澈求见。荀澈凤眸显出凛冽迫人的威势,薄唇勾起讥讽自嘲的弧度,
“昔昔可知道,荀湛用什么法子脱身而出的。朕原本想着,他倘若肯老老实实,没心没肺一辈子,当个富贵王爷,朕也可大方一些,与他兄友弟恭尚无不可。可是,总有人不肯顺着朕的意思……”
昔昔闻言,清眸暼向窗外,神色忌惮,狩猎时遇到的狼群,现在想来当时的险境。也让她心惊不已,如果幕后使者真的是荀湛,手段比荀沥还要高上三分。
当日,狼群刚被戚岚引走,前脚赶来的禁卫军救驾,后脚就有了欲保圣驾的安王带人过来。
荀湛当及下狠手,在荀澈面前跪下请罪,狠狠给自己胸口扎了一刀请罪,说这狼群是他派人找来的,本来有意教训荀沥,哪曾想会追着元景帝不放,肯定有小人作祟,希望元景帝明察。
这时,戚岚又找到了一个小太监的尸体,手里拿着的是荀澈用过的杯盏。在他身上,又搜到了用贺丹瓦语言写的一封信,说趁乱行刺元景帝,将罪名陷害到安王荀湛身上。
看信字迹,大约有三月之久,而狼王口中的皮绳。观之是用牛皮制成,符合北疆异族的习性。本来棘手的事,扯上北疆,更牵扯不清了,荀澈当时也并未多言。
只不过,近来没有再召见过荀湛,在众人眼中,揣测安王是不是要失圣宠的意味,而安王每日带伤跪在宫门前,好像被元景帝吓得连觉都睡不安稳的模样,神色憔悴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小虎牙,微笑的地雷,爱你们,谢谢。有点卡了,再补回来。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六十四章
又过了几日,安王荀湛在宫门已跪地几日,天气愈发见热,元景帝依旧避门不见,大概有本事你跪死在宫门外的意思。
荀湛那日伤了自己一刀,他连药都不敢上,天时炎热,伤口发炎化脓,发作起来好像有万只蚂蚁在噬咬伤口,折磨的他痛不欲生。直到高热不退,人事不省晕倒在殿外。
德太妃看至被抬到福清殿的儿子,心疼的不行,心思孤儿寡母被欺辱至此,可怜她的湛儿,在天子眼皮底下,战战兢兢,不敢行将踏错一步。
德太妃不得已而为之,不顾天子口传禁令,不得将安王有伤的事告诉太皇太后,大有豁出去的架势,连仪态都不想管了,一路痛哭,跑到了寿安宫里。
寿安宫正厅内,太皇太后气得面目涨紫,不停喘着粗气,连话都说不出来,手重重拍过紫檀木桌子,震的桌上的茶盏“咣咣”晃动起来,身后的盼芳帮太皇太后抚着胸口消气,劝道,
“您先息怒,消消气。陛下不可能会一点情面都不顾,他不想让您知道,也是怕您担忧,天子遇刺非同小可,足以让朝野晃荡不安。太皇太后允奴婢问太妃几句,您听听,可行?”
盼芳转而又向德太妃郑重行个礼,“太妃,莫怪奴婢僭越之罪,奴婢先给您赔罪,咱们把话说完,待会奴婢自会去领罚。”
德太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管哭得撕心裂肺,帕子都湿了好几条。
盼芳姑姑想到刚才德太妃的话,眉头紧皱,
“太妃,奴婢刚刚问过戚统领来龙去脉,您刚才可没说清楚,陛下难道下旨,说要惩治安王治他弑君之罪,说了他遇刺是安王殿下故意为之,说了要削安王殿下的亲王爵位,还是亲口说了不让安王殿下召御医治伤,有意让安王故意发作……”
盼芳句句捉住了德太妃话中的漏洞,措辞犀利逼人,她刚才听过话就感觉不对。
德太妃句句隐隐透出针对陛下的意思,太皇太后心急安王殿下的安危,一时着急之下,哪能听的出来其中深意。
德太妃双膝跪在地上,头磕得已青紫一片,眼睛哭得,红肿犹如两个小核桃,泣不成声。
德太妃闻过盼芳的话,脊背突然不可察觉,僵滞一息,乍然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半天,没吐出半个字,
“妾…妾………身………太皇………太后……妾身和湛儿哪里敢………自作聪明,妄揣圣意,这是大不敬的罪过。陛下那样的性子……还用亲自说出口嘛。”
德太妃话中暗指,当今天子的行事狠绝,哪里给人留了置喙的余地。
太皇太后接过风嬷嬷递给的凉茶,猛灌了几口,感觉胸口喷涌的怒火降下不少,思绪清明,她品出味来。
老太后扶着椅子站起来,手直指跪地的德太妃,混浊的眸子一瞬间凌厉起来,语气听不出情绪起伏,无端让人心底涌起冷意,
“哀家问你,你有没有给湛儿召太医院御医诊治。别告诉哀家,人都已经这样了还没请御医。果真这样,依哀家看,你可以直接去帝陵陪先帝爷算了。后宫可不养祸害。”
德太妃一听,脸色苍白,太皇太后这是默认,她故意挑拨离间,天子和湛儿的情分,在太皇太后眼中,谁也比不上天家和乐,至少在外人眼中,天子不能再有半点污名。
德太妃唇无声翕动了几下,拎着裙幅,双膝挪到太皇太后脚下,手紧紧攥住太皇太后的裙角,眼睛呆呆望着绣的祥凤戏百花图,好像要把它印到心里,怔怔流下清泪,明白瞒不过去了,解释道,